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蘇鹿的拒絕
……介意嗎？
不，蘇鹿覺得自己一點兒也不介意馮依曼的存在。
盡管初次見麵，她就對自己表露出了一副極為傲慢的態度，但在得知她存在的意義跟價值之後，那種莫名其妙的敵意，蘇鹿反倒更能夠理解似的。
畢竟，在她茫然無措之時，替她主動赴約的人就是馮依曼；而她如今昏迷不醒地躺在醫院裏，歸根究底也是因為自己。
隻是徐成謙的這番話，倒叫蘇鹿忽然明白一個道理。
他說，馮依曼六歲那年就已經被他領養，她跟自己看著差不多年紀，這也就意味著，至少在她六、七歲的時候，她眼前這個所謂的“父親”就已經知道了她的存在，並且，時時刻刻關注她的一切。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說出“讓馮依曼照著她的模樣來整”這種話，這代表了他至少是知道自己年幼時候長得什麽樣子的。
那時她的母親還在世上，蘇鹿尚且可以理解成，是他們之間頗有誤會，才導致了那個時候他不敢找她相認。
可那之後呢？
蘇鹿的母親在她十幾歲那年就因病過世了，蘇永賢也是從那時候起一改慈父麵目，娶了杜玫生了兒子，從此沒再管過她這個便宜女兒的閑事。
在她人生最艱難也是最不幸的時候，他看在眼裏，卻從未有過任何要認回她這個女兒的想法，到了如今一切塵埃落定，他又憑什麽再來打擾她的安寧生活？
“徐……徐先生是吧？”
蘇鹿不清楚徐家的那些事，自然也叫不出徐成謙這人的名字，隻是聽他說自己是徐離曜的父親，也就暫時以姓氏加“先生”二字用來稱呼。
“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也很謝謝你對我還有珠珠的關心。”蘇鹿挽了挽耳廓的頭發，十分鄭重其事道，“但要我回到國內留在您的身邊，對不起，這一點暫時我還沒有辦法做到。”
“為什麽？”
徐成謙目光一滯，顯然沒有料到她會直接拒絕自己，臉色不由地閃過一絲難堪。
半晌，他才重新展露出笑臉，“是不是因為覺得跟我還不夠熟悉？孩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沒有逼著你要立馬做決定的意思，這一次，我提前安排掉了未來十天的工作，在威尼斯應該也能待上一段時間，你可以慢慢地考慮我的建議，當然，你有什麽想法，也可以事先跟我提出來，像是你喜歡什麽樣的建築跟裝修風格，我在清水灣的別墅住了也有些年頭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一並換掉，還有你跟我外孫女的飲食習慣，也得提前跟家裏的老媽子通一聲氣，她這一輩子都沒出過景江市，要是你們已經習慣了意大利這邊的飲食，我就幹脆再帶個米其林廚師回去。”
他對未來的生活安排得可謂井井有條，蘇鹿卻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那還有馮依曼呢？”
即便不是親生，她也是從六歲那年就養在他的身邊的，總不至於他連一丁點的憐憫之心都沒有，認回了正牌女兒，就不顧那個自己培養出來的替代品的生死了。
“你說依曼？”
徐成謙果然是一副並不怎麽在意的口吻，“我已經去醫生那邊詢問過她的情況了，依曼的左胸處中了兩槍，雖然子彈都已經取了出來，生命跡象也暫時穩定，不過什麽時候能醒，醫生那邊卻沒有準確的答複，她現在這個情況，也不適合長途跋涉地再回國內，就讓她留在這裏的醫院慢慢養傷好了，我自會派人照看她的，你不用擔心，眼下最迫切的，難道不該是如何填補我們父女之間這二十幾年來的空白親情嗎？”
以前看蘇鹿小時候的照片，他其實最羨慕蘇永賢能光明正大拉著她的手送她上下學。
如今看蘇鹿的十根細指交握在前，他不知怎的，那股已經消弭了十幾年的念頭忽然又變得蠢蠢欲動起來。
他這麽想著，手也難以自持地一並伸了出去，卻在觸碰到蘇鹿的手指前，她下意識地往後一藏，直接躲開了徐成謙的動作。
徐成謙的臉色頓時有些僵硬。
蘇鹿視若無睹，隻站在那裏說她自己的，“抱歉了，徐先生，我想你大概有些誤會我的話，我說會對你我之間的父女關係持保留態度，那也隻是限於血緣上的，至於你指的‘親情’方麵，對不起，我沒有感受過一星半點，暫時也沒有那個意願要跟你培養，至於你說的回到景江市一塊兒生活，那就更不可能，二十幾年沒有彼此的生活，我們不是也一樣過得很好嗎？為什麽到了現在才要捆綁在一起，還有你能認為，生活在一起就一定是你想要的結果嗎？確定不會後悔？”
她承認，自己這一番話頗有幾分賭氣的成分在裏麵。
氣他對自己這些年來所遭受的一切不聞不問，也氣他寧願養一個替身在身邊，卻從未想過認回自己。
徐成謙後知後覺，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不對勁，皺眉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蘇鹿深吸口氣，平複下心裏的暗潮湧動，“就是覺得，你對於‘親情’的定義可能跟我不太一樣，女兒是你想認時就可以認回，不想認時就可以晾在一邊的，可我不這麽認為，對於我自己的父親，若在我需要他時他從不出現，那麽在我不需要的時候，他也就沒有任何出現的必要了。”
大概她從沒做過如此決絕的事，即便已經給足了自己心理暗示，情緒卻仍是不可自控地低落起來。
在徐成謙看不到的角度裏，蘇鹿深深吸了吸鼻子，這才重新抬頭道，“徐先生，您要表達的意思我都聽明白了，該說的話我也說完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那麽您慢走，不送。”
她這很明顯的，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徐成謙的臉色終於難看起來，不可思議地拿眼看著她，“你現在是在……是在趕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