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紈扇
李魚兒原本以為自己提前半年去申請試煉還算早的。後來才知道,從四月開始,便陸續有弟子開始申請試煉,有通過的有沒通過的,到了五月,靈耕這邊也有大約有三分一的掛單弟子參與了試煉,通過比例大約一半一半。李魚兒心裏突然又有點慌了,她原本對自己的劍修還是挺有信心的,但此時竟也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突破烈焰鳥的攻擊。
患得患失間,終於到了試煉那天,她的試煉由秋露道長和長葉道長作主監,至於協助監督的副監人選一則喜一則憂,喜的是副監之一是謝言姍,憂的是另一個人居然又是細辛。
一路上李魚兒悶悶不樂跟在四人身後禦劍,哀歎著下次一定要去書廬找本類似老皇曆那樣的曆法,查查日子再辦事,她正苦悶著,卻見謝言姍放緩了禦劍速度,與她並肩小聲道:“好啦,別噘嘴了,都能掛油瓶了。藥師門下本來就是負責監督靈耕試煉的,你的試煉自然不能讓當歸來,竹茹師弟正好有另一場試煉要監督,所以隻能是細辛來此。你放心,這次有師長在,諒他也不敢胡來。”
原來如此,難怪上次試煉也是細辛在,李魚兒兩次試煉遇到他,還以為細辛是刻意針對她,現在想來也是小人之心了。不過……她偷瞄了一眼細辛,看著他神色依舊透著淡淡的厭惡與不耐煩,但似對當日梅嶺之事沒太大反應,心裏也暗暗鬆了口氣,知道太多死得早,她在從前的世界已有體會,可不想再嚐試一次。
來到烈焰鳥附近,秋露道長突然掃了一眼四周,神色頗為不悅,但最終似乎忍下了什麽,也沒開口說話。
細辛則麵無表情得轉向李魚兒伸手道:“檢查佩劍。”
李魚兒將佩劍遞了過去,細辛查看了一番,跑去對兩位師長行了一禮道:“啟稟師伯師叔,弟子已查過,是初階法器,請師伯師叔過目。”
秋露擺手道,翻手拿出一枚棗木符:“不用了,你把警迅符拿給她吧。”
“是。”細辛恭敬結果棗木符走向李魚兒,將佩劍與棗木符遞給她道:“若遇危險,捏碎此警迅符即可。切記,捏碎此符,等同放棄試煉。”
“謝謝細辛道長。”李魚兒接過佩劍與符,不知為何總覺得背脊涼颼颼的。
長葉道長道:“我們且避開一些吧,人太多了,靈鳥會以為我們是接應的同黨,攻擊會更凶猛。”
秋露點點頭,眾人隨即後退至五六十丈左右,李魚兒慢慢禦劍向懸崖飛去,近到巢前七八丈左右,烈焰鳥便警覺起來,長嘹一聲,以示警告。李魚兒則繼續往前,嚐試縮短距離,待到四五丈時,烈焰鳥終於按耐不住,展翅向李魚兒衝來,李魚兒一咬牙,催動飛劍攻了上去,先是緊張,略略有些手滑,四五招後緊張的心情緩解過來,便開始沒覺得這麽有壓力了,而烈焰鳥的攻擊也沒想象中猛烈,似乎有放緩的趨勢,李魚兒發揮她身形的優勢,十數招後,終於取得了一支紅羽,隨即她將攻擊轉為防禦,向著懸崖峭壁上的鳥巢飛去,烈焰鳥自是緊追不舍。終於踏入了巢穴,李魚兒不由大喜,看來試煉沒想象中的難,她隻消稍微抵禦片刻,取得石頭就可以完成試煉了。
這鳥巢巨大,深約一人半高,可以抵一座房間了,巢內嵌著五彩斑斕的太陽石。忽然聽到幾聲啾鳴,是烈焰鳥的雛鳥,貓兒般大,十分可愛。
李魚兒忍不住對它們招了招手,開始搜索可以用的太陽石,不大會兒便選了三顆,正待離開,忽而聽到一聲淒厲的叫聲,嚇得她一個踉蹌,隨即巢內雛鳥也叫喚起來。李魚兒正待飛身起來看是怎麽回事,忽然破空身至,一道人影隨劍芒來到她麵前。
“當歸……道長。”李魚兒正驚訝間,卻見當歸劍光一閃,回身護在她前麵沉聲問:“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李魚兒正納悶著,忽然天色暗了下來,頃刻間風雲變色,巢外又是一聲淒厲,烈焰鳥每叫一聲,天色就暗一分。李魚兒看著天色心驚肉跳,正待召回飛劍,卻聽當歸厲聲道:“不許召回飛劍!捏碎警迅符!”
