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學藝

  徒兒信誓旦旦要醫者仁心救死扶傷懸壺濟世,做師父的隻好盡量給她找教學資源。


  首先能想到的是小天竺的迦南禪師,迦南所在小天竺不收徒,即使是拜先生也不行,但迦南說,醫為濟世之道,一些基礎簡單的靈醫術法和煉藥方法是可以教學傳授的。


  於是,李魚兒和墨天機陪著嫦蘇櫻一起聽課,迦南聲音低沉富磁性,還略略帶些外邦口音,讓嫦蘇櫻聽得很是舒心,這一舒心基本就是一睡一節課,墨天機比這位師姐要好一些,好歹也是支撐到下半節課才睡過去。結果全程聽學的就隻有李魚兒一人。


  “師父……,其實是這樣的,我雖然聽課是不太用功,但是動手煉藥的話,我肯定不會睡著的。”嫦蘇櫻總結了自己學習失敗的原因後,決心再接再厲。


  李魚兒奇道:“你都沒聽課,是要如何煉藥?”


  嫦蘇櫻皮厚道:“反正師父都聽了,師父在邊上指導我怎麽做就可以了,哎呀,放心吧,我這麽聰明,隻要跟著師父的指示做兩遍就記住了。”


  之後,嫦蘇櫻所謂的做兩遍就記住,卻是製造了數起煉藥爐爆炸,她絲毫沒有悔意,反而責怪起墨天機不幫她看時辰。


  墨天機無語道:“師姐,我煉器也需要看著的,怎麽可能一直幫你看著?這樣吧,我給你做一些定時提醒的法器。”


  然而這些法器,並不能幫助嫦蘇櫻走出煉藥失敗的宿命,雖然藥爐是不爆炸了,但煉製丹藥依舊失敗。嫦蘇櫻轉而又怪墨天機的定時器做得不精確,墨天機則不服氣地演示給她看,表示不是定時法器的問題,而是嫦蘇櫻煉藥手法的問題,兩人吵到了李魚兒麵前。


  李魚兒自己嚐試做了幾次後,對嫦蘇櫻道:“蘇櫻,天機的法器沒有問題,問題是玉簡裏說的時間隻能作為參考,實際煉藥時,你要跟著火候、天氣、藥性融合變化來決定出爐的時間。”


  說罷,李魚兒將煉製的幾次成果給嫦蘇櫻看,“徒兒來看,這個是為師不看管藥爐,時辰一到自行取出的,這些藥,有些尚未煉成,有些則是煉過頭了。”說罷她又指向另幾顆丹藥道:“這些煉成,則是我提前半個時辰,在邊上候著藥爐變化,待到藥材融合到位後才取出的,這還隻是簡單的丹藥,若是複雜的,恐怕需要守上大半天,至於你將來往下學,還有更複雜的,不同的階段還要做不同的處理,都需要長時間守著。”


  嫦蘇櫻聽得暈頭轉向道:“師父……,這也太麻煩了,有沒有簡單一點的?”


  很麻煩麽?李魚兒突然想起曾經有一個看起來不是有那麽耐性的人,為她煉製靈藥,不由微微笑道:“簡單的沒有,但是有適合你學的。”


  嫦蘇櫻連忙挽上她胳膊撒嬌道:“是什麽是什麽?快告訴我。”


  李魚兒答道:“靈狩。”


  在嫦青娥的期望中,嫦蘇櫻原本應該是個將來能稱霸權州的男孩,而眼下嫦蘇櫻雖不是男孩兒,但在李魚兒眼裏,這個徒兒的天賦若能好好引導,將來要稱霸權州也是可以有的。她思來想去,在基礎的一些術法技藝中,最適合她這個徒兒的也就是靈狩。


  果不其然,李魚兒隻是查著玉簡教了她一些基礎的靈狩知識。後麵的,嫦蘇櫻輕而易舉就可做到無師自通的地步,隻是看著被她攪得雞飛狗跳到幾乎雞犬不留的月亮山,李魚兒搖著頭跟她講了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


