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邪功
見場麵混亂,葉陽如意手中鐵如意寒光一閃,化作一把巨大的陌刀,在身前一劃,高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陌刀氣勁撞向正在不斷製造混亂的根源——嫦蘇櫻,嫦蘇櫻的金鞭與陌刀交接,頓時好似蛇被拿住了七寸,停滯了動作,於此同時,金玉奴機警得纏困住她的金鞭,嫦蘇櫻還想扯回金鞭再戰,脖子上一涼,不知何時,細辛已消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側。
“細辛不可!”鍾離無妄抱著李魚兒不及救援。
“我不會傷害她。”細辛對鍾離無妄說了一句,轉而看向葉陽如意問道:“夫人,這是怎麽回事?”
葉陽如意卻是看向鍾離無妄道:“二爺,我隻是按計劃行事,沒曾想會這樣,恐怕是她強運夢靈術——”
葉陽如意話未說完,一道巨大的閃電貫穿而下直入雲城,隨即雨勢沒來由得瓢潑而下,鍾離無妄一個閃身,抱著李魚兒退到了城樓飛簷下的台階上,並張開結界為她阻擋寒冷的雨氣。
細辛也收起了劍,嫦蘇櫻瞪了他一眼,帶著一身雨水,跑到李魚兒身邊道:“師父,你怎樣了?”
然而除了他們三個,竟沒有人避雨,修為高如葉陽如意,也不張開結界,任由瓢潑大雨砸在身上,她斜舉陌刀向地,眾人隨她看向雲城皆是屏息,鉛色沉雲中,竟而泛起縷縷暗紅如血之光,很快這些血色之光便交錯縱橫成網,魔氣森森,竟是魔考金丹之象。
大雨中看不清葉陽如意的神情,她深吸了一口氣,對金玉奴道了一聲:“顧好桃夭。”便迎著風雨飛向雲城,在城頭一眾勁裝侍女,也跟著她衝入風雨中,細辛看了一眼鍾離無妄,欲言又止,然後也跟了上去。
城樓下,鍾離無妄一手緊摟著李魚兒,一手為她輸送靈氣,同時驅散她體內的酒氣為她療傷,見李魚兒稍稍有些清醒過來的樣子,他立刻又氣又心疼道:“為何要強運夢靈術,你就這麽不怕反噬麽?”
李魚兒心中無語,卻沒力氣解釋,在神識恢複後,她也感受到了魔氣,此刻金丹渡劫,想來多半是葉陽柔德了。
“師父……”嫦蘇櫻蹲在一旁,輕輕喚著,滿臉擔憂。
“我沒事……”李魚兒才說了一句,又是忍不住一陣咳嗽,她這才發覺自己滿口血腥氣,鍾離無妄連忙從乾坤袋裏取出水瓶,給她喂水漱口,去除了滿口血腥,鍾離無妄才給她喂下丹藥。
丹藥入口,又緩了片刻,李魚兒對嫦蘇櫻道:“蘇櫻,趕快去雲城吧,城中恐怕出大事了,你爹可能會有危險……”
嫦蘇櫻一愣,雖然她對雲城對這個爹早就沒什麽感情了,但見李魚兒神情嚴肅,起身點了點頭,也衝向風雨中。
一時間城牆上城樓下,滂沱的雨簾內,就隻剩下李魚兒和鍾離無妄兩人,金玉奴也早早不見了,想是去找桃夭了。
一陣寒雨之風吹來,李魚兒在鍾離無妄懷裏忍不住縮了縮,鍾離無妄一怔,隨即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將她摟得更緊,兩人就這樣在風雨中依偎著。
“無妄……我想去雲城。”不知多了多久,李魚兒開口道。
鍾離無妄立刻板下了臉,沉下聲音道:“不準去。”但看著她的神情,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心軟道:“這麽重的傷,還去哪裏幹什麽?”
李魚兒輕輕道:“我想看看雲城發生了什麽事……”
鍾離無妄道:“那也不必現在去,你乖乖養好傷,我陪你去好不好?”
李魚兒心底升起一股無奈,又試探著問道:“無妄,你能告訴我,為何要幫助如意夫人麽?”如意夫人指得自然是葉陽如意,在外提起葉陽如意,更多人會稱她為如意夫人,而然她這些年來,她又何曾如意過。
鍾離無妄柔聲道:“魚兒,如意夫人並非是想對付你,我也隻是不想讓你卷入是非,你現在還不宜勞神,一切等回到四通城,我再慢慢跟你說。”
李魚兒不死心道:“無妄,如果我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你會不會也把你所有的事情告訴我?”
