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出發!奔向新的旅程
jonny桑的辦公室中,市隊負責人在客位落座,茶幾上擺放著一張支票。
“這是根據貴校開出的身價所擬定的費用,來與您核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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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貴校沒有給出替補的身價,如果有的話,不妨現在就在這個數值的基礎上作修改。”
jonny桑看著支票點點頭,在負責人不解的眼神中,提筆劃去了數值中的一個零。
“首先替補不計身價,”jonny桑含笑道,“其次,我們並不是想賣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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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出發!奔向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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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山田與市裏談成的條件是打平新選入的選手,那麽整支隊伍進入市隊。我不知道所謂的整支隊伍是僅指參賽的成員,還是將替補也一同包括在內。但從校方多次與市隊負責人談判的情形來看,似乎屬於後者。按照校方的作風,向來是希望前往市隊的學生越多越好,不說他們是否會請求市隊收錄替補,倘若市隊有意為之,校方多半不會是反對的一方。事實證明確實如此,去市隊的名單上,也有各位替補成員的姓名。
我們一一簽字,最後再由校方簽字。
簽字之前,倒還為替補成員操過心。他們的年齡普遍比我們小很多,這是當初組建校隊時定下的規矩。現如今,正式隊伍中的學弟尚且要跳一級才勉強跟上我們,他們要跳的可還不止一級。
“jonny就這麽放任你們畢業?”
“政策還沒出,到時候再說嘛。”替補的成員們朝我們比了安靜的手勢,就好像在害怕我們提醒忘了這茬事的校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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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單上落下22人的簽名。比起正規的23人的球隊,少了一位。(球隊23人由11名正式、12名替補組成,替補中有2名門將)也虧校方還理直氣壯地和我們探討這件事,說名單缺了人會顯得不夠體麵,問我們是否需要招新。
已經被招過一次新的我們,當然知道這打的是什麽主意,紛紛表示拒絕。
中島和替補的那位門將直接朝校隊放話道:“即便門將隻有我們兩個人,也足能撐起球隊的‘門麵’!”
“實在沒人了,我這個原門將也可以湊數!”伊野尾也跟著插了句嘴。
混雜著我們其他人的附和,大家的語氣越發狂躁。眼看著校方領導的情緒也激動了起來,雙方好像隨時都在失控的邊緣。關於跳板新人的事,我們早就想跟校方大吵一架了,現在畢業了,什麽都不怕了,隻想內心圖一痛快。但我們沒想過,把校方逼急,並也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倘若校方真的不批準我們前往市隊,惡意扣留了我們的檔案,市裏也沒法接受我們。這樣的後果不堪設想。
在我們的一片抗議聲中,山田一臉抱歉地回應了校方:“市裏當初是對著這22名親臨賽場的球員的麵,告訴了我‘全部錄取’的消息。雖然我們也非常希望能夠擁有足夠的替補,但得不到市裏的認可,恐怕大家都會很困擾的吧。”
作為和市隊談下條件的重要角色,山田的話似乎比校方的意願更有分量。無言反駁的校方終於不再多說什麽,安靜地把名簽完了。隻是命令我們,市隊如果問起為什麽少了一人,不準說出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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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方安排我們去市隊的日子,是三月下旬的一天。高考的錄取通知書已經陸續下發,伊野尾沒來報喜,我便不敢多問。校方專門為我們準備了火車票、電車票,還送我們去火車站——這座小城唯一的火車站。已經放假的同學們提前知道了這是我們離開Jonny中學的日子,紛紛趕來車站歡送。幾千號人擠滿了整個站台,七嘴八舌地稱讚校方有多麽重視我們。聽著他們的聲音,提著滿手的行李,好像真有一種要去上大學的感覺。
“感謝足球隊的成員們為我校帶來的榮譽,希望you們能夠創造更多的佳績。雖然已經順利地畢業,但還是應當以jonny人的身份要求自己……”jonny桑的一番嘮叨也算是在預料之中,見他打開了講稿,機靈的幾個成員便早早地把行李擱在地上,做好了聽長篇報告的準備——
果不其然,越講越久,久到我後麵的替補都開始小聲閑聊。發言的內容也不全是關乎感謝與展望,更多的要求隱藏在那些友好的言辭之中。“有粉絲找you們要簽名的話,不要隨便給,要是被我知道了,我會很生氣的哦;有什麽重大決定拿不定主意,盡管給我發電報,我們會幫著you們做決定,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可是很麻煩的事;還有,我特別提醒一下,哪怕進球了,也不準脫衣服!這是個相當嚴肅的話題,那邊的同學不要給我笑……”我們趕緊拍了拍笑得沒了形象的替補學弟。
上麵講得激情澎湃,下麵的竊竊私語倒也有幾分生趣。
“訓練室的門窗關好了嗎?”
