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勺子點球!有岡不變的約定
“話不能這麽說,哪怕如今藤島當道,在下也並不高貴多少。”A君糾正道,“作為耳目,我們沒有權利選擇主子,但我們能選擇自己喜歡的人。”
七十六、勺子點球!有岡不變的約定
扳回比分固然慶幸,點球大戰也在朝我們招手
——裁判員一個招手,全體球員集合。方才歡樂的氛圍頓時緊張了起來,所有人忐忑不安地注視著不遠處的禁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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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那個時代的點球規則,與當今的突然死亡法相似,但沒有5輪互射點球的前奏。通常來說,不出兩球即能決出勝負,便沒有規定上場順序,主罰球員也可以重複射門。哪一隊領先,哪一隊即勝出。
如果說和當今的突然死亡法有什麽區別,大概是點球在兩方的禁區內同時進行,真的會給人一種死得突然的錯覺。
我們隊的主罰球員是山田,防守自然是中島。兩隊不上場的球員都站在球場中心的兩邊觀戰。中島走入我方球門,山田走上對方球門的主罰位點。
這是山田第二次在全國聯賽的賽場上踢點球。遭遇點球是幸還是不幸,很少踢點球的我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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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的出球比我想象中慢,可能是在踢球前進行了一番思考。“砰”的一聲,球被擊出,是他慣用的招數,球徑刁鑽,如落葉般左右搖擺,高速運動的球體像往常一樣直奔球門的上方,然後急轉而下——然而這一次,似乎被對手搶先預料,零點幾秒的瞬間,球被頂出球門……
失誤。
與記憶中山田的一句“我失誤了一個球”,融合到一起。
雖然有點模糊。那一次,似乎也是在點球之後。禁區前的又一次失誤。
看著山田的表情,我覺得他比我們更失望。其實見識過那麽多場聯賽,我們深刻地認識到,存在很大一批擅長踢任意球,但點球相當苦手的球員。雖然點球接觸得不多,但我知道心理素質是點球中很關鍵的一環,有的時候,甚至比球技更加重要。我能感受到山田的自責,今天的比賽,因為與大臣來訪的時間衝突,主辦方設的是無觀眾席,理應更輕鬆才是。而我們這些沒有上場的人,雖然沒有什麽資格去埋怨他,內心多少有些遺憾。
——對麵球門也同時響起沉悶的撞擊聲,轉頭看到了中島撲倒在地。對麵球員惋惜的聲音也隨之傳來。
“球打在門柱上了,不礙事。”關注了那一邊戰況的伊野尾懶洋洋地回答我,“我就說這個球不防也沒事吧,這個球明顯……”我沒有再聽他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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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球繼續進行。還有機會,好好發揮,一樣能夠勝出。我以為山田會調整好之後再次射門,但事情並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發展。他猶豫了片刻,選擇下場,隨後有岡主動頂上。山田向裁判示意換人,有岡走上主罰位點。
“為什麽是有岡?”我小聲問著身邊的隊友。山田並沒有示意讓有岡上場,而有岡的主動上場看上去也沒有超出其他球員的預料,提這種問題的好像隻有我一個。
“上一次就是這樣的,上一次我們參加全國聯賽的時候。”岡本告訴我說。
“有這回事?”我印象當中,除去本就亂來的假球風波外,我們隻經曆過的一場全國聯賽上的點球賽,是昭和13年(1938年)我們第一次參加的時候。那次參賽,我們三場球之後就被淘汰,最後一場的比分我記得很清楚,4:3。因為韌帶受傷提前離場的緣故,我還是先從觀眾那裏最先知道的比分。
十一年前直接導致我們淘汰的,也是一場點球大戰。
記憶中,漸漸找到了那一句“失誤”的出處。那場比賽常規賽結束的時候,是2:2的得分,中島說自己失誤了兩個球,山田說自己失誤了一個球。所以難道不應該是山田先進了一個球,後丟了一個球,才造成了最後4:3的結局嗎?
