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在劫能逃
聽林夫人這麽一說，李魚兒心裏反而鬆了口氣，也感歎林夫人果然是老江湖，冷眼旁觀就看出了問題。她淡淡一笑答道：“其實他們也無惡意，隻是不希望我與葉陽柔德起衝突，我……不太喜歡這個人。”
像葉陽柔德這種女性公敵，通常有些人生閱曆的女性對他應該都沒有什麽好感度，果然林夫人道：“我就知道這幫小兔崽子沒安好心，李姑娘，我代三元向你賠罪，醫者仁心本不該摻和在紛爭中，將醫術當手段使用，唉……，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想必你也知道我那癡兒芳卿，對葉陽小子情有獨鍾，她隻知道她心裏難過，卻不知道我這個當娘的心裏有多痛！”
想起陸芳卿方才在林夫人房前的態度，李魚兒自是能感受林夫人心裏苦楚，她寬慰道：“恕晚輩直言，有時候逼太緊了，隻會適得其反。”
林夫人苦笑：“我又何嚐不知這個道理，說也說過了……多說也無益，我隻好將她強留在穀中，如今卻還是躲不開這劫數。”
李魚兒道：“劫數？”
林夫人道：“李姑娘曾在天辰閣當差，應該知道紫微星命吧？”
李魚兒點頭，知道啊，她根本就是太知道了，真是無論前世今生都逃不開當神棍的命運，“晚輩略知一二，莫非林夫人有替芳卿測過紫微星命？”
這個世界的紫微星命，在李魚兒看來其實就是紫微鬥數，她擅長測算八字，對紫微鬥數也是懂的，因為有時懶得費神推敲八字推細節，便用紫微鬥數來參考。
林夫人歎了口氣道：“修道人皆認為命由我造，可我行醫這麽多年來，越來越覺得命中有無是注定的，有些災禍躲是躲不掉的。李姑娘，不知你怎麽看？”
這個問題回答起來可不是一兩句能說清的，在前一個世界中，李魚兒曾認為命運有高下，好比金字塔，比如富貴命格，在金字塔最頂端，貧賤命，在金字塔底部，這是生來注定的。但富貴命格的人，是在金字塔頂端的頂點，還是金字塔頂端的底部，是由個人努力所決定的。
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與其說是修真的世界，以飛升為最高成就的世界，這套理論就站不住了，她曾查閱過，在這個世界，同一時代，用她原先那個世界標準來鑒定的好命、中命、差命，都有出現過飛升成仙的大成者。她一度以為是社會規則變化的緣故，原本批命框架就要考慮時代背景。
但在學習太乙神式，夜觀星辰後，她的看法卻又漸漸改變了，即使是社會規則變化，好的命格依舊是好的命格，差如她這個命格，依舊還是上不了台麵，但有一點不同的是，三年前，她行運到歲運並臨的流年，按照批命法則，原本應該出點大事兒，但待在鏡月湖的她，那一年隻是靈稞顆粒無收罷了。甚至那一年她都不覺得有什麽問題，隻是事後才發覺居然是歲運並臨的大災年份。
於是她道：“林夫人，這個答案沒有絕對。以我個人來說，我命格很差，二十歲前，犯過兩次似劫。但我娘親卻一直有在教導我與人為善，所以在我運氣最差的時候，並沒有犯下什麽大錯，與人有什麽過節。因此，雖然遭受意外和病痛，但最終逃過死劫。雖是如此，但我並不能保證每個遭受死劫的人，像我這麽做，就能逃脫死劫。”
林夫人道：“莫非就沒有一個完全之策？”她說完這句，自己也忍不住自嘲道：“不到飛升之，終是難逃一死。”
李魚兒心中也暗自吐槽自己，要是她真是個窮算命的，大概早就餓死了，來算命的明知道這世上不可能有完全之策，但還是希望從算命先生口中得到一個完全之策。
李魚兒又道：“林夫人可知，我也曾見過一些好運之人，亦有自招劫數的。昔日有一戶人家，因祖墳風水而發達，那戶人家是凡人，家主員外不甘心隻享受凡人富貴，於是花錢改祖墳，祈求家中出仙人，結果真的生了一個有修道根器的孩子，但是他們對這個孩子十分慣縱，這個孩子在入修道門派後，惡性難改，最後被逐出師門。”
林夫人道：“李姑娘是想說，福禍無門，惟人自召麽？”
李魚兒搖頭，其實答案早就在修真理論中體現了，她想了一下，盡量言簡意賅道：“夫人所言指的是一個人的心性。修道中人，常論根器。所謂命運就是根器，但人之所以為人，就是人有心性，雖不能改變根器，但可超越根器。”
林夫人聽著似懂非懂，愈加迷惑，問道：“昔日有叫花仙胡搖尾，乞丐成仙，難道不是命運的改變麽？”