“關好了,我最後一個出來的。”
“球都放回器材室了嗎?”
“放好了,我點過數目。你別操心啦!”
聽著藪和八乙女的對話,我都有了一種父母帶著孩子舉家出門旅行的錯覺。心想這倆恐怕還要把水電煤都過問一遍,我們便悄悄朝著遠離他們的方向挪動了幾步,誰都不想做最閃閃發光的那一個。
“那孩子的球服你拿了嗎?”八乙女問到了第81個回合。
“拿…那不是你收好的嘛!”藪反駁回去。
“怎麽可能是我啊,你在瞎說什麽!明明是你保管的!”八乙女也不甘示弱。
眼看著這邊的爭論聲即將蓋過上麵jonny桑的聲音,我們小聲勸他們趕緊再回去檢查一遍。他倆這才一邊互罵著,一邊從隊伍裏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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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幾個領導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各種其他需要遵守的地方。比如我們在市裏踢球的時候,必須把“jonny”作為球隊的呢稱;我們隻能以團隊的名義踢球,而不能以個人的名義做展示,更不能以任何理由隨意地進入其他球隊……雖然沒有表述得如此清楚,但話的意思基本有準確地傳達給在場的所有人。因為聽了那通發言以後,就連先前稱讚校方有多重視我們的同學們都開始毫無遮掩地大笑起來,弄得校方也有點掛不住麵子。
當時的我們,都天真地以為,這是校方在我們麵前耍的最後一次威風。一同起哄著說好,心下卻並沒有多少要去好好遵守的想法。
伴隨著漸漸清晰的汽笛聲,發言終於結束了。校方與我們一一握手,把我們送上火車。校內外報社的記者嘩啦嘩啦地按下相機的快門,拿著筆記本見縫插針地湊上來提問。擁擠著,阻攔著,把氣氛推向了高潮。
“可算趕上了,”藪撥開人群,拉著八乙女再次混進隊伍之中,“差點走錯。”
“不肯走來時的路,非要‘隨機應變’地走捷徑,結果走得人影都看不到了還能怪誰嘛!”八乙女不滿地拍著身上的灰塵。
“還不是你把球服落在自己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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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著聽正副社長的拌嘴,我都差點忘記鬆開被我握了半天的jonny桑的手。當時尷尬得語無倫次,但如今想來,自那以後我再未見到過jonny桑,心裏隻剩下無以言表的慶幸。
其餘的領導我多半不熟,隻當作是比賽結束後雙方的握手儀式,敷衍地握了一遍。但直到隊伍的最後,我都沒有看到我們的女教練。
這個女老師,雖然很多時候不太會教,也提不出多少像樣的建議,卻是陪伴我們最久的人。對她談不上太多好感,但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我覺得有點遺憾。比起那些名字都叫不出的校方,我更願意和她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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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前腳踏上火車的時候。
“等一下!”
不是印象中女教練的聲音,卻同樣充滿著親切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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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你們的教練沒法來送你,我代替她來。”那是我們足球隊的醫護老師。聽到了她的聲音,我們扭頭就下了火車。她氣喘籲籲地擠進人群,不引人矚目地,遞給藪一隻信封。
“去了市隊也要保重身體哦,涼介!”
“圭人可別再哭個不停咯,雙眼皮都要哭沒啦!”
“裕翔要多吃一點哦,胃不疼的話就不要喝粥了……”比起校方說的話,醫護老師的寄語顯得溫柔而真誠。22位球員,她一個一個囑咐過來,直到火車站長發出催促的指令,才不舍地鬆開我們的手。先前的灑脫和歡脫,一時間不知被我遺棄在了哪個角落。她是除女教練以外最關心我們的老師,平時很少生病的我幾乎與她沒有交集,但不代表我沒有在意過她。初次見麵的那一刻,就被她身上大和撫子的氣質所折服,想著哪天“有幸”光臨醫務室的時候可以悄悄地親口告訴她。都沒意識到有她陪伴的時光,就這麽說結束便結束了。
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根本說不出口誒。
“沒事吧?雄也。”果然是會在賽前給我們做心理輔導的老師,我的緊張她完全看得出來。
我笑著搖頭,緊緊地咬住嘴唇,把想說的話咽進了青春的海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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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有什麽吩咐也請告訴我!突然想到的話可以給我寫信!”被站務人員阻攔的她對我們喊道。
要說真有什麽放心不下的,也隻有那個孩子了吧——
“龍醬!如果可以的話,龍太郎就拜托給老師了!”雖然我們知道,讓隊醫關照一個已經離開隊伍的孩子是件有點過分的事,但這確實是我們在jonny最後的牽掛。
“就知道你們這麽說,”她朝我們笑道,“等他今天兼職結束了,我讓他給你們打電話!”
