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鎖
入巨門城後,城內毒瘴更濃,百解神黿馱著眾人淌過遍地毒液,快接近祭壇時,隻見祭壇周圍的毒液中開出無數金色曼陀羅花。
朵朵金花,微微搖曳,開辟出一方肅穆清聖之地,花海中兩朵最大的金色曼陀羅花上分別盤坐著兩名女子,正是雲城的如意夫人葉陽如意,以及大天竺四大護法之一,雨音院主人妙法除女,兩人皆是麵帶黑氣,看樣子都是中了毒,全靠妙法除女的術法苦苦支撐著。
一行人中除了書禦麟之外,皆是第一次見妙法除女。
吉凶雙麵,妙語音花,盤坐在左邊金色曼陀羅花朵上的女子,花鬘垂胸,衣紗層層,赤足金環,宛若異域天女,臉上的妝容左右雙分,分別呈現出吉祥相與憤怒相。
而在她麵前,橫著一艘白紙船,上麵站著周庶、於超。
李魚兒見到這兩人,心中莫名有種怪異感,這種感覺與眼前怪異的景象無關,隻是作為一個精通術數人的直覺,雖然周庶站在此地主導著戰局,但經過柳木童子所在的七煞城後,很明顯周庶是七煞城主,而非巨門城城主,到目前為止,除去被鎮壓在祭壇,不得而出的玄武妖君,九宮天城就隻出現了郭幽雪、於超、周庶、夜非語、鬼月、韓潤六人,也就是說,另有兩城的城主尚未露麵,這兩人很可能就躲在暗處見機行事。
如此一來,之後的局麵還不知道會是怎樣一番變化,李魚兒心念至此,鍾離無妄與書禦麟已然身形拔起,雙劍盤旋,衝向紙船。
書禦麟手持飛玄令幻化的長劍,恰好能克製於超的半妖之體,他的任務是牽製住於超以及他隨時隨地可能召喚出來的沐禺。但看此地毒液遍地,於超應該也不至於蠢到讓他那群猴子猴孫來白白送死。
另一邊鍾離無妄則是第一次對上了周庶,隻見周庶身法詭異,腳步虛浮,好似鬼魅一般,赤鯉劍明明穿身而過,卻好似刺入了虛空,周庶反而還能帶著一身的毒撞上來,雖是每每得手,卻實在是無法下手,鍾離無妄也好,觀戰的人也好,一時間竟也不知周庶是人是鬼。
嫦蘇櫻站在神黿上自是手癢難耐,時不時冷不丁地甩出一鞭,有時打在於超身上,氣得於超哇哇直叫,有時打在周庶身上,隻見被打到部分好像煙霧般散了散,但很快又恢複原狀,完全不似人狀。
李魚兒則是張開心識,搜尋了不一會兒,便看到覆蓋在金色曼陀羅下的王骨陣眼,確定好位置,她化作一股輕煙消失在神黿背上,隨即又出現在金色曼陀羅上開始施法。
“住手!”正施法間,妙法除女忽而自金色曼陀羅上站起,縱身飛向李魚兒處阻止。
李魚兒不解,隻好暫時停手,待要開口相問,卻是聽聞妙法除女森然質問:“東三城上,我下的封印,可是你去除的?”
李魚兒點頭道:“為削候人陣,晚輩不得已而為之——”
“這一封印下去,候人陣盡為你所掌,你究竟是何居心?”當這節骨眼上,妙法除女不依不饒,很是令人意外。
李魚兒道:“晚輩隻想救人,倉促之間考慮不周……”
妙法除女十分不耐,打斷她的話道:“救人?你是要救誰?救我麽?就憑你這些旁門左道?若不是你消除我的陣法,我的一花一世界早就遍布八城了。”
原來這金色曼陀羅陣叫做一花一世界,李魚兒暗忖道,同時解釋道:“晚輩來得倉促,原不知前輩在施展陣法,隻是與眾人商議之下,才決定……”
“你什麽都不知道,就敢動手消陣?為何不是第一時間來巨門城?是想賣弄你那些旁門左道……還是你就是九宮天城未現身的城主之一?”妙法除女一連串質問咄咄逼人。
嫦蘇櫻在邊上聽著不高興了,收了金鞭飛過來道:“你這人怎麽這般不講理,說我師父有問題,你眼睛瞎了麽?沒看到我師父是和鍾離二爺,書家大公子一起進來的麽?”
妙法除女冷哼一聲道:“哪又如何,我知道你,你是百花門的李魚兒吧,如意夫人本就讓我小心著你。”
嫦蘇櫻聞言氣結,轉頭衝著調息的葉陽如意道:“葉陽如意你個死沒良心死心眼的,你敢說句公道話麽?!”
妙法除女冷冷道:“別怪我沒提醒你,這下麵全是毒液。”她說罷向後飛去,退回她自己那朵碩大的金色曼陀羅花上,李魚兒和嫦蘇櫻腳底一片金色曼陀羅則迅速枯萎,兩人無奈飛回神黿背上,李魚兒甚覺意外,沒想到妙法除女的脾氣比想象中更大,難怪會與地師桑一言不合就拆夥,此刻就隻能等鍾離無妄先解決了周庶再說。
隻是她剛落到神黿背上,迎麵而來就是森然劍氣,竟是細辛!
李魚兒頓時哭笑不得,想必他又是聽了妙法除女的話,對自己起了懷疑,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啊。無奈之下,她又隻好化煙遁去,而嫦蘇櫻的金鞭則是迎向了細辛的水龍吟。
鍾離無妄和書禦麟這邊頓時分了神,他給書禦麟使了個眼色,書禦麟一招抽身,向百解神黿飛去。與書禦麟對戰時,於超分明處於下風,此刻他見書禦麟抽身而退,竟然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並衝著細辛大喜道:“妖君,您可是能用這身體了?”
