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被晚輩嫌棄的球隊
“山田君,能否談談,為什麽想加入我們部門?”
“各位麵試官,我們知道,媒體,是繼行政、立法、司法之後的第四大權力。我們日本媒體的發展,將會影響到未來日本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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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以後不會再請假了。這次晉升到了文化宣傳部的官職,參與記者俱樂部。以後,不用再害怕《文秋》了。”
山田在聯賽開始的九月,正式歸隊。
團隊中有成員在文化宣傳部門擔任要職,多少都對《文秋》存在威懾力。之後的日子,真像他說的那樣,無中生有的醜聞消失得一幹二淨。看到山田為球隊付出了那麽多,真的不知道如何感謝他才好。而他卻反過來安慰我們說,由於自己的公務員工齡不小,但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放棄了晉升的機會,這一次,就變得格外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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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文秋》的惡意報複,我們更加輕鬆地投入到比賽之中。一次次傳球沿著弧線劃過,一個個射門引得觀眾雀躍……
轉眼,便握著決賽的秩序冊,步入了一年中最後的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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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上的事務一個接一個地收尾,閑來無事的時候,又翻起一本《文秋》。
本意是想檢查這段時間裏它是否依舊安分守己,卻意外地發現,又有某支jonny的球隊登上了《文秋》的頭版!而且還是一則聳人聽聞的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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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調查過了,”雙馬尾女孩瞟了一眼我帶回的周刊,“是真的,我們洗不白。幾年前的事了。”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大家滿是驚訝。一方麵是驚歎醜聞本身,但更感到詫異的是,即便真的存在,那種程度的醜聞多半都會在jonny內部解決,能被文秋登載的機會很小很小。何況還是幾年前的舊聞。那麽多年來安然無事,為什麽突然會在這個時候曝光?!
“不隻這一支球隊了,”女孩告訴我們,“從聯賽召開到現在,每個月,《文秋》都會報道兩到三則jonny的醜聞。每一個都是實錘,可信度從來沒有那麽高過。這些醜聞,已經導致好幾支jonny旗下的球隊被迫解散。”她抬眼看了看我們,“你們關心jonny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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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她們報社社長與我們存在些許恩怨,我們沒有告訴過女孩,我們也是jonny的球隊。縱使往年總排名的時會在“關工大”後加上“jonny”的修飾,我們也向女孩解釋成巧合罷了。
送走女孩後,大家關起門來,又把報道細細傳看了一番。報道上的文字,好像完全顛倒過來了一般,之前是文秋盯著我們鬧,現在,則是除我們以外的jonny被文秋捏牢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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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山田站起身,丟下一句,“我回jonny一趟。”
“你是覺得文秋這件事,與你最近得到的官職有關?”知念一把攔住他。
按照雙馬尾女孩的說法,文秋最先開始報道jonny醜聞的九月,與山田晉升的時間基本一致。
“你說過,你求那個官位,是為了讓文秋不敢繼續惡意詆毀我們。但這解釋不了如今文秋折騰jonny其他球隊的事!”有岡告訴他。
“就是因為解釋不了,我才要去!”山田喊道。
“如果其他球隊被文秋報複,真與你的晉升有關,你就更不能去。”藪提醒他,“沒準會有仇家。”
我也立即想起醫護老師的叮囑,我們球隊已經成了jonny中學禁忌的話題,便隨口應了一句“讚成”,都沒注意到山田仍在堅持回校一探究竟。
我剛說完那句“讚成”,一切似乎都變安靜了。
“有高木陪著,倒也確實讓人放心。”眾人意見高度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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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下旬的周末。隨著新年返鄉的人群,我稀裏糊塗地陪山田一起,踏上了回小城的火車。
好像很久沒有回過小城了。
印象深處,回小城的路,還是連鐵軌都被撬得七零八落的荒涼小徑,路邊滿是以偷盜為生的農舍,還有長滿雜草的墓碑。如今,真的不同了。火車的時速比起過去有了質的飛躍,窗外,綿延的農莊望不到盡頭,一袋袋的糧食堆放在家門口,一點也不害怕被人盜走似的。
而搭乘這班列車的我,已不再是大學時代的我,想回家了就不顧一切地徒步往家走,受傷後一覺醒來便又能繼續趕路,休息不到一個星期,還能上場踢球。如今,遊大半個晚上都能岔氣,估計要不了幾年,還真的會告別足球生涯。
正感慨著,山田隨意地向我搭話,“主要是我自己想來,我一個人其實也沒問題的。雄也嫌麻煩的話,就近找個地方等我吧,用不了多久的。”
“沒有的事,”我回答他,“反倒覺得,我去了解情況會更適合一些。自從會長的事以後,jonny便不太待見我們了。你是球隊的王牌,平時曝光率太高,容易被人認出來。不如我去,或許能少惹些麻煩。”
“你是不打算以足球隊隊員的身份前去訪問嗎?”
“是這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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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達jonny之前,我們先路過了海灘,那是以前沙灘社活動的地方。看到很多穿jonny中學校服的學生,我萌生了一個新的想法。
見我朝沙灘走去,山田也明白了大半,想跟著來,被我攔下,“萬一起了衝突,你被人推到海裏,我可不願意12月份下水去撈你哦!”
