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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雨橫風狂三月暮

  自金逄出使衛國後,百玦的朝堂著實過了一段清淨日子,季府為首的名門府邸都忙慌慌的準備著小姐選秀複看的一應打點,直到幾輪複看都結束,還能留下的女子才能留在宮中居住,這叫留宿查看。


  這樣以後,還能留在宮廷的女子,才能真正的成為妃嬪,季府正是要知道最後結果,旁敲側擊的跟宮中黃門打聽。一麵給司禮太監,教習嬤嬤們送去錢財,為的的她們能為自己的女兒美言幾句。


  卻說金逄自從東出王城,往衛國新都去,帶著百玦王的修好盟約,還有幾大車的奇珍異寶,小國進貢的異獸白毛猩猩兩隻,黑色老虎兩隻,五百年的鼉一對。


  金逄仰著臉,望著遠山浩蕩猶如蒼龍盤踞,撚一撚胡須,麵上露出欣喜的神情。隻聽身後一陣急促而清脆的馬蹄聲咯噔作響,押運官副使羊措馳馬趕來,一拱手,私下望望,低聲稟報:“大人,此處恐怕有詐,我們附近似乎有人一直在跟著我們,來者不善,已經跟蹤了幾百裏路了。”


  金逄一驚,麵上的意氣風發的神情,刹那間如清晨的露珠般蒸騰的無影無蹤。低聲嗬斥道:“你糊塗了,這等大事,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羊措低著頭,歎口氣道:“大人,這夥人若隱若現,時有時無的,末將也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有人,直到剛剛下臣故意掉了錢袋,又叫士兵回去尋找,錢袋早不見了,這才斷定有人跟蹤。”


  金逄緊緊捏著馬鞭,蹙眉仔細思量半晌,晶亮的雙眼在深邃的眼眶中轉了幾轉,低聲問詢:“會不會是老百姓撿了去?”


  羊措急迫不已,眉毛擰在一起,額角已經冒出細密的汗珠:“哎呀,我的大人啊,我們已經出關二百多裏,鬆桑珠國都過去了,荒山野嶺,哪來的老百姓啊?”


  金逄心中暗道不好,隻是車隊已經行至一處天險,兩側崖壁高懸陡峭,灰突突的不見一顆樹木,一叢花草,除了沙土,便是礫石。


  兩堵崖壁隻見唯有一條羊腸小道,雖不是不見天日,卻也不難看出,這是兵家設伏之地。


  僅能讓一輛車駕通過的小路,兩旁堆積著巨大山石。崖壁上有朱砂大字,金逄一直路標,對羊措道:“你去看看,那寫的什麽,不要叫喊,悄悄的告訴我。”


  羊措下了馬,三步並作兩步走,匆忙跑到崖壁下抬眼觀瞧。他雖是個粗人,不識得幾個字,還不難辨認“藏金穀”三個大字。


  羊措跑回金逄馬前,單膝跪地:“稟報大人,上麵是藏金穀三個字,隻是……”


  “隻是什麽?”金逄手中馬鞭已經顫抖,心慌的仿佛跳到了胸口,急忙問道:“你快說!”


  “隻是這字跡像是剛剛刻上去不久,不僅顏色鮮豔,而且字體旁邊,鑿刻的痕跡還清晰可見。”羊措把手指伸到頭上魁纓中,撓撓頭皮。


  金逄聽見藏金穀三個字,已覺得是不祥之兆,又聽說是剛刻上去的,登時察覺自己中計,匆匆撥專馬頭,低聲吩咐手下:“繞道,快快繞道,此路有詐,晚了恐怕生變。”


  話音未落隻聽得身後一陣嗖嗖風聲,一股熱騰騰的液體飛濺在衣裳上,再回頭看時,羊措的肩胛出中了一箭,箭鏃刺穿皮肉,露在外麵,血淋淋的一片從傷口處滴滴答答的往外滲。


  羊措咬著牙一聲不吭,伸手將露在外麵的箭尾折斷,拔出寶劍抵禦密集的流矢,一邊掩護金逄撤退。


  “快撤退,快!”


  押運官正使後腦摜入一箭,箭鏃從額頭鑽出,他眼前一黑,頃刻間栽倒在地。押運士兵們匆匆轉過車駕方向。車輪轉動,塵土飛揚,大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猛聽見背後一陣金鼓齊鳴,喊殺震天,聲音愈來愈近,一批身著黑衣的蒙麵武士,手持利刃和盾牌,從峭壁另一端冒出,向車隊衝殺過來。


  “天亡我也,”金逄的坐騎收到驚嚇,一個勁兒的撒潑不肯前行,金逄拉扯不住,一翻身摔在碎石地麵上,背上腿上登時硌得生疼。“季叔太要害我!”金逄不敢上馬,拉著韁繩,用馬來掩護自己奔跑的身體。