他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皆是駭然,鍾離無妄更是分心,怕是李魚兒這邊有什麽危險,可此時周庶怎會放過這大好機會,突然間就加緊了攻勢,鍾離無妄焦急間,卻見細辛滑步險險避開了嫦蘇櫻的金鞭,長劍回轉,一劍貫穿了,迫不及待來到他身邊的於超,於超的臉上得意的表情還來不及變換,就又是挨了嫦蘇櫻一鞭,話都來不及說就橫死當場。
周庶見狀雖是驚詫,但隨後就恢複了鎮定,繼續與鍾離無妄對戰。
神黿背上,細辛嘴角掛起一抹殘酷的笑意,抽回劍道:“將死之妖,還想奪舍。”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細辛隱瞞了自己被抓後的一些事,玄武妖君所謂地尋找血脈,迎回少君,竟是為了奪舍而出。被鎮壓於古刹城祭壇上,不得而出,壽元又將盡,奪舍的確是一個可行的方法。
這更是讓人懷疑,多年來他刻意培植半妖的動機,就是為了奪舍重生,重獲自由。
這瞬間變幻的局麵,讓書禦麟有些混亂,但最重要的還是應付眼前的局麵,於是他一腳將於超的屍體踢下神黿,向周庶喊道:“庶毒先生,就剩下你一人,還要頑抗麽?”
周庶微微笑道:“怎會隻有我一人?應該還有鬼月啊。”說話間,於超的屍體化成一灘黑水,書禦麟正待開口,卻聽見周庶自問自答道:“這麽長時間不出現,想必鬼月又找到有趣的對手了,但我是不是一個人……你們很快就知道了……陣法這種東西,你們以為我就不會麽?”
他話音剛落,忽而周身浮起無數磷火,磷火中傳來孩童的嬉笑聲:“金鎖落,銀鎖落,大門底下青甲剝……金鎖落,銀鎖落,大門底下青甲剝……嘻嘻……”
“無妄!快退回來!”陡然感受到某處陣法啟動,李魚兒趕緊現身喚回鍾離無妄。
鍾離無妄的眼神此刻已略有渙散,聽得李魚兒一聲喊,猛然清醒,赤光一閃飛回神黿背上,李魚兒同時幻出赤鯉祭杖,迅速劃出陣法抵禦。
妙法除女那邊,也結起手印,抵禦磷火。
這些嬰靈居然不懼陽光,再仔細看去,這些磷火竟是附著片片柳葉之上,磷火飛旋,兒歌回繞見,眾人眼前的景象也產生了變化。
“曉雨,媽媽要出門了,記得把門關好,誰來也不要開。”一名打扮時髦的婦人,摸摸五歲李曉雨的頭,開門出去了。
開門瞬間的陽光很是刺眼,隨即別墅大門重重關上,偌大的客廳隻剩下李曉雨和她那堆娃娃。
李曉雨百無聊賴地跟娃娃們玩著,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暗了下來,客廳裏亮起了明亮的水晶燈,但這絢爛的燈光,卻似乎照不到房屋外麵,東西兩邊的落地窗外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咚咚咚。”傳來敲門聲,將玩得忘記時間的李曉雨嚇了一跳,手中的娃娃落到了地上。
這敲門聲是如此急促,門外之人似很是憤怒,這讓李曉雨猶豫著不敢去開門,但敲門聲卻越來越急促,隨即一個聲音傳來道:“開門,曉雨,我是爸爸呀。”
“爸爸!”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讓李曉雨心頭一鬆,走到門口,可是她突然想起爸爸回來時,通常是按門鈴,然後由家裏的劉媽去開門。
對了,劉媽怎麽不在呢……自己似乎一天都沒吃飯呢。
這麽想著,李曉雨回頭叫道:“劉媽……”回應她的則是一片寂靜。
“曉雨,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呀。是爸爸呀,快開門。”門外的男人更加不耐煩。
李曉雨道:“你……你不是爸爸!”
“你這孩子,我怎麽不是爸爸,我想想……我好像有鑰匙……”門外一陣悉悉索索聲,那人似乎在翻找什麽東西。
李曉雨頓時緊張了起來,跑到門前,踮起腳,想要反鎖大門,可不知為何這鎖卻無法逆時針宣傳,門外傳來輕輕地金屬碰撞聲,男人似是找到了鑰匙,嘟囔著:“是這把吧,好久沒用了……”
門鎖在李曉雨眼前慢慢旋轉開,她驚恐得睜大眼睛,拚命將想要反鎖,但這反鎖似乎是失靈了,怎麽旋也旋不到底,彈不起鎖舌。
五歲小女孩拚盡全力上鎖,直擰得一身汗,突然間聽到啪嗒一聲,反鎖鎖舌終於扣上了,背後傳來腳步聲,有人問道:“小姐,怎麽啦?”
李曉雨回頭看了看突然出現的劉媽,隻覺口幹舌燥一句話也說不出,突然啪嗒一聲響,反鎖鎖舌又全部跳了回去,門鎖又再度旋轉開去。
“不!”李曉雨撲上去拚命擰鎖,同時大叫:“劉媽劉媽,有壞人!有壞人!”
可站在她身後的劉媽,卻隻是滿臉疑惑得看著,站在那邊動也不動。
門鎖最終還是被打開了,李曉雨再也支持不住,小小的身影跪坐到門前,用盡最後的力氣抵住門,就在這時大門底下縫裏中突然伸出一隻慘白的手,長長的指甲,泛著青色,抓得李曉雨生疼,她忍不住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