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特別篇☆ 嘿嘿嘿、哈哈哈和嘻嘻嘻(下)
(接上)
坐在候客廳的男人沉思了許久,不覺墨水滴在信紙上,這才回過神,繼續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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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提到了西野小姐,不妨說些你感興趣的內容吧。
畢業以後,我見過她一麵。我認出了她,她也認出了我。但我們沒有說上話。
沒過多久,當我同事坐在我對麵看一份《文秋》報時,我在報紙的背麵看到了她的照片。指名道姓的報道,所以不會有錯。
那篇報道是一份號外,說了她與《文秋》一名女記者在J城火車站發生衝突的事,經調查證實是錯誤報道,報社出麵做了道歉。也是從這篇報道中,我得知,她在做足球教練。很意外吧,與你的期望大相徑庭。
甚至連我都吃了一驚。
我與她見麵的那一次,剛好是她帶著jonny足球隊來我們關工大比賽。她的學生們,也就是我現在的學生們,在這場球中發揮得很棒。隻是這場比賽好像全是學生們自己的主意,自己下的戰書,自己設計的戰略,她完全沒有參與其間。我隻當,她還在做經理。
“請,請等一下……以後,他們就有勞您照顧了。”
她朝我鞠躬。
我愣愣地回禮,但沒有說話。我的同事可以為我證明。
我是真不知道她那時已經成為足球教練了,再想去jonny打聽的時候,聽說她剛離開,他們也正在找她。直到看了《文秋》,知她安好,我便沒有再打擾了。隻為那天沒有好好地跟她打招呼,感到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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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生沉默的人。
但你要是有我一半的沉默,你和西野小姐之間也將會是另一個故事。
她來找我,不過是為了躲你。而你又像是喝了十三年的陳醋,滿世界地說我和她是班裏的班對。
你是比我更早熟悉她的人,她的誌向,難道你心裏就一點沒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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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確實有可能。
畢業的時候,你早就不在我們大學了。你已經不顧老師和其他隊友的勸阻,以微弱的優勢勝過我,拿到國家隊的資格,對我說著“老死不相關往來”,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你實現了你的誌向,我為你感到高興。
那天,我和西野小姐拿著行李,走上月台,打算就此別過。
“黑田先生是打算去橫濱做教練,是嗎?”
我點點頭。體育係的足球生畢業以後要成為足球教練,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麽西野小姐呢?”我回問她。
“我啊,還是會繼續學習足球,下一次再見麵的時候,我會成為優秀的教練!”說完以後,她又忍不住“shishishi”地笑。
我又傻乎乎地不知道應答些什麽。
“那就說好啦,”女孩子的眼睛笑成兩彎月牙,“如果在我成為教練之前,我們不小心見麵了,你就當作不認識我,好不好?等我成為了足球教練,再承認我。算是給我的激勵!”她同我拉鉤。
其實我後來仔細一想,她心裏,大概不是這樣想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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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桌上的中村忽然驚醒,睫毛上濕成一片。窗欄的影子映在牆壁上,外麵已經隱隱明亮了起來。方才夢中,他回到了那年畢業的季節。
悄悄跟著兩人,去了月台,躲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
原是想看著兩人遠走高飛,借此勸自己死心。竟是看到兩人各奔東西,連擁抱都省略。
不過看到拉鉤的時候,心裏還是癢了一下。後悔自己跑去偷看。
但辛辛苦苦地窺視,到底是因為舍不得西野小姐,還是因為舍不得其他什麽,他捫心自問,倒有些說不上來……
歎了口氣,重新將信紙放回打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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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就當我不懂女人心,自己搞砸了。
但你也得給我負起責任!既然你去了那什麽橫濱,還算留在本島,就替我照顧好西野小姐,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國家隊的幾年確實過得不錯,能夠在風華正茂的時候,代表國家參賽,征戰遠東運動會,實在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哪怕我們再怎麽努力,也踢不贏中國隊。當時匿名給你寄了遠東運動會的錄像,你小子可給我認真看呢!我在裏麵可帥了,hahahaha
後來,遠東運動會停辦了。國家隊也就解散了。
要是我少說兩句,說不定還能在足協混得一席之地。多說了兩句,便被安排到這鳥不生蛋的小島上做行政老師。
可清淨咯!
老師也少,學生也少。現在美國人來了,我又說不來英文,更加閉嘴。
每天整理檔案,管理教師,監督學生上課。什麽也不用說,往教室裏一站,學生們就會乖乖地回到座位。跟美國人打交道的時候,也有翻譯代勞。給出的條約,點頭就好,反對無效。經常一整天都不用說上幾句話。
但你也別認為我就服軟做起了孤家寡人,足球我可從來沒有放棄,這已經是小島上唯一的樂趣。我就經常在學生放學以後,在操場上找個閑人陪我練球,比學生時代還認真了幾分。以前隻踢前鋒,現在無聊到中場、後衛也一起研究……莫名其妙地,活成了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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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放下了手中的動作,盯著麵前的信紙,眼淚毫無知覺地從眼眶中滑落。他千裏迢迢地前來看望,又怎麽能做得出這種事!當即摔掉椅子,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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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慢慢過去,候客廳裏的男人瞄了一眼手表,也開始奮筆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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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橫濱之後,我發現我不得不開始主動說話。
院長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不跟他鬥智鬥勇,連活都活不下來;同事雖然友好但也是競爭的關係,鬧僵了要給其他院係看笑話;小鬼頭們更不是省油的燈,翹課、冷漠臉、閉門造車,什麽稀缺品種都有。真是想盡辦法討好這些祖宗!
