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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不負美人如江山

  天氣漸漸的回暖,地龍手爐一應保暖的物件,都從宮中撤了出去。


  盧郅隆外在王後元紓宮中的美人榻上,閉目養神,元紓宮中的使喚丫頭正跪在塌下為盧郅隆捶腿。


  “陛下,大選最後的留宿查看已經結束,此次入選的十二位秀女的德行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妾已經按照祖製規矩為她們擇定了品級,陛下看看,這是名錄。”元紓手上留著兩寸來長的指甲,光潔如玉,雙手捧著奉在盧郅隆麵前。


  盧郅隆皺著眉擺擺手:“不看了,你說說就行了。”


  “右丞相季叔太之女佳予,封了良人。”王後溫婉的一一念來。


  “什麽?什麽?這個季叔太的女兒剛一入宮就是良人了?坐食八百石的俸祿?”盧郅隆睜開眼,一手撐著臥榻,望著王後。


  王後睜大眼睛,點點頭:“是,她的考績評語都是最好的。”


  “元紓啊,你還記得殿選的時候,那個謹慎得連走路步子都一樣大的女孩子嗎?”盧郅隆問道。


  “妾記得,是左徒的女兒。”


  “怎麽,那個女孩子的考績評語竟然不如季叔太?”盧郅隆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貓膩,淡淡的點點頭:“對,是該季叔太的女兒最好。也隻有他的女兒能當最好。”


  元紓也明白盧郅隆的綿裏藏針的話語,明快的一笑,接著念道:“上卿裴牧之女圭清,封長使,左徒司馬原生之女司馬嫻封少使。”


  “左徒的女兒謹慎穩重,是個賢淑女子,你多給她些賞物就是了,也不白受這場委屈。”盧郅隆拉著元紓的手,蔚然笑道:“其實,誰也不如你知寡人的心,誰也沒有你穩重賢淑。”


  “其餘的都封了娛靈。”


  盧郅隆也不在意冊封簿中寫的什麽,世上唯有兩個女人然他動心,一個是他的原配元紓,當今王後。另一個就是衛國公主,女扮男裝官拜都督的鎮國侯衛樞。


  元紓莞爾一笑:“陛下,天快黑了,請陛下別處就寢。”


  盧郅隆一挑眉,笑道:“怎麽,晚膳還沒用,王後就急著攆寡人走?寡人不能在王後這裏嗎?”


  瑞公公低眉順眼的緩步走進來,雙膝跪下:“陛下,鹿血割好了。”


  元紓雙手捧過那包銀雕花翠玉碗奉給盧郅隆:“妾,已經……還是小心點兒為好。”說著一手扶著自己的小腹,盧郅隆一見,不由得喜上眉梢:“什麽時候的事兒,寡人怎麽不知道?”接過鹿血飲了,撫掌笑道:“是得小心點兒,寡人可不能在這兒了。”


  瑞公公纏著盧郅隆,諂媚似的笑道:“老奴恭喜陛下了,陛下,咱們今晚去哪兒?”


  “就去,季良人那裏。”


  元紓雖是深宮婦人,卻待人寬和,對盧郅隆忠誠恭敬,盧郅隆有話也從不瞞著她。因此她雖然不過問朝政,卻也能從盧郅隆口中得知些許朝堂上的風雲起落。


  季叔太如日中天,不可輕視,她便把季叔太的女兒安置在自己寢宮萬福宮後的景宜宮中。


  景宜宮裏的宮女雖多,有頭有臉的左右不過四五個。當中一個叫順心的是景宜宮的掌事宮女,年紀四十多歲,辦事極其穩妥。其他四個,一為畫塘,一為書林,一為月影,一為沁香。


  夜幕低垂,日近黃昏,佳予正準備到院子裏去走走,可巧順心領著一路宮女進來,手裏端著十個大小相同的捧盒。見佳予出來,便福了一福道:“主子 ,陛下傳旨到這邊用膳,讓奴婢們替您梳洗一下吧?”


  跟來的宮女按照順序把捧盒中的菜肴點心一盤盤的上桌,放在比盤子小些的的綢包黃銅圓盒上,圓盒內裝的是滾燙的熱水,頂部鏤空,用來擺放菜品,免得菜涼。


  佳予心中一陣慌張,隻微微點了點頭。順心攙扶著她到妝鏡台便坐下。畫塘把麵巾在加了珍珠蘆薈膏的溫水浸濕在擰幹,雙手呈給佳予,佳予接過來淨了麵,畫塘又拿出鉛粉替佳予敷麵。佳予見麵前有四個核桃大小的琉璃盒,裏麵盛的是不同花瓣製的口脂,便取了一個顏色淡淡的來塗在唇上。


  順心用帕子托著頭發細細梳理,道:“主子的頭發又黑又輕柔,不如盤一個朝天髻,在用一對鎏金八寶新月簪來裝飾可好?”