  於是嫦蘇櫻去了別的山頭練習靈狩,很快就有修士上門告狀,說她這個徒兒簡直就是在屠山,李魚兒連連向來者道歉,回頭又告訴嫦蘇櫻要鄰裏敦睦。


  就這樣,折騰了近三年,嫦蘇櫻突然就不折騰了,因為白石鎮一帶的山,基本已經找不到超過三階的靈獸。沒有挑戰性的事兒,她向來興趣缺缺。


  至於用靈狩賺取的錢,她給自己買了條金線紅裙,腰間再纏上金鞭,似乎又做回了那個威風凜凜的雲城少主,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力更生的快樂。在這筆錢中,她拿出了一部分塞給了李魚兒——別以為她沒看到墨天機每次從四通城換錢回來後,都有偷偷塞給李魚兒,她可懂著呢,這樣的敬師份子錢,叫作束脩。


  既然白石鎮這帶沒什麽好捕獵的,嫦蘇櫻自然是把目光投向了妖物盤踞的權州,那裏可有不少妖獸。但李魚兒則並不希望她對這些妖獸痛下殺手,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先前,在獵捕靈獸時,雖然有被隔壁山頭的修士誇張地指責是在屠山,但嫦蘇櫻實則隻是抓捕,並未有殺傷,所以對方告狀後,也沒有過多為難。


  但獵捕妖獸,通常都不留活口,一來妖獸絕技不會束手就擒,甚至會反殺靈狩者,把靈狩者當成食物。二來,妖獸不似靈獸好馴,殺死妖獸奪取妖丹會遠比花大代價馴服妖獸來得多快好省。


  嫦蘇櫻聽了李魚兒的擔憂,略有些不解道:“師父,妖獸都是壞的,他們也吃人啊,為什麽我不能殺它們?而且四通城基本也不要活的妖獸啊,就算活捉,賣給那些商人,還不是一樣要殺掉。大家都是這麽做的,能有什麽麻煩的?”


  李魚兒皺眉道:“獵殺妖獸雖然賺錢多,但師父還是不希望你造殺孽,殺性過重,若否將來問鼎金丹時,可不是好事。”


  嫦蘇櫻小聲說了句好吧,但看得出,她心裏並沒有把這當一回事。


  李魚兒心中暗暗歎氣,看來這個徒兒已是打定了主意,說是說不進了,反正自己也要去權州打探消息,索性不如暗中留意她的行蹤,這麽想著她也就同意了嫦蘇櫻去權州靈狩,未免她惹了大妖不好脫身,李魚兒還把蘇山雪櫻下須臾陣法的禁製解開,可以讓她任意來去。


  即將邁入築基中階的嫦蘇櫻對權州之行可謂躍躍欲試,三年前她在權州不知天高地厚直闖雲城,重傷而歸,如今她再度來此,正好可以拿城外的妖獸先練練級。若是有機會,她到是要再闖一次雲城試試。


  在之後的獵妖過程中,嫦蘇櫻雖然對師父的話不很認同,但在除妖時還是會勘察一下這些妖獸的巢穴附近是否有人骨之類的罪證,若是有,她便放開顧忌大殺四方。很快在與妖獸的戰鬥中,嫦蘇櫻突破到築基中階境界,再加上金鞭在手,就算是遇到一個金丹初階的修士,也能過上幾招。


  這下她鬥誌更昂揚了,直接跳過五階妖獸,到處找六階的妖獸,六階妖獸相當於一個金丹修士,若運氣好,那就隻相當於一個金丹初階修士,若運氣不好那就相當是一個金丹高階修士,但在嫦蘇櫻眼裏,不論運氣,隻論樂趣,挑戰對她而言可是天大的樂趣。比起打坐靜修,不斷地戰鬥中她反倒是更能突破境界。


  嫦蘇櫻連尋多日,終於在卸龍山南脈一處懸崖上,找到一處妖穴。原本她還有些猶豫,此妖獸妖力相當於一名金丹高階的修士,但她細細觀察後,察覺到此妖獸妖力有種奇怪的波動,便留意了起來。大戰在前,嫦蘇櫻的心中反而生出一種平靜,她此刻的心思全部在如何布局戰法上。


