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噩耗現
趙見瓏在去完飛幫後,果然乖乖回去了。可沒讓趙清淮滿意多久,因為妹妹的情緒比去之前更加糟糕,整個人毫無精神氣,半個月下來,生生折騰得瘦了一圈。
這日趙清淮與遠誌在屋外飲酒時,喝得興起把秘密一股腦的吐了出來,沉月路過時,腳步挪動不開,把話全聽了去。
“我年前去姨父家拜訪,他老人家跟我明示年底會上門提親。現在好事都泡湯了,滿城皆知我妹妹被淫賊玷汙的事情,我爹氣得把我趕了出來。這該死的血幽宗淫賊,害得我的家散了,聲譽沒了,把我妹妹的下半生也徹底毀了。瓏兒可真是命苦,從那兒回來後整日丟了魂般,如今更是落得不成形。要是我能抓住剩下的那幾個淫賊,定必將他們碎屍萬段,斷絕孫!”
夜黑月明,秋高氣爽,蟬收鳥盡,空曠的庭院隻聽到女粗重的呼吸聲,劍光如月色銀華在舞動。
累到實在沒有力氣,趙見瓏這才靠著身後的樹木歇息。仰望著天空零散的星光,就這樣的光景她有時候能看上半夜,直到困到睜不開眼睛。
是不是全城的笑話不要緊,練好了武功,才能行走江湖。
她、江湖、劍,便足夠走完這一生。
不知從何處飄落了紙張,她下意識的伸手接住,心神震動。上麵她最熟悉的那個人的肖像,並且標注了姓名家宅以及傭金等字樣。
——如若不想趙從山出什麽意外,你就應該殺了他!
在肆命奔跑的過程,腦海浮現出當時他說這句話時神情的鄭重。午夜夢回時希望過不會成真,可終究還是來了。
她心內慌亂無助,毫無目的的奔走著,因為她並不知道父親身在何處。並沒讓她準備好,府內異常的躁動便傳來。
像是被鼓用力的敲擊著心房,比被血幽宗抓住的那一晚更加恐懼的發抖,她用盡全力往躁動方向跑去。
腳才踏入院落,人臨死前淒厲的慘叫聲清晰傳來,生活了十四年的美麗家園變成鮮血的海洋。她抽出劍不過一切的跑進去,屋內有四名黑衣人如四條惡狼般齊刷刷的看過來。
屋內躺著幾具屍體,還沒來得及查找父親,隻得拚死一搏。來勢洶洶的劍被其一人隨意踢到,人也撞到了書櫃上,回頭見一枚長劍刺了過來。絕望的凝著逼近的劍尖,腦海全是父兄、以及沉月的麵容身影。
就在這時,屋內走進來了另外三名黑衣人,其有人甩出飛鏢,擊偏了那狠毒的劍刃。劍尖驚險的從她的肩上斜刺入身後的書籍,一縷發絲輕飄飄的掉落。
救她之人,除了是沉歡還能是誰。他狀似不認識她般,並沒有看過來,隻是對其他人道:“趙從山跑了,用她做人質,逼他出來。”
聽到父親安全逃離,趙見瓏的悲觀消弭了不少。幸虧兄長被趕了出去,不然此刻恐怕也難逃此劫。剩她這樣一個連累家族聲譽掃地的閑人,死不足惜,可惜這些枉死的兄弟們了。
有黑衣人質疑問:“你們幾個聯手,刺殺不了一個莽夫?竟能讓人跑了?”