  進宮後,教習掌事也曾經關照過自己,盧郅隆一貫喜歡清淡入水的女子。佳予麵前放著錦盒中那靜臥著的一對雍容華貴的金簪在燈火的映襯下煜煜生輝,覺得太過張揚。將妝奩中各色簪子過了目,隻挑了兩支指甲大小的珍珠刻花簪出來。


  順心見了,笑道:“主子真是清雅蕙質,這對簪雖然簡單卻也細膩,確是獨具一格。”佳予羞怯笑道:“我不喜歡太奢靡,越是素淡,我越喜歡。”


  順心心領神會,隻江頭發分作上下兩股,紮緊下麵的一股,用金絲發帶係住不動。把上麵頭發兩邊變成小辮,歸於發頂,盤成朝雲近香髻,將兩隻簪一上一下簪在髻上,看起來不至於單調也不至於妖嬈。宮女們送來的衣服皆是華麗明豔的,找了許久才見著一套水墨花色的衣裳。


  盧郅隆來時,宮裏的燈燭已經全部點燃,蠶絲印染燈罩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精巧奪目。景宜宮的是後宮裏數一數二的裝潢精美,擺設陳列一概是奇珍異寶,尤其是夜色昏黃的時候愈發顯得景宜宮富麗堂皇。


  佳予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似的,寡淡得猶如錯落凡塵,眉宇間鬱鬱寡歡的氣質更是我見猶憐。


  佳予向盧郅隆福了一福,輕聲道:“妾佳予,參見陛下。”盧郅隆一時看的有些錯愕,道:“平身。”


  闔宮上下,誰不是眼巴巴的盼望著大王,見了他恨不能笑成春天裏最明豔的花朵,絕不會像佳予這般清淡如水。這副神情盧郅隆見過,在衛樞臉上。隻不過眼前這副神情是閨閣女兒的教養,衛樞的神情是心如止水,冷若冰霜。


  “坐下吧,”盧郅隆一指身旁的座位:“你到是很和寡人的心意。”


  “妾,謝陛下。”佳予起身端起桌上的青瓷竹節酒壺將盧郅隆杯中斟滿,謙恭道:“是陛下抬舉妾。”


  盧郅隆知佳予是合著自己的性子,才故意出這副神情,心中雖有不悅,確實不忍苛責,隻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佳予見狀又斟了一杯。盧郅隆一連喝了六杯,白皙的臉上泛起淺淺的紅暈。


  “再斟一杯。”盧郅隆吩咐道。


  佳予將酒壺擱在桌麵上,柔聲道:“陛下,您不能再喝了,酒醉傷身。”


  “好大的膽子,寡人要飲酒,你竟敢抗旨。”


  盧郅隆抬起頭,突然抓住佳予的手臂,像凶猛的野獸抓住它的獵物,佳予的手臂被抓得生疼,蹙著眉不知所措的望著盧郅隆,滿是委屈驚慌的神色。


  近旁的宮女紛紛識相的施禮退卻。盧郅隆突然把佳予緊緊抱在懷中,親吻著她柔軟的臉頰,雪白的頸子。佳予一聲不吭,緊緊咬著嘴唇,默默地承受著。“之兒,你對寡人多麽冷漠啊?你隻知道酒醉傷身,卻不知道你一直在傷寡人的心啊。”他說。


  “陛下,剛才叫妾什麽?”佳予輕聲問道:“陛下,妾,閨名佳予。”


  盧郅隆方才喝過鹿血,又連著喝了幾杯酒,鹿血被酒氣一衝,人便有些昏頭,神誌也一時清醒,一時恍惚。


  “寡人知道你不是,你不是,那你為什麽做出這副神情?你敢用心機對待寡人,這就是欺君之罪。你弄這些,誰告訴你的?”


  佳予一聽,便唬了一跳,心慌意亂,麵上也因緊張泛起一陣潮紅色:“妾……妾是,妾隻是想讓陛下高興。妾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惹得陛下心裏不痛快了。”


  “寡人氣量沒那麽小,不然怎麽留住自己心愛的女人呢?”進而盧郅隆鬆開佳予,把她攔腰抱起,示意佳予摟住自己的脖子。佳予試探的把手臂輕柔的搭在盧郅隆肩頭,任由他抱著自己,走向床榻,一撩幔帳,遮住大半燈火。


  “世上的風華絕代,為什麽總生在大亂之世呢?”盧郅隆輕輕拔下佳予頭上的發簪,扔出帳外,如雲秀發宛如黑瀑。


  “因為,如此得來的情誼,才能讓人刻骨銘心啊,陛下。”佳予伸出手指,兩寸長的指甲輕輕挑開盧郅隆衣襟上的如意扣,露出白皙寬闊的胸膛。


  盧郅隆捏著佳予凝脂般的下巴:“你說得對,這段感情,寡人確實格外珍視,難得有和江山一樣重要的美人嘛。”


  佳予羞怯一笑,將頭靠在盧郅隆的胸膛上,盧郅隆低下頭望著佳予明豔的麵容,心中卻隱隱的生出些膈膜。


  “來人,再割些鹿血來!”


  墨氤氳。遠山蓋竹影。丹正紅,指繞朱砂,凝脂尤似江南雪。曉風安時令。黃花寄雲生。夜昏昏,洗盡鉛華,層層香煙籠罩人。


  傾君憶浮生。恨冰雪嶙峋,心冷意冷。初把分橙醉笛笙。秋雨暗拂膺,心誠意誠,胭脂漸染嬋娟。不似卿薄情。


  溶溶。露華濃。博煙嫋嫋升,相許天命。沉酣香閣半卷簾。永夜如長夢,綠柳無力。瓊瑤如春,何所似,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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