他這才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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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好!”我朝那些學生打招呼,“我是jonny中學曾經的沙灘社社長哦”我做了這樣的自我介紹。
他們對陌生人心存戒備,與我保持了一段距離。我蹲下身,撿起一個貝殼,信口講解了幾句。這可是我擅長的東西。果然,三言兩語之後,他們對我這個老社長的身份深信不疑,甚至有了幾分崇拜的神色。
“學校裏現在有哪些熱門的球隊?”聊熟了以後,我隨口問他們。他們倒也毫無保留地告訴我有哪些。他們中竟還有人正在參加這些球隊的活動,與當年的我一樣。
與他們聊天,真的很有趣。看著這群孩子,快樂著我曾經的快樂,煩惱著我曾經的煩惱,仿佛也讓我找到了歸屬一般。哪怕jonny不讓我們冠名,我們本質上仍是jonny的學子。
這才發現,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偏差。小城,我回過,jonny,我也來過,為培養一群將來與我們一樣的足球選手,為培養一群將來超越我們的足球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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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隊的生活,我也很喜歡,但可能很快,就不複存在了吧。”其中一個學生落寞地提了一句,另外幾個,也一下子沒了先前細數校隊的熱情。
“為什麽呢?”我問。
“jonny,快不行了啊……”學生們的眼裏帶著憂傷。
“怎麽會的?”我也很吃驚,這我還從來都不知道。
“還不是因為那個敗家的足球隊!”另一個學生不滿地叫道,“自己得罪了文秋,連累了jonny,不想想怎麽謝罪,反而還狡猾地使文秋不敢與它作對。”
“文秋自然也挑軟柿子捏,欺負不過,就來欺負正牌的jonny。很多擔當門麵的球隊都被迫解散,jonny名聲掃地,已經決定減招了……”
“那支足球隊,最該強盛的時候成為不了jonny的門麵,年紀大了也不安分。實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
我大腦一片混亂。
試著整理了一下,至少得到這些信息:jonny內部可能已經知道山田獲得要職一事,而此事似乎真與文秋報複jonny有關;一味地強調正牌的jonny,我們顯然已被剔除在外;我們遠不及其他球隊。呃,我承認,但這不是重點。
也有不少讓人困擾的地方。山田是為了讓我們球隊脫離文秋的詆毀才去爭取晉升的,這一點,學生們似乎並不知情,可能校方就是這樣掐頭去尾地教育他們的。先前任由我們被文秋按在地上摩擦,現在又自比為“軟柿子”,校方在我們的晚輩麵前如此講話,實在令人心寒。
至於為什麽文秋在幾個月前還一反常態地報道jonny(除我們足球隊以外)的捷報;如今,又能真實地曝光其他球隊的陳年舊事?這當中還缺失了一大片,我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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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啊,”我還得心累地附和他們,“那你們覺得,怎樣才能讓jonny走出眼下的困境呢?作為校友,我也真心為jonny捏一把汗。”
“誒?”學生們撓撓頭。他們可能沒有想得那麽遠。
“得好好謝罪吧,自己犯的錯,要自己承擔,這樣才可能讓第一民媒不要再遷怒於jonny。”這是小家夥們討論出的答案。
我已經相當滿意了。
但是,謝罪?!
是要我們自己主動解散?還是要山田放棄官職,回到先前被無中生有的醜聞淹沒的日子?擁有官職,即意味著保全足球隊,“連累”jonny;放棄官職,即是將球隊再次置於任人宰割的境地,而還jonny一個安寧。盡忠還是盡悌,是無比艱難的抉擇。其他問題我想不明白,但我知道,我沒讓山田來,是太過正確的選擇。他若是知道了這些,該會有多傷心?
但我當時沒想過,即便我不告訴山田,憑他已得到的重要官職,可以輕鬆地獲取更多並且更可靠的情報。隻要他想查,我是藏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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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同誰說話?”一個看上教師模樣的人朝學生們走來,應該是社團的負責老師。我轉頭時,她叫出了我名字。“是以前足球隊的高木?”
老那群學生聽到我的身份後立即就變了臉色,之前的友好消失殆盡。他們充滿憤怒的雙眼緊盯著我,脾氣火爆的幾個,還朝我扔了貝殼。好在老師勸阻了他們,帶領學生像躲避瘟神一樣遠背向而去。我衝他們的背影說了句失陪,便也離開了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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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到消息了?”在麵對山田之前,我匆匆整理好自己狼狽的模樣。
“哈,”我點點頭,“好像是內部管理上的問題,遇上了財政赤字,有點動蕩罷了。”
如果真要倒閉的話,這個理由也說得通。但學校會遇上財政危機的概率……多蹩腳的謊言嗬!還在擔心有沒有被山田識破時,感受到他拍了拍我外套後麵的帽子,“怎麽有貝殼掉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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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山田很安靜,但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眼下正是決賽環節,場上每一分鍾的發揮,都有可能決定聯賽中最後達到的高度,他作為球隊的中鋒,本就責任重大,還得為這樣的事情煩惱,實在太可憐了。我打算把我所打聽到的消息,jonny對我們球隊的態度,以及不知是真是假的、jonny麵臨倒閉的噩耗,在聯賽結束以後慢慢告訴隊友。屆時,大家一起再做定奪。
但如此簡單的願望,最終也未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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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忠,還是盡悌?
這哪是需要考慮的問題!藤島輕蔑地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