  她刻意釋放出一絲神識,巢穴中的妖物的氣息更弱了,嫦蘇櫻微微冷笑,看來對方極為狡猾,是想誘自己進去。她便按兵不動,在山崖上打坐,盤算著妖物不出來的理由,要知對方的實力遠在她之上,她此番如此主動靠近,早該放出強盛妖氣震懾住自己,而後主動攻擊,她這般修為對六階妖獸來說,還是不錯的美味,對方不出擊,絕非是大發慈悲,多半是受了重傷……又或者是……嫦蘇櫻望著遠處聚攏翻卷過來的雲,心底輕輕道出兩字:“渡劫。”


  這妖物是血霜鶻,平時可化作手掌般大小的類似燕子的小鳥,並斂藏妖氣讓獵物放鬆警惕,待到獵物放鬆警惕,血霜鶻就會如一隻飛鏢般穿透獵物,然後帶著一身血染的黑白羽逐漸恢複成原身,將獵物啄食享用。


  如果是較小的獵物,血霜鶻則會伸展開尖尖的羽翼,化出凶猛的原身去捕獵。優雅、疾速、一擊必殺,是這妖物的特性。至於捕捉這妖物的好處就是它的妖丹可以做極好的器靈,可製作例如回旋鏢暗器類的高階法寶。當然墨天機一定不會做這些,如果不拿去賣錢,到是可以讓他嚐試煉製高階的飛行法寶。


  總之,自己趕巧遇上這妖獸渡劫,可謂天賜良機,她思索罷,開始將自己的神識變得若有若無忽遠忽近,企圖讓這血霜鶻狂躁起來,果然,隨著天際隆隆一聲滾雷,巢穴內的妖氣躁動起來,但又極力克製著不出巢穴。


  嫦蘇櫻微微一笑站起身,往巢穴踏了一步,而後再次落地打坐,這分明就是示威。巢穴內湧動的妖氣卻不知怎麽往裏縮了一下。嫦蘇櫻皺眉,不知道是不是這妖物故布疑陣,那自己暫且就按兵不動好了,反正待到渡劫那關,再動手也不遲。


  嫦蘇櫻任憑著隆隆雷雲,在頭頂盤旋成一片,反正也砸不中她,待到這旱雷擊中妖物,才會轉成瓢潑大雨,她正想著,卻覺麵上一涼,居然有雨滴砸下。


  嫦蘇櫻不假思索連忙跳起,衝進一處凹進去的石壁躲雨,大雨隨即傾盆而下,她喃喃道:“這可真妖了,雷還沒砸下來呢,怎麽就下起雨來呢?”


  “因為……它命不該絕。”雨中升起一股青煙,竟然是李魚兒打著傘出現了。


  “師父,你……你怎麽在這兒?”嫦蘇櫻話問出口,突然心裏動了一個念頭,莫非師父一直跟著我?不知為何,這個念頭使她頗為不悅。


  李魚兒將傘輕輕一送,這傘立刻化成了一座避雨亭,不消說,這又是墨天機做的小玩意兒。坐在亭子裏,當然要比貼著山壁用結界擋雨好,嫦蘇櫻一個閃身,進了亭子道:“師父該不會是想救這妖物吧?”


  察覺到徒兒口氣中的不快,李魚兒指了指外麵的雨道:“蘇櫻,不是我要救它,是天不讓它死。”


  妖渡劫時通常是旱雷,隻有渡劫後,這天地不和的戾氣才會化雨落下。若暴雨一日至數日,便是妖渡劫失敗,雨後定然能尋得妖之屍身。若這暴雨在片刻至半日內漸漸收小甚至化為和風細雨,雨後長虹,則說明要渡劫成功了。


  嫦蘇櫻看著天上的驚雷隆隆,聲勢更盛,的確與一般的妖物渡劫不太相同,但猶然不死心道:“這妖難道不是在渡劫麽?”


  李魚兒點頭道:“是,它是在渡劫,隻不過有人替它擋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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