“好”,李魚兒慌慌張張掏出棗木符,猛然一聲驚雷,嚇得她將棗木做的警迅符掉在了地上,背後雛鳥的叫聲也跟著淒厲起來。
李魚兒強自鎮定,撿起符捏碎之際,卻聽當歸吼了一聲:“不要!”並同時回身過來搶,符卻在此刻碎裂,一陣淡淡粉末彌漫在空氣中。
完了……
看到這層粉末,李魚兒心中升起了這兩個字。
片刻的時間,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時空凝固,再回神,當歸咬牙拉著她,禦劍衝天而起,李魚兒的餘光看到那些剛才還鮮活可愛的兩隻雛鳥羽色漸漸被一股黑氣包圍,並向巢穴外湧去。
而鳥巢外的景致更是讓她心徹底涼了,那如鳳凰般的烈焰鳥,此刻已是混身黑化,眼中散發著幽青色的光芒,下身化成三足,頭頸左右鼓起,並各自有一道細細黑線連通向巢穴,似乎是要吸收雛鳥的屍身能量,隱約間,似又要長出兩隻頭。
當歸拉著李魚兒朝懸崖上飛去,嘴中恨恨道:“居然是七階。”
妖獸靈獸一般劃分為九階,劃分原則亦如台風分級,九階隻是說明需要元嬰修士才能對付,至於需要幾個元嬰修士就看情況了。至於七階大致就是至多幾個金丹後期的修士就能搞定,在場的金丹修士隻有秋露和長葉。
李魚兒已經無暇去想是不是細辛搞得鬼,什麽時候動得手腳。害怕之極,反而有一種平靜,也可能是當歸在身邊的緣故,更也許是當歸第一時間就衝來的緣故。她自然不能讓當歸死在這裏,心念閃過,呼吸頓時轉為內息,她閉上眼,氣衝玉枕強製封閉五識,看不見聽不見感覺不見,在黑暗玄冥狀態中隻停留了片刻,她的心竅就張開七竅了,她看到在身後不遠處的細辛臉色陰沉又焦急不顧一切向這邊衝了過來。秋露道長、長葉道長,以及謝言姍竟是阻攔不及。
她運起明心喪我,原本是想停擺那個化為怨梟的烈焰鳥意識,卻陡然間發現了山壁中那處靈夢術殘留的空間。難怪幾次三番都找不到,那可不是什麽山洞,是用術法封印在山中的混沌,那道術法與她運起的明心喪我術法之間起了感應,李魚兒此時連思考力也喪失了,隻是一切隨心行事帶著當歸進入了那個空間。
“少主!”待細辛衝來時,剛好看見兩人消失在一縷輕煙中,“無妄!”他又大吼一聲,無人回應,隻有一道驚雷劃過蒼穹。
“這是什麽地方?”眼前隻覺一道紫黃光芒大盛,再定神當歸發覺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此地也就是一間雅室,一方小庭,一波蓮池。他身邊的李魚兒雖然睜著眼,卻像是夢遊般,雙眼無神,焦距放空,不言不語地放開他手,兀自朝門外走去,仿佛夢遊。
“小魚兒,你……”當歸想要拉住她,她身法卻是詭異,居然從他指尖溜開了。
李魚兒知道當歸在叫她,她卻不敢打破這明心喪我的狀態,害怕被排出這個空間,同時她心裏也感應到了一件法寶,便走出了雅室,來到了庭院。
庭院居數株海棠數株丹桂,在海棠的枝丫間,隔著一把扇子,似乎是哪家小姐在庭院內閑逛,隨手放在上麵,然後就將她遺忘在此間。
直到握到了這把扇子,李魚兒心中突然不由鬆了口氣,她突然覺得自己此刻就算是出了明心喪我狀態也無妨。心負責感應,意識負責溝通解釋,至於為何有這種感覺,她的意識卻沒法解釋。