鍾離無妄道:“那當然,你所有想做的事情,我都會幫你去做。”他說罷,無限愛憐得撫上李魚兒蒼白的臉頰。
李魚兒默然,結果十年後,一切都還是回到原點。在鍾離無妄麵前,自己似乎隻能選擇被保護,被愛憐,被嗬護。當然,也是她夠衰,偏偏每次倒黴都會正好叫他撞見。她突然也不敢解釋方才自己並不是強運夢靈術反噬,若是被他知道了這是舊傷複發,隻怕是更加要變本加厲得被嗬護了。
她一直很感激鍾離無妄對她的愛惜關懷,但當這一切太超過,就有些無法承受了,他對她過於保護的心態,使得兩人之間有很多事,反而無法坦誠,就像如今,明明這般靠近,心卻是隔著一層。
怎麽辦呢?在不適合講道理的時候,也就隻能見招拆招了,李魚兒皮一厚,心一黑,扭頭將臉埋在他胸前,一手抓著他衣襟,略有些撒嬌意味地道:“無妄,我已經沒事了,你能不能去下雲城,幫我看看蘇櫻……,我擔心她……”
鍾離無妄摸了摸她頭,扶她略略起身,而後將她打橫抱起道:“你……,別想乘機離開我。”說罷,他用結界將她護周全,飛入風雨中。
到了雲城,兩人也沒遭遇什麽阻攔,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城東的祭壇上。
祭壇上刻著太素璧雍陣的青磚,已然碎成了一地渣,碎礫上站著兩人,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隻是一雙眼睛精光四射,十分攝人,此人身後一道暗紅血色之光貫天徹地,正是失蹤多年的葉陽柔德。
在葉陽柔德對麵的便是雲傲天了,隻見他滿身陰邪灰氣,令人望之悚然,兩人此刻皆是握著一張銀色長弓,互不相讓,這長弓便是李魚兒昔日所見的狩天弓。兩人間魔氣邪氣相抗,形成一個圓形屏障,將大雨與眾人隔絕在外。
在他們側麵,葉陽如意背手握著長長的陌刀,神色凝重,嫦蘇櫻則站在她身邊,嘴角滲血,虎口繃裂,一抹血痕順金鞭而下,她渾然不覺疼痛,滿臉焦急看向僵持的兩人,又時不時轉頭恨恨看看葉陽如意,顯然她曾企圖打破僵局,卻是失敗了。
祭壇上,通天魔氣,與邪盛陰氣互不相讓,令人無法接近寸步,誰又能想到,這竟是兩個人類修士所發出的。
葉陽如意與嫦蘇櫻皆關注著祭壇,皆沒有分神關注鍾離無妄與李魚兒的到來,鍾離無妄並未飛近祭壇,而是在祭壇正北方的祭祀大殿二樓環廊落下,李魚兒連忙低低說了一句:“放我下來。”鍾離無妄小心翼翼得讓她落地,李魚兒正鬆口氣像這種還好沒人關注他們兩,就突然覺得腦後一寒,抬眼望去,環廊盡頭陰影處的人,不是細辛又是誰?
鍾離無妄似乎也沒料到細辛在此,微微側身,將李魚兒擋在了身後,李魚兒也不想麵對這個總是對她有莫名敵意的人,便配合得躲在鍾離無妄身後,微微露出半邊身子,向下看去。
這時,祭壇邊的嫦蘇櫻似實在忍不住了,對葉陽如意厲聲道:“葉陽如意!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爹死,我告訴你,就算我爹死了,雲城也輪不到你來坐大,別忘了還有我嫦蘇櫻,要麽你現在把我一起弄死。”
葉陽如意聽到嫦蘇櫻的話,似乎震了一下,神情複雜得看了看她,卻什麽也不說,轉回頭,繼續盯著兩人,李魚兒覺得她應該是在等一個時機出手,眼下還沒有到出手的時機。
嫦蘇櫻卻沉不住氣,金光一閃,金鞭竟然向葉陽如意抽來,葉陽如意陌刀一轉,舉重若輕地一招,就逼得嫦蘇櫻往後倒退三步。嫦蘇櫻往後踉蹌,咬著唇終究是消停了下來,再度看向祭台。
與此同時,李魚兒自然沒有閑著,她嚐試著張開心識,周身酒氣已被鍾離無妄盡數逼出,氣海雖隱隱有痛,但並無大礙,她用赤鯉布下陣法,開始慢慢探入葉陽柔德神識。
和十幾年前不同,她已練就神遊太虛,夢靈術法波動弱到幾近虛無,正是如此,才能更加無所不入且難以察覺,她觀雲傲天這身邪功,心中也是暗暗歎氣,原來他這般采補術,為得就是與魔弓相抗。魔、邪、妖、鬼等種種邪力,可謂同性相斥,互不相讓,所以若是抵抗魔氣,不為魔氣所侵擾,竟不如用邪功。
反之,若是用金丹大道、禪法等種種正法,所謂異性相吸,雖然看似正邪相對,實則卻是此消彼長的拉鋸戰,不是邪為正所化,便是正為邪所染。狩天弓是聖器轉魔,其威力非同小可,內丹之功,即便元嬰也難保不被魔氣所侵擾而敗。原來雲傲天所謂的毀弓之法,便是以邪功相抗。
李魚兒心中盤算著,這到是一個毀弓滅王的好機會。她未必要殺葉陽柔德,隻要借此機會將之重創即可,甚至在他金丹初成,尚未穩定時,碎去金丹,讓他不得不繼續蟄伏,而後再花時間,慢慢說服葉陽如意,統領雲城,破九宮天城。
李魚兒小心得運使著夢靈術,將虛無的力量慢慢探入葉陽柔德意識中,十分有耐心得捕捉著他每一個鬆懈的間隙,漸漸削弱他戰鬥的意念。
不大一會兒,祭壇上相持的力量就開始有著微妙的變化,雲傲天陰邪之氣悄長,天空瓢潑的雨勢也慢慢小了下來,甚至雲間纏繞的血網般的暗紅光芒也在消退。
李魚兒不敢冒進,雖是初見成效,但她還是慢慢地,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這一切,就在此時,突然劍氣森然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隨之響起道:“李魚兒,你想做什麽!”
當一聲,劍器交接,鍾離無妄左手持劍,早已上前兩步架住了細辛刺來的劍道:“我到是要問你想做什麽?”
細辛口氣略有些焦急道:“無妄,你不該帶她來,難道你忘了她會夢靈術麽?”
鍾離無妄道:“她受傷了,傷得還不輕,你也看到了。”
李魚兒頗有些無語,她覺得此情此景,自己仿佛是迷惑君主的妖妃,細辛是忠心耿耿的諫臣。
細辛似已看穿了她,目光如刀鋒般穿透了鍾離無妄,直逼躲在鍾離無妄身後的李魚兒道:“有沒有用夢靈術,你讓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