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小秦夫人
親眼看到青鸞城，李魚兒的感慨就隻剩下兩字：整齊。
青鸞城的全城的線條，從空中俯視下去，縱橫筆直沒有彎曲，隻有在城中暈開渲染的花樹，亭台樓閣，好似無數方絹畫橫豎排列，拚湊在一起，雖然美麗，卻不脫規矩。像這樣的地方，的確也就是鍾離赤法才能待得下去，是鍾離無妄待著的話，日子長了，李魚兒總懷疑他會不惜花費，拆城重建。
眼下，即便不拆城重建，鍾離無妄總要做點出格的事兒，比如這次去青鸞城，李魚兒明明覺得這是匿藏魔修的舉動，就算不避人耳目也總該低調些，偏偏鍾離無妄大張旗鼓，弄了青雲瓊輦一路招搖，從前在小說裏看到的鋪十裏紅妝，與這個修真世界迤邐千裏雲霞比起來，可謂小巫見大巫了。
這一次在鍾離家大宅等著他們的，不是秦老夫人，也沒有沈燕婉，而是一臉平靜淡然的小秦夫人。
“大嫂，這是我的道侶，李魚兒，她因化除狩天弓器魔氣不慎，而遭反噬，我帶她回來休養一陣。”抱著李魚兒飛下瓊輦後，鍾離無妄來到小秦夫人麵前，口氣仿佛是這不過一件‘回來小住數日’的普通家事。
“好，我知道了，你安置好弟妹，就去洗心堂吧，你大哥在等你。”對於鍾離無妄的招搖之舉，小秦夫人似並不在太在意，吩咐了事先預備好侍女跟隨鍾離無妄入內後，便飄然而去。
到是李魚兒心中比在幻境中更忐忑，畢竟當日幻境是幻境，此刻自己是真實地在麵對鍾離家的一切。
鍾離世家的風格一如青鸞城，簡約而不失精致，鍾離無妄抱著她踏入白砂鋪地庭院，內中梅花數叢，山石泉流，小小天地間，卻有一種山野曠達之感，仿佛是從香雪梅嶺取了一方剪影安置於此。
李魚兒猜著，這應是鍾離無妄的居所，隻是與他昔日心境中所見大不相同。果然，鍾離無妄將她抱上雲紋榻後道：“這是我住的地方，你先好好休息，我一會兒讓人給你送藥。”他說罷手撫上李魚兒的額頭，又為她把了把脈，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是的，她病了。
不知是魔氣失控的原因，還是命中不能承受富貴的原因。當鍾離無妄決定帶她來青鸞城時，她就開始持續發燒，纏綿病榻。
或許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心鬆了下來，病情更是來勢洶洶，睡到迷糊時，來送藥的人不是鍾離無妄，而是小秦夫人。
這一切似曾相識，卻又截然不同，小秦夫人喂完藥後，並未遣走侍女，隻是靜靜得看著她道：“沈家已是來書問罪，赤法隻得暫時將二弟關起來，之後伴雲會照顧你。”
鍾離無妄被關起來了？李魚兒聞言卻已沒有力氣表示驚訝，隻是輕輕道：“敢問小秦夫人，沈家向鍾離家問罪，可是與我有關。”
小秦夫人道：“是與你有關，但不僅僅如此。當日在場目睹沈大公子身亡的，沈蘇白已經揚言一個都不放過。”
“那葉陽柔德呢？”李魚兒問道，若沒有十足的把握，葉陽柔德又豈會與地師桑聯手設計沈景澈。
小秦夫人道：“沈家的符書上說，葉陽柔德是被你陷害的。地師桑說你身懷魔氣，一早就對陸芳卿的地魂動了手腳，地魂又是比較容易為人操控的，而且你事後又帶走了地魂。”
李魚兒默然，僅僅又過去了兩日，是非黑白已經被混淆至此，她問道：“那小秦夫人信麽？”
小秦夫人道：“你我素未謀麵，今日之前我信得過二弟，今日之後，我也信你。但我信誰並不重要，明日沈家就會上門討說法。”
李魚兒道：“再招陸芳卿來，她的天魂必然碎裂。”
小秦夫人道：“他們既是算得滴水不漏，有地師桑在，你再招魂來，恐怕也無濟於事，但你放心，我說這話，並不是要把你交出去。”
李魚兒道：“多謝小秦夫人。”
小秦夫人看著她病怏怏的模樣，憐惜得笑了笑道：“說起來，你該叫我一聲嫂子，我該叫你一聲弟妹，這也是我要提醒你的，你真正該擔心的人，不是沈家，而是我婆婆，秦老夫人。”
李魚兒心中咯噔一下，提起秦老夫人，真是比提起沈家更讓她頭痛。
小秦夫人道：“你也該知道，秦老夫人雖是我婆婆，其實也是我的遠房姑母，我們的關係自是非同一般，其實姑母並未閉關，她終究是掛心著二弟，隻是客居在玄清，守著閉關的姑父。”
李魚兒呐呐道：“所以……，秦老夫人，這兩日就會趕回來是麽？”
小秦夫人道：“是，所以你該要想想說辭，如何說服姑母，帶走二弟。”
說服秦老夫人？李魚兒心中哀歎，借她一百個膽子，她都不敢，別說是能說服這位固執了那麽多年的老夫人了。
“那明日沈家……”且先不說秦老夫人，明日小秦夫人真是要獨自麵對沈家麽？
小秦夫人道：“區區一個沈家，不足掛齒，既然對方用的是陰謀，也就不能用講道理的方式去對付她，對了，有一個人應該是你願意見的。”
李魚兒眼中閃過一絲激動，她幾乎要以為是謝言姍了，但想想此刻自己是戴罪之身，謝言姍本身性命又遭威脅，應該不能隨意出來走動，便試探著問道：“可是瀾姐？山海會二當家？”
小秦夫人讚許得點點頭道：“是，我讓伴雲先幫你稍微收拾一下。”
再見任海瀾，打扮得依舊是華麗無雙，十足的富貴閑人。也就隻有她明朗的氣質，才撐得住這樣的繁花似錦行頭，也真正詮釋了什麽叫做大俗即大雅。
李魚兒看著她進來，叫了一聲瀾姐，心中千頭萬緒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突然想起，在攻打九宮天城一事上，任海瀾始終不讓山海會介入太深，除了鍾離無妄，山海會主要的也就提供一些物質資源，壯壯聲勢，並沒有真正參與到鬥爭中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料到了今日這個局麵。
“我並沒有料到會有今日這個局麵。”似是看出了李魚兒的疑惑，任海瀾先開了口，“是商人，就要堅持商人立場，我想無妄這次總該學到了。”
李魚兒輕輕道：“那瀾姐，莫非是來幫無妄說情的？”
任海瀾笑道：“我不是來說情的，而是來接你們的，但我是否能接走你們，還取決於你能否說服秦老夫人。”
又是秦老夫人，看來鍾離家真是不把沈家當回事，李魚兒正想著，卻又聽任海瀾道：“另外，我提醒你小心一個人。”
李魚兒疑惑道：“誰？”
任海瀾說出了一個讓李魚兒意想不到的名字：“沈燕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