李魚兒道：“夫人也說他是乞丐成仙了，搖尾便是別人給他起的綽號，他真實名姓已無人知曉。他的根器，他的命運注定是乞丐，即便不是乞丐，也會是孤苦貧困之人，但他的心性卻讓他無意中將乞討化作苦行，最終得遇小天竺禪師以禪法點化，飛升成仙。再拿晚輩來說，晚輩注定此生無法在內丹上有任何建樹，隻能止於煉氣初階，幸得曦和道長指點，才練就夢靈術。”
林夫人恍然道：“原來如此，李姑娘一番話，真是令老身茅塞頓開。”隨即她又問道：“這根器和心性的，老身是懂了，雖是這麽說，但老身還是惶恐……”
李魚兒問道：“林夫人，芳卿的星命，可是廉貞遇陀羅破局。”
林夫人歎了口氣道：“正是。當年，玄清掌門衝夷道長在穀中做客，見小女後，似有感慨，便推了一盤紫微星命，略言小女福禍，卻未明說究竟是何災禍，隻特地提了十五歲有一小劫，若十五歲這一小劫躲不過，就得特別注意今年，當初送她去百花門，原是想避開劫數，卻沒曾想……”
李魚兒卻道：“那林夫人是否想過，三元又何嚐不是各種命格，夫人定也是怕他會闖禍，所以有對他管教有加吧。”
林夫人道：“是，我不管別人家兒子怎樣，但若是我兒子膽敢做出這種傷天害理毀人清譽之事，便不配作我的兒子。”
李魚兒道：“林夫人真是教導有方，那夫人所擔心就不該是芳卿的心性，而是外在的危險。”
林夫人聞言默然，良久道：“是啊……，我該要小心的是那些不軌之人，芳卿是怎樣的孩子，我還不清楚麽……李姑娘，多謝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說完，法決一拈，李魚兒隻覺心中微刺，但卻是一陣舒緩。耳邊又聽林夫人道：“好了，李姑娘，你這心脈舊傷，我並未按三元說的，從十二正脈入手。而是幫你從奇經八脈入手，封去帶脈，封帶脈對築基以上的影響較大，百日內不能妄動丹田靈氣，對煉氣初階的人並無影響。”
李魚兒起身理好衣服，向林夫人拜了拜道：“多謝林夫人。”
林夫人卻搖頭，看著她神情頗有些古怪，李魚兒略有些疑惑不解，見她視線往自己心口瞟了一下，恍然道：“晚輩還有一事想要請教夫人。”
林夫人道：“李姑娘不必客氣。”
李魚兒道：“想必前輩方才應該也知道了，晚輩的心口被人種下一夕白之葉，但晚輩一直不知道這一夕白有何效用？”
林夫人喃喃道：“癡情毒，癡情解……此為奇毒，通常都是女子種花男子種葉……看來用藥之人對你不錯，想知道如何解麽？”
李魚兒點頭，林夫人道：“附耳過來。”
李魚兒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想起了鍾離無妄昔日還是當歸時，提起一夕白的種種古怪。她湊過去，聽林夫人一番講解後，心裏恨恨道，果然不是什麽好事。但想起這花原是書琉璃所種，便又想起林夫人先前提起的八卦。
問過後，林夫人隻道，她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那次書琉璃傷得很重，不得不使曦和深夜造訪。毒不難解，傷有些棘手，但那迷香……
林夫人說道迷香又長長歎口氣道：“這事，我心裏也藏多年了，既然你說那名姑娘已亡故，且死得蹊蹺，我便告知你吧，那迷香可催情……不過當時，那名姑娘元陰未失，應該是被曦和道長及時救下了。”
催情的迷香，這可大出李魚兒意料了，究竟是誰對書琉璃使用催情迷香？也是了，撇開書琉璃的能為，她亦是不輸於葉陽如意的美人，有一些愛慕者到也不奇怪，但以書琉璃的聰明與謹慎，怎麽著了這種道？這一切也不是她能想得通的，隻能回去後再探陰陽幻彩扇了。
走出林夫人房間後，李魚兒向院子外走去，心口的微熱讓她知道鍾離無妄在等她。
鍾離無妄看到她後，迎了上來，關切得問道：“如何？”
李魚兒見他的樣子，略略有些惱恨道：“你是問夢靈術還是我的傷？”
鍾離無妄也不在意被拆穿，原本施展針術前，就會將這事告訴她，因此他從容道：“來靈蘭穀機會難得，怕你拖久了，就忘了治。再說了，這次輸了沒關係，還有下次。”
李魚兒瞥了他一眼，不再說話，轉身想走，卻被他拉住道：“生氣了？”
李魚兒道：“願賭服輸，有什麽好生氣的，接下來我到要看看你們怎麽破那白蝠妖吟。”
鍾離無妄笑道：“你很快就能看到了，我這就帶你去看。”
他說罷便帶著李魚兒向入穀的方向，走到半道，他見李魚兒一臉心平氣和的樣子，心下頓時有些猶疑，忍不住問道：“你真不能用夢靈術了？”
李魚兒看了看他，說了兩個字：“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