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耍賴有理(上)
“中村老師——如果——國家隊邀請你的那一天……”
八十三、耍賴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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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聯賽結束以後,我們隊在新年來臨前都處在了休眠狀態。難得的清閑,也是不錯的事。
閑下來了便多看看書,看看岡本給我們翻譯的足球筆記。內容確實新穎,很能給人啟發,但也存在不少看不懂的地方。能解決的找岡本解決了,不能解決的也隻能丟在一邊。繼續回歸到清閑的生活中來。
也正是這樣的清閑,讓我們更直接地體會到了球隊分居兩地的事實。放在以前,即便沒有球隊的任務,也有機會和大家碰麵。橫濱就這麽點大,通勤路上遇到是常有的事。想來,似乎這也是當時山田和中島吵架後,中島堅持要去宮城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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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三周下來,對於去郊縣的那幾位,雖然說不上想念,但也有一種說不出的不適感,總感覺缺了點什麽。連我都這樣,群貓街的隊友,應該更有深切的體會。
群貓街的幾位,不像我們這樣搬過好幾次家,大二住下以後,便長期安頓了下來。直到球隊一分為二,A君和B君才分到了兩處,藪和八乙女也不得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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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現在有了工作,房租一個人付也不差錢。住了十多年的老屋,也沒啥可怕的了。要不要再來坐坐?”
受到藪的邀請,我又去了一回群貓街。與我第一次去時感覺不太一樣,十八平米的屋子,藪一個人住顯得有點冷清。一樣的隔扇,一樣的廚房,連我多看兩眼都會產生睹物思人的恍惚,那一日,幫八乙女提著行李,然後把他送上去往宮城的火車的藪,又該是怎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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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也不全是糟糕的心情啦。”藪擺擺手道,“不過他離開那會兒收拾行李的時候,倒翻出了一樣有意思的東西。”藪說著,遞給我一張很有年代感的便條。
那是我見過的字跡。
那是我們教練的字跡。
那個為我們球隊確定了最終職務、堅定了夢想的人的字跡。
在山田說想要登臨全國聯賽頂峰的時候,我們是想都不敢細想的。可能也是為了安慰我們,他分享了自己坎坷的足球生涯。具體有多慘,我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在拿他的經曆與我們自己的做過比較之後,心裏是說不出的滿足。大學生還被人這樣安慰,現在想想都覺得害羞。
起因似乎是他在聊自己經曆的時候,提了幾句自己在隊裏有過一個競爭對手之類的話。按照他當時對那個人不太友好的稱呼來看,我以為那應該是個令他煩惱的人,至少也是不太願意多提的往事。
誰知中島還不知死活地追問了一句。也不懂他究竟是好奇心過重,還是實在不會察言觀色,就在大家麵無表情地看著中島打算如何收拾殘局的時候,教練竟然講得更興奮了!完全不想停下來!好幾次藪委婉地示意他“控製短會時間”,他也沒有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一般。講的全是那個人的優點,球技好,策略好,似乎什麽都好,簡直要上天。但他對那個人用的依舊是不算禮貌的稱呼,讓我們摸不著頭腦。他還講了自己和那個人在球隊裏發生的很多事,細節都有,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記得那麽清楚的。甚至講到後來,都已經跟足球沒多大關係了,跑題已經跑得找都找不回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情緒好像有點激動過了頭。
我們自然沒有嫌棄他拖堂的意思,他很少在短會上說那麽多話,還挺稀罕的。反而是他有點心存“內疚”。
“不好意思占用了大家的休息時間,不過那混蛋真的是特別出色的選手,從他身上能學到很多,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找他切磋切磋啊。”然後自顧自地寫下了那個人的電話和地址,交到了我們社長手中,想把這個當作是拖堂的補償。
“你們隻要跟他提起我名字,他一定會招待你們的,雖然我也已經十多年沒跟他見過麵了,kekekeke……”發出一串魔性的笑聲。
不,我覺得反而提起教練的名字,就不知道是哪種“招待”了。
給了我們隊紙條以後,他又覺得好像偏袒了我們隊,於是又寫下一張,讓我去送給當時的丁隊隊長。等我回來,遠遠地聽到剛剛說好下課的他,又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便趁機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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藪拿到那張紙後,自然也就當成了一個玩笑,我們有教練一個就足夠足夠了,他的那個誰我們不認識、沒興趣、無共鳴,也拒絕吃他的安利!藪可能也就此把那張紙條隨便一掖。直到八乙女搬家時大整理,這張紙條才從犄角旮旯裏冒了出來。
“我昨天打了一個騷擾電話,發現真的有這個人。雖然姓‘中村’的人不少,但也應該沒那麽巧。有沒有興趣去見見他?”藪征求我的意見,“我們隊還是需要一個教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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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大城的我們一經商討後,覺得走訪一下不虧。說起這件事時,山田也特別有興致。於是,我們三人,就在一個不用訓練、不用開短會的十二月份的周六,動身去了紙上所寫的地方。
那是一所非常非常偏遠的學校,甚至不在本島。聽教練當時給的描述,原因大概是他們倆分開以後,對方去往國家隊深造,但又因為遭到排擠,就沒再踢球,調任到一所偏遠的學校擔任行政方麵的老師。
也就是說,他的職業並不是足球教練,所以我們也弄不清楚他到底還能不能教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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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困惑,我們進了這所學校。四麵環海,綠樹紅牆。休息日的緣故,學生不多,我們有些擔心。聽到別館裏傳來樂器奏鳴的聲音,輕輕叩門,得知那是為新年音樂會而加緊訓練的學校管樂隊。
“你們說這位老師啊,他今天也在學校哦!”管樂隊的學生放下手中的樂器,接過我們的紙條。
“他依舊在這裏?”我們都感到不可思議。
“沒錯,這座島很偏僻,人口也就幾千,戰爭期間,基本沒有進行過反抗就被美軍輕鬆占領了。後來也沒有征過兵,所以這位老師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裏。”
告別管樂隊後,穿過綠蔭下的走廊,終於在大門敞開的行政辦公室門口,聽到了打字機的聲響。
可能是教練把他捧得太高,我們第一眼見到這個男人時,竟感受到了幾分落差。他在長相上跟我們教練相差太多,甚至讓人感覺他們來自兩個半球。而且畢竟是從事行政的緣故,他身穿筆挺的正裝,完全不該是做運動員的那個“中村”。
我們遞上了紙條,報出了我們教練的名字。對方也沒有特別驚訝,甚至沒有接過紙條,瞟了一眼辦公桌,靜靜地聽我們的陳述。見他不答話,我們就繼續說了下去,表達了我們想請他為我們的足球作一些指導的意願。
“你們回去吧!”開口便是逐客令,“我早就下定決心不踢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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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冷漠,但也沒有出人意料。我就猜到會來這麽一出。他和我們教練不過是競爭對手的關係,親友都算不上,再加上教練本人跟他都很長時間沒見過麵,他怎麽可能搭理我們。
來也算來過了,我們絕對對得起kekeke。正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山田雙手搭住他的辦公桌,探過身子靠近他,不知死活地開口道:“下定決心不踢球,可是因為能力上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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