剛才與她對話時就在眼眶中打轉的液體,順著笑成弧度的眼角流淌下來。哪怕沒有我們的請求,她也已經在替我們照顧他了。而且,遠比我們想象中更加上心。都不敢相信,離別之際,竟還能收獲這樣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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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車窗,我們朝站台上的人們揮手致意。火車開始起步,一點點地加速,向前駛去。
突然,為我們歡送的同學全都朝後看去,引得我們也探頭去看站台那兒發生了什麽。隻見一個郵遞員扮相的男人舉著一封信,扯著嗓子問有沒有姓伊野尾的學生!還罵罵咧咧著學校裏怎麽空無一人。窗外的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叫起伊野尾的名字,尤其是那些女生,叫得可激動,我旁邊的伊野尾也聽得一臉陶醉的模樣。
長時間朝看台的無差別表白是終於得到回應了嗎?恰好叫他名字的女生,他也不認識幾個,曆史總是驚人地相似。
慢著,伊野尾,別光顧著笑,難道不該關心一下這封信的內容是什麽嗎?站台邊的幾個男生舉著這封信,接力追趕著還沒完全提速的火車。
“快點,讓他準備筆,這封信要簽字!”窗外的男生大吼,讓我們在汽笛聲中也能聽清。
我們連拖帶拽地把伊野尾送到最後一節車廂。終於,在最末尾的的窗戶邊,伊野尾倚著窗台簽完了字。在火車徹底駛離站台的那一刹那,接到了這封信。
——是伊野尾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如此重要的人生大事,竟也能被伊野尾操作得如此隨意!(雖然這事他做不了主)
“都要去市隊了,這大學豈不是白考了嗎?”一個替補的球員輕聲說道。伊野尾麵無表情地接過錄取通知書,拆開它的那一刹那,發出了女高音般的尖叫——這樣的尖叫我聽到過,是在他極興奮的時候,比如他遠傳成功的那一次。我也湊過去看,這所學校的地址,正是體校旁邊理工大學城裏的建築學院!
“很有一套嘛,”八乙女一掌拍在他肩上,“還在擔心你會不會因為收到了錄取通知書就會突然改變主意,直接跳下火車呢!”
“誌願這種東西,我隨便填的啦。”伊野尾笑眼都成一條縫了。
“不愧是前輩,剛好離我們要去的體校很近!”岡本的臉上寫滿了欽佩。
去市隊比賽的那天,這家夥就像魂似的盯著校舍上的樓名看了好久,他開的火車怎麽能隨便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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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騰過後,我們為自己造成的騷亂朝車上其他乘客說了抱歉,夾著尾巴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車上又恢複了安靜。有節奏的轟鳴聲充盈在耳邊,讓睡覺也變成了不那麽容易的事情。支著腦袋朝外麵看去,景物正飛快地朝後滑過,一瞬之間消失在了視野之中。小城正一點一點地被我們拋在身後,連同小城一起的,還有我的中學生涯,和我在小城的日子。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我的每一個回憶,都像我拾起而又放下的貝殼一樣,隨著浪潮,埋進記憶的沙灘。
車廂內,22個人同乘一列火車,莫名的欣慰感油然而生。那時的我,滿腦子都是我們離開jonny了,我們再也不用害怕校方了。倘若這一天來得早一點該有多好,那樣,龍太郎就不會遭到校方給他帶來的那些傷害,他也會成為坐在火車上的一個。
“希望離開校隊以後,還能找到其他喜歡做的事。”
那麽長時間過去了,你應該也已經找到了吧。我們離開了這裏,但我們依舊會為還在這座小城中生活的你應援。這支22人的球隊,會連同你的那一份,一起努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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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注意的角落裏,山田劃去了日記本最後一頁上的第二個條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