第十六章 中興諸將誰與滴
安之差人將先前盧郅隆給的信物送還到侯府,盧郅隆早就聽說了瓜分東渚國的事兒,也知道安之有些手段,這會兒沒有背棄盟約倒是讓人感佩。
盧郅隆接了那平安扣,放在桌子上。“我聽說,公主最近遇上一樁麻煩事兒,不知郅隆能為公主做點兒什麽?”
安之心中一驚,看來盧郅隆早就知道安之在百玦鬱金堂見錢可若等人的事情了,望著他半晌:“來之前還想借著侯爺的力,可是,侯爺一句話教我想明白了。自己的事自己解決,不需要別人替我清理門戶。”
盧郅隆笑道:“看來公主是怪我多事了。”
安之也笑道:“是侯爺把手伸得太遠。”
盧郅隆聽出安之話裏話外毫不客氣,反應極快又是能言善辯,一時接不上話。回想當年的自己也是舌辯群雄,如今被安之嗆著,自己也是尷尬的很。
安之見盧郅隆如此,便笑道:“侯爺您也不必防賊一樣防備我,臣看得清誰是承襲天命的王,隻要侯爺信臣,臣也絕不會辜負侯爺信賴。”
盧郅隆也緩和下來,道:“那好,既然如此,公主有何諫言,就開門見山的說出來吧。”
安之一笑,指著牆上的地圖道:“出兵,伐衛。”
“記得半年前,你還暗示我衛國勢大,為什麽這會兒又勸我出兵伐衛?”
安之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衛國經曆兩場惡戰,國力消耗巨大,此時開戰對百玦有利。”
盧郅隆爽朗笑道:“你為什麽一定讓衛國打敗仗呢?”安之道:“因為,我確信百玦這次能打勝仗。”
安之道:“其實侯爺心裏本就有伐衛的意圖,何必非要臣給一個理由呢?”
盧郅隆知道衛國剛打完一場鏖戰,國力衰微,大將堯讓又死於非命,軍心不定正是伐衛的大好時機,自己的的心思被安之的話直白的點中,露出隨和的微笑:“你能做什麽呢?”
“臣在宋四國聯盟時做盟軍的隨軍參謀。”
盧郅隆點點頭表示讚許道:“這次還做這個吧。”
朝堂之上,一提到出兵,百玦王盧之晉的臉色像是澆了生石灰,眾大臣也麵麵相覷,唯有盧郅隆看得起的幾個親信依舊器宇軒昂的站在大殿之上。
“昱忞侯一直是謀國有方,這些寡人都看在眼裏,隻是一旦開戰,損耗國力,勞民傷財,進而,繼而…這個……”
盧之晉的氣概同他弟弟相比,相差不是一星半點,盧郅隆雖然站在陛下仰視於他,哪怕盧郅隆僅僅是抿抿嘴唇或是一個更加細微得不易察覺的舉動都會讓盧之晉心裏一陣慌亂。
這時,盧郅隆蹙眉望著自己,右手又輕按劍柄,盧之晉連忙幹咳幾聲,連聲說了幾個“準”。
堯讓一死,列國一時間紛紛有了精神,都張望起衛國的前途來了。
盧郅隆先試探的出兵衛國明城,短短幾個月明城就全部控製在百玦手中,而明城是衛國的錢糧重地,也就在某種意義上,衛國的商業癱瘓了一半。
衛王令堯榮統兵退敵於沐城,堯榮雖從小就跟著其父在軍中生活,但沒有經曆過實戰,放不開手腳,士氣弱些。
而此時的百玦軍營中,大都督金施正在和一幹謀臣商討對策。安之奉百玦王之命做隨軍參謀也在其中。
金施用手中馬鞭指著輿地圖道:“衛國的新都督堯榮剛一上任就囤積糧草,修築城牆,聽說還用鐵水澆灌城門,看來是要死守不出。”
謀臣楊子楚道:“不如叫細作混入城中打探糧草行營,一舉燒了。”
謀臣郭建道:“此舉恐怕行不通,堯榮固守,肯定有備無患,小小細作恐怕沒有那樣的作用。”
金施的目光轉向安之道:“安之公子,你從衛國來,不妨談談你的高見。”
安之道:“臣以為,堯榮並非謹慎,而且膽小。並非固守,而是藏匿。”安之拱手道:“臣建議子楚先生之言可以采納,斷其糧草,我軍正麵佯攻,堯榮必然要求援,到時候我軍分兵斷其援兵,在假扮援兵入城。到時佯攻轉為進攻,則大事可成。”
金施點點頭,“聽起來是個完整的計劃,可問題是,堯榮如果不求援又該如何?”安之道:“如果不求援,可以假稱是衛王派來的援軍。”
楊子楚詫異道:“安之公子,你怎知敵將不是保存實力,疑兵之計呢?倘若有變?”
安之道:“臣以為,兵貴神速,如果速度快到敵軍反應不過來,就能克服一切潛在的缺失。”
金施道:“可以一試,先譴死士入城。三軍聽令,從今日起,吃飯睡覺不準解甲,佩劍不準離身。隨時待命!”