出了明心喪我狀態後,李魚兒隻覺腦後一疼,初次強製封閉五識,她沒經驗,衝擊玉枕的力道太過,險險要造成重傷,好在依舊是她功力尚淺,所以隻是有些氣衝度的疼,她左手捂著脖頸,右手搖著扇子,悠悠轉了過來,雙眸微含,好似剛睡了一個愜意的午覺。
才轉過身便看著當歸呆呆得看著她,似乎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的眼神,李魚兒瞪了他一眼道:“幹嘛。”
當歸猴似得跳了過來,手在她眼前晃,“小魚兒,你不會是被奪舍附身了吧,叫聲當歸哥哥來聽聽。”
李魚兒心裏頗有些起床氣的感覺,拿扇得手擱開他,橫了他一眼道:“無聊。”便四處打量起來。
當歸徹底呆住了,以往他也不是沒看見過李魚兒這種嫌棄的眼神,但多是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讓人看了忍不住要逗弄一番,如今這嫌棄的眼神卻有種淡然自信的風情,那種打心底深處升起的嫌棄,看得他心頭酥麻酥麻的。他立刻賤兮兮得跟在李魚兒身後道:“我們這是在哪裏,請仙子明示。”
李魚兒聽他叫得如此肉麻,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略略避開去言簡意賅道:“不知道。”
“哎,仙子,你這扇子上好像有字。”當歸說著笑嘻嘻就抓過她的手,李魚兒剛要發作,卻是瞄到扇柄上有一行小字,隻聽當歸一字一頓道:“書、琉、璃、筆、嬋、娟、偏、不、與——”
呃……
對於這樣的句讀水平,李魚兒是拒絕的。她已是習慣這邊的書籍大段大段沒有斷句符號,需要自己標注,漸漸的一些句子即使沒有標注句讀,也是能分辨出的。
這一行字,寫得應該是:“書琉璃,筆嬋娟,偏不與郎知,芳心嬌夢雲中傳。”
看得出著墨的是名女子,還是一名非常傲嬌的女子,那一瞬間,李魚兒似乎隱約瞥見她的容顏,嘴角噙著微笑,一雙靈秀的眼眉,隻是一瞬間這畫麵就模糊了,她失神間,當歸已一字一頓地讀完整句,卻不放開李魚兒的手,假裝還在仔細端詳著這扇子,被他握在掌心,李魚兒心中起了一陣煩躁,冷聲道:“放開。”當歸到是又十分配合的放開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李魚兒到是有點理解鍾離家的煩惱了,出了這麽一個渾身是戲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估計在百花門磨一百年都磨不好性子。
“仙子在想什麽?”正胡思亂想,卻不防當歸又靠近,氣息撫過她臉龐,李魚兒忍不住麵上發燙,退開一步,別開身強自鎮定道:“我們應該想辦法出去。”
當歸不以為然道:“出去幹嘛,喂妖獸麽,反正有師伯師叔在,一會兒再叫上幾個,滅了以後我們再出去。”
李魚兒焦急道:“那怎麽行,怨梟會重生三次。”
當歸道:“那你就更不能出去啊,你這扇子不錯,我也要找個法寶出來。”
李魚兒咬了下唇,也不知道該不該把細辛追來的事兒告訴當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