這還不止,根據上級要求,還得上理論課。站在講台前叨叨一個小時,你可知道我有多想找個地縫。還好你給我寄了遠東運動會的錄像,我也能不用說那麽多話。我有好好看哦,每一年都看,每一屆都看。拜托你也就別匿名了,我身邊除了你誰還那麽有出息?
高校的教練也不多。我一個人要帶兩支球隊。四十多號人,前中後球員齊全。我學生時代那些後衛的技巧已經遠遠不夠,我便開始學著你的做派,給每個球員確定職務,站在領隊的位置上綜合考量,還設計各種新穎的陣型,若幹個前鋒,若幹個後衛,防守反擊怎麽排……不知不覺地,活成了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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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聽到外麵的響聲,男人跑出候車廳,隻見遠處的小島,有人站在延伸到海裏的碼頭上,朝他大聲呼喊!
“黑田老師——黑田老師——”
淚水模糊了視線,在看到對岸的人影時,中村發自內心地想發出爽朗的大笑。但在目睹黑田手指指的方向後,他的笑聲哽在了喉間。
船,已經一艘都沒有了。
黑田拿出行李中的征兵狀,迎著風,揮舞起來。
哪怕中村沒有被發到這件東西,在這個時代,他也清楚它意味著什麽。
馬上又要再次分別,他們卻被這一灣淺淺的海水,阻隔在兩邊,連彼此的臉龐都看不分明。
“中村老師——如果——國家隊邀請你的那一天……我勸你別走,你會不會留下——”
黑田努力地問出多年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謎題。聽著聲音漸漸向海的那一邊飄去,自己竟像害怕聽到結果似的,掩起了雙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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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我會——我一定會!!!”
聲音拂過海水,撞擊碼頭,發出綿長的回音。
黑田再也按奈不住內心地感慨,摘下眼鏡,像孩子一般哭泣,竭盡全力眺望遠方,揮動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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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我還留下了一堆事。這群讓人不放心的小鬼頭,要是沒了我,以後該怎麽辦?
我教的那兩支隊伍,乙隊和丁隊。就此托付給你了。
我也給他們留下了字條,上麵有我的字跡,你一看就會認得。
交給你我真的特別放心。雖然你去了小島,但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放棄曾經深愛的足球。想著哪一天重出江湖,再與我一決高下?告訴我,打贏我憑借的並不是“微弱”的優勢?你不就想證明,西野小姐的青睞,與實力無關?你腦子裏想的,不就是這些嗎?所以,一定有在偷偷練球,對不對?
這就是我相信你不會拒絕我的請求的第二個理由。
那便說好了。替我擔任他們的教練。要是敢忘記,我可不介意每晚“督促”到你收下他們的那一天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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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可以再幫我另一個忙。
我也知道,我這一去,是很少有機會再回來了。
死亡名單很長很長,通常有家屬的,認領之後就不會再占名額。留在上麵的,都是身份不明的人。請原諒聯係方式一欄,我留的是你辦公室的地址和電話,消息來了,你就麻利點兒把我領走吧。父母年紀大了,小鬼頭們還沒長大,都不想讓他們在名單上看到我的名字。
反正我倆關係不是一直很差嗎?消息來了,你也大概不會為我而難過。
所以,就容我任性一回吧。keke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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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喜樂
黑田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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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讀此信,中村也依舊難掩心中的傷痛。眼淚依舊一滴一滴地滑落,滴在辦公桌的玻璃板上,映得黑田的字跡更加清晰了幾分。
收到這份信的這些年,中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麽。期待因受傷得以回國的他,期待骨灰完整回國的他,期待死亡消息裏隻占一個序號的他……至少平安歸來的他,是不敢期待的。
但直至戰爭結束,打聽到的所有消息匯總在一起,也隻有被迫為當時一起的關工大體院院長擋槍負傷、隨後下落不明等沒有依據的傳聞。除了這封書信,其他便一無所有了。
“呐,給我聽著,”中村淚眼朦朧中望著落款裏的kekeke,“今天啊,他們真的來了,我也按照你的要求收下了他們。這麽多年,愣是沒見著你哪天夜裏來找過我。連有關你的夢,除了我趴在桌上睡著的那晚,都再沒做過了。這是不是就證明,我還能抱有卑微的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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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特別篇結束,下章回歸正篇。
現實當中kekeke就是黑田導演的綽號,是jump團綜的負責人。“中村”的名字是自擬的。
黑田VS中村;
山田VS中島
對應著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女教練“西野”的名字也是自擬的,西,日語中諧音英文的C,暗指山田、中島當年爭奪C位事件。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現實中,heysayjump十周年慶的時候,有過一個垃圾企劃。是個整蠱遊戲,讓中島騙山田說自己要退團,看山田的反應。雖然是假的,但當時山田希望他留下來得一番話說得特別好。非常感人。以這個事件為原型,投放到黑田和中村的身上,寫了這個故事。當然,這倆的人物性格也主要是按山田和中島來的。
(所以黑田對中島態度不差,中村對於山田的耍賴也沒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