“不是那樣的。”眾人否認了我的說法,三言兩語還原出了當年點球賽的場景——
山田的第一個球就是失誤。而另一邊,中島也沒有撲中對方選手射來的球,但因為有人提出異議,裁判組對此球進行了仲裁。雖然最終依舊判對方進球有效,但在仲裁期間,進行了第二輪點球。而第二輪開始前,上演了剛剛我所見到的更換選手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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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從未見過有岡的點球。尤其還是當王牌沒有罰進的情況下,這壓力不言而喻。
“他上次怎麽進的球?”我小聲問岡本。
“一個很奇特的弧線?很與眾不同的踢球方式,叫什麽來著我忘了,就,就像現在這樣……”岡本的緊張滲透在他的語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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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區前,有岡放穩了球,後退兩步,站在距離球幾米開外的地方。我試圖想象十一年前我錯過的那場附加賽上,有岡踢點球的情形。那個時候,山田已經失誤一球,仲裁的結果將會如何也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隻是倘若這第二球依舊未進,基本再無勝算可言。
那時的氛圍,是不是像現在這樣,一時間,萬籟俱寂,四下無聲,不分前場後場,不問主路邊路,僅僅是踢球人和守門人之間一等一的對決。那時的有岡,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不顧身後另一片禁區在發生些什麽,沒有過多的猶豫,沒有多餘的瞻顧,頂著壓力迎接屬於自己的戰鬥。在萬千觀眾的矚目下,奔跑在秋陽映照的綠茵場上,瞄準目標,抬腿擊球!球往球門的一角飛去,而對方守門員也朝那個方向猛撲……
——對麵的一聲歎息,把我從十年前的虛渺帶回到現實。對方教練先我們一步地預見到了結局!這不是常規的射門,在觸球的瞬間,我也留意到了岡本所說的獨特之處。那樣的踢球速度,那樣的擊球方式,是一種帶有迷惑性質的搓球!
投射燈下,球在即將被撲住的瞬間,突然調轉方向,映著夜幕,朝球門的中路飛去——而中路,已然成為了撲向一側的守門員的盲區!
唯一的哨聲響起,點球一分領先,我們成為了點球附加賽上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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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的歡呼聲中,占滿塵灰的中島飛奔過半個球場,抱住有岡,也順帶著擁抱了剛才上過場的山田。
“怎麽連替補都那麽強?”我覺得這次的對手會比以往遇到過的任何對手,更加欽佩我們。
“我想起來了,是像勺子一樣的弧線!”岡本一邊鼓掌一邊說道,“這是有岡自己的比喻。”他小聲向我解釋。踢球的時候都念念不忘晚飯吃點什麽,還真是有岡的風格呢
像有岡這樣善良的人,有公開過自己踢點球的技巧。我雖然在他手把手的指導下,也畫出過幾次像勺子一樣的弧線,但我覺得要我在勝負命懸一線的場合下進行這表演,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就這點來說,其他人真的很難效仿。
然而,與眾人的專屬球技相比,有岡的點球卻是非常少見的。全國聯賽上的點球大戰本就稀少是其中的一個因素,但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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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是我做得不夠好。”在有岡朝我們走來時,山田這樣對他說。
“沒有的事”,有岡拍拍他的肩,“如果不想踢了,學長幫你踢。這是上次參加點球大戰時就約定好的事。”
我不知道當時的約定是怎樣的場麵,但我親眼見證這句約定,跨越了十年的光陰。並且在之後的日子裏,凡是遇到點球大戰,山田上場,有岡就在一旁與我們一起默默加油;山田發揮正常,或是願意繼續射門,有岡就不會提出上場的請求。而相反,山田如果流露出想要退場的神情,有岡就會二話不說地主動頂上。就像更早些時候,有岡曾說過的那樣,晚輩想踢的球,他不會搶,晚輩不願接的球,他會幫忙踢。他始終踐行著自己的原則。
因而,有岡的勺子點球在某種程度上說,是可遇不可求的,要在滿足很多條件的情況下才能夠上演。並且在我印象之中,大賽禁區前的有岡,真的沒有過任何一次失誤。近乎於100%的命中率以及近乎於1%的呈現率,使得我們隊裏有岡的點球有了一抹神秘的色彩。我們自己球隊的人見得都不多,外人見得更少。在那個影像資料尚未普及的年代,它甚至變成了其他人眼中的傳奇。
但作為團內的成員,我覺得比傳奇本身更有傳奇色彩的,在於有岡與山田之間的約定。像這樣主罰與候補的約定,從未失效過。直至球隊解散,將點球位上的兩人分開。
“哦,藪社長,關工大的老師剛才回去了,”一個替補悄悄告訴藪,“他說宮崎縣的事,讓你早點把名單報給他。”
“我知道了。”藪斂起臉上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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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岡的原則其實是當初隨口扯的,是對中島說的,詳見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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