  又是一陣喊殺聲,隻見一群身穿杏色衣裳的壯士殺來,迎麵和正往原路逃竄的車隊撞了個正著兒。


  這些人和黑衣人不同,他們所穿的軟甲是用精鋼細鏈編織而成,太陽照射時閃爍著刺眼的光芒,他們頭上統一一塊白綢包頭巾,都不蒙麵。手中武器也和黑衣人不同,顯然是受到專門訓練的。


  奔襲時,分兩路繞過車隊,一隊人手中盾牌架在地麵,兩排弓箭手半蹲在盾牌後,輪番放箭。兩撥亂箭過後,再有精壯的手持刀劍的武士衝殺,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黑衣人便一個不剩的成了刀下鬼,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為首的一個是刺樞分支在桑珠國的頭領郭隘。他的裝扮與眾不同,較為顯眼,頭上戴著藍田玉石束發冠。


  隻見他一揮手,杏色衣裳的甲士便將地麵的橫屍都拖到草叢中,統一掩埋。


  金逄扶著馬,雙腿藏在衣裳中還掩飾不住的顫抖,若是不扶著馬,便隻能癱坐在地上。他不住的喘息,咳嗽來掩飾自己的恐懼。半晌覺得自己能說出話了,方才正正衣冠,走上前去,對那為首的甲士作揖而拜道:“老朽多謝壯士搭救之恩,敢問壯士尊姓大名?”


  “我是誰很重要嗎?你隻要知道這些死人是誰派來的就足夠了。”頭領將手中寶劍用袖口擦拭一番,直到擦幹血跡,方才放回劍鞘。


  金逄瞥了一眼正在掩埋屍體的杏衣甲士,坦誠道:“老朽已經知道是誰做出這等下作勾當,但還請問恩人高姓大名?讓我報恩也好找的到地方。”


  “我不過是無名小卒,今兒個,是衛都督吩咐我們來救你。不必言謝,這是我主子說的。”說完,便繞過金逄,招呼自己的手下:“埋好了沒有?動作都給我快點!”


  掩埋屍體的坑是事前挖好的,將屍首扔進去蓋上浮土踩實,便就了事兒,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幾十具屍體便被藏匿起來,多餘的黃土被灑在路上,掩蓋血跡。一氣嗬成,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黃沙道路又恢複平靜。


  “衛都督的手下藏龍臥虎啊,我羊措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羊措一手捂著自己肩上的傷口,一麵對甲士頭領笑道。


  那頭領打量著羊措肩上傷口,拉開羊措捂著傷口的手,細細看了看,從身上器材取出一包藥粉,遞給羊措:“兄弟,你這傷口傷的不輕,這包藥你留著用,比普通的金瘡藥管用。”


  羊措接過藥,拱手道了謝。解開衣裳,露出臂膀,那肩胛已經因傷痛紅腫的嚇人,頭領一手用帕子按著傷口,一手將那箭頭拔出。箭頭脫離身體,一股膿血也汩汩的流出來,用水和幹淨布帛洗淨擦幹,將那白色藥粉灑在傷口上,霎時間,鑽心似的痛楚自肩胛傳來,羊措驚叫一聲,隨手抓起一根折斷的樹枝塞進口中,緊緊咬著。


  “這藥就是這樣,疼過這一陣子,你這傷口便好了,絕不化膿,不影響你這條手臂。”頭領取來幹淨白布,替羊措將傷口包紮好。


  金逄扶著馬轡頭,偷眼觀察杏服甲士的一舉一動,不禁歎道:“衛都督真是少年奇才,這麽強悍嫖銳的將士,竟然隻是他訓練出的家奴,可敬。”


  頭領笑道:“你這老頭真是識相,在朝堂上還攛掇百玦王收我主子兵權,這回得了救,又念起我主子的好處來了。果真是‘名士’啊!”轉而略帶嘲弄的笑道:“喂!‘名士’我這就告辭了。”


  頭領一招手,站在路邊的杏服甲士,便如軍隊一般,列隊趕上。


  “衛樞啊衛樞,早晚為百玦之大害!”金逄歎了口氣,翻身上馬。一指前路:“走吧!”


  車隊走出不到十裏,隻聽得身後有人呼喊:“百玦使臣慢行!”


  回頭看去,原來是方才搭救的頭領,羊措撥馬掉頭,朗聲笑道:“兄弟,你這藥粉真是管用,我這手臂已經能正常彎曲了,傷口也不疼了。”


  頭領聽了他的話,也郎朗大笑道:“不要大意,到了驛站還是要請醫士來看一看。”說著從腰間解下一個舊錢袋,扔給羊措:“我的手下在黃沙路上撿的,方才拚殺的痛快,一時便忘記了,特來奉還。”


  “正是小弟的,原是想看看是否有人跟蹤。”


  羊措話音剛落,二人便同時心領神會,朗聲大笑。


  金逄在旁邊觀察許久,撥馬而來,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將軍,追了十幾裏路,就是為了還一個錢袋?”


  頭領笑道:“些許金子,對我來說是小事,不知對其他人是不是同樣不值一提啊。把路邊遺落據為己有,實乃小人行跡。君子,竊為之不取。金逄大人,換做是您,不會不這樣做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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