金施說罷,又望著安之冷冷的說道:“安之公子就不必去了,打起仗來,顧好自己就行了。”
金施一貫看不起安之這種沒有軍功而被安插入營的白麵書生。安之也知道,所以對金施格外尊重,時時察言觀色,以免生事。
一日白四更天,營裏號角一片,喊殺震天,火光四起。天剛亮的時候,整個沐城的防守完全淪陷。
清點戰俘的時候,聽說找到了敵軍都督堯榮的屍體,可安之去看時,麵容已經模糊不清,分辨不出人形。
安之從前聽說堯榮身長八尺,生的虎背熊腰。而今看時,勉強七尺,而身材也略瘦削,隻有一身鎧甲能勉強證明他的將軍身份。
安之獨自去見金施,金施攻破沐城,心情不錯,見了安之也沒有冷眼相待,而且和善起來。
安之拱手作揖道:“臣安之拜見大都督。”金施道一聲免禮,伸手示意安之坐下。安之見左右人多眼雜,便道:“臣有話,想單獨說給大都督,不知…”
金施一揮手,眾人陸續推出營帳。“安之公子,多虧你的好計謀,以前有什麽不周之處,金某是粗人,還望海涵。”
安之謙遜笑到:“大都督言重了,都督卓越非凡,安之敬佩不已。何來不周?”金施道:“公子這次來是?”
安之低聲道:“臣有一事不明,臣舊時在衛國,雖沒見過堯榮,可常聽人提起,堯榮身長八尺,虎背熊腰,而今所見不到七尺,身材瘦削,不知和解?”
金施的笑容緩緩凝固,最後認真的問道:“此話當真?”
安之點點頭…
金施的眼中刹那間飄過恐懼的神色,道:“老夫已經稟報陛下找到堯榮屍體…倘若公子所言屬實…老夫豈非欺君?”
安之並不做聲,而且假意請辭,金施一把抓住安之的手腕。
安之嚇了一跳,金施慌忙收手賠不是。
金施道:“公子是昱忞侯的人,而今除了公子沒人見過堯榮,求公子指點!”
安之詭譎笑到:“既然都督已經呈報陛下,安之又能如何?”
金施拱手誠懇的道一聲公子。安之壓低聲音道:“隻要都督把這仗該說得給陛下說清楚,安之也可以把不該說的忘記,如何?”
金施道:“公子放心,隻要你我互利,還怕這朝野不是你我二人的?”
二人互相報以和諧而奸詐的笑意,隻是各懷異心。
豫遊聽了安之的講述,不禁感歎道:“你倒是很幸運,總有偶然的事情發生。”
安之笑到:“不是我幸運,是我比較擅長趨利避害。”
茹蘭吃吃笑到:“從未見過這樣擅長誇獎自己的人。”
堯榮確乎是跑了,當他率領殘部回朝時,衛王出城十裏相迎,這是衛國頭一次戰敗,還是如此慘烈,士兵的臉上似乎還籠罩著戰爭未散去的硝煙。
堯榮流淚了,衛王伸手擦去。
堯榮的心頭無限感喟,在場的臣公皆悲傷落淚。半晌,堯榮撲通一下雙膝跪地,無限悲壯的說道:“臣堯榮對我王盟誓,臣絕不會再次戰敗,讓陛下蒙羞。”
衛王雙手摻起堯榮轉而對士兵道:“諸位將士,諸位兄弟,寡人在次拜謝諸位,諸位為國浴血,皆是大衛有功之臣,寡人多謝你們啦!俗話說,知恥而後勇。多難而興邦!天神護佑的大衛國不會低迷太久,終有一天,戰爭的硝煙會洗刷今日的恥辱,讓敵人麵對死亡,把他們的骸骨變成磚石,奠基我大衛國不敗的豐碑!讓大衛國的功業屹立千秋萬代!”
堯榮性如烈火,一次恥辱讓他日日憂心,他急切的等待著一次戰爭後全新的勝利。
然而在朝堂上,一連幾次請旨,都被一群老臣駁回。堯榮是武將,口才不利,因此辨不過尤善言辭的老臣,心中憤懣,隻得一個人生悶氣。
“堯榮的烈火脾氣,哪裏容得下這些老古董?”衛王躺在戴姬懷中合眼感歎。戴姬撫摸著衛王的頭發才發現,曾經烏黑的頭發已經生出絲絲花白,衛王老了。
戴姬柔聲道:“怪不得堯榮,大婚之日新婚妻子被歹人劫走,至今了無音訊,他本就受辱,緊接著他父親又死於非命,來不了悲哀,就被扣上凶手的帽子,而今他又吃了敗仗,八尺男兒,怎麽忍得了這口氣。”
衛王瞟了戴姬一眼,點點頭:“寡人知道,百玦這仗打不得。讓他先受點委屈,以後好做大事。”
堯榮算來是戴姬的遠親子侄,戴姬聽了衛王的話,心中有了數,便不多言,小鳥依人的依偎著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