又有人冷笑道:“沉歡,上次追殺沉月,還要刺殺任啟楠的任務你通通失敗了,怕是沒受夠蝕心丸的威力,可別連累我們。”
“我也懷疑內鬼是你沉歡,他們能逃出去兩個是因為有後麵的你們墊付,但是在第二批的刺殺,隻有你一人活下來了,你根本沒有逃跑的時機,我至今都不相信你能從一群高手眼下逃出來。”
蝕心丸是紅狐門每個入門的弟都需要服下的慢性毒藥,每月皆會複發,需得定期服用解藥來壓製毒性,倘若任務失敗,那一個月就沒有解藥可用。
“我是不是內鬼,門主自有定奪。”說完,沉歡上前綁了趙見瓏的雙手,和他一起的黑衣人說道:“我們去到的時候,趙從山已然不見了。”
趙見瓏沒有掙紮,已經對死亡看開了,她用冰冷的眼神盯著他的動作,心力交瘁的任由他折騰。最大的心寒是自己救錯了人,差點害死了父親。
“這還用說,我們之肯定有內鬼。”說完,大家目光一致的投向了與沉歡站在一起的兩人,因為上次刺殺任啟楠的任務,十名身手皆是上乘的殺手,隻有他們三人是活著回來的。那次的計謀是萬全之策,照道理失敗也不應該死這麽多人。倘若不是短時間內無法培養出這麽多優秀的資質,這三人早已被處死了。
雇主的任務一是滅門,二是必須提上趙從山的首級,現在任務隻完成了一半。沉歡的計謀確實可行,本來互相猜疑的紅狐門眾人不得不攜手合作。已經受驚的趙從山不可能再露麵,眼前所有的希望隻得放在他的女兒身上了。
有一名黑衣人走至趙見瓏身旁,手指取了一顆黑色的藥丸,彈進了她的嘴裏。那是蝕心丸,沉月當時下意識是想要阻止,卻理智更盛,便置身事外。
於是趙見瓏就這麽被黑衣人帶走,並且很快的放出消息,讓趙從山去城西的百裏亭贖人。
聽到這個消息後,趙清淮被激得沒了魂魄。鏢局被滅門,父親不見了蹤影,妹妹被挾持,樁樁件件都是噩耗。已經神無主的趙清淮被逼得沒有他法,獨自一人騎著馬快馬加鞭趕回去。
同樣坐不住的自然還有沉月,這是他早就知道而無法改變的事情。當日在婚宴上,他同樣有跟趙從山提示過這場滅頂之災,看來對方真的聽進去了,早早做好了準備。如若她也肯信任他一分,悲劇也許不會發生。
回到江寧城,著急得昏頭轉向的趙清淮魯莽的直奔鏢局而去。還沒有踏進去察看,卻被早就埋伏好的人伏擊……
百裏亭是一處早年由於山洪傾瀉,而被置棄了的荒涼之地,少有人踏至,雜草蕪穢竄得比成年男性還高,連條供行走的小路都沒有,很容易在裏麵迷失方向。
趙見瓏手腳被反搏在後麵綁著,封住了穴道隻能聽和看而不能說和動,扔在了一顆大樹下。這綁法是有講究的,皆因繩索與樹頂吊著的一塊巨大石頭是同一條,石頭外形與樹幹顏色差不多,並且被枝遮擋住,細看也是很難察覺,趙見瓏被挪移到這處的時候是被點了昏睡穴的,自然也不知道這個機關。此時隻要站在她旁邊解開她身上的繩索,巨石便會落下砸成肉醬。
紅狐門等人已經在百裏亭等了一日一夜,從昨日起就互相猜疑的幾人此時又起了嘴角,七人分成了兩個陣仗對峙起來。後來終究是一名資質較老的主動調和,任務和猜忌孰輕孰重大家都清楚,與其內訌給被人趁了機會不如留在回去之後門主定奪,若是真有內鬼必定會露出馬腳。
雖然調解了,但是七人還是分成了兩撥各坐一邊,互相提防,內外皆防。
沉歡心緒不寧,同門確實沒有說錯,前後兩次的任務皆是失敗告終,讓他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人在掌握著這一切,每次總是會洞察先機,先他們一步行動。
殺趙從山他迫不得已,發現對方已然逃了,他竟然內心會竊喜。殺趙見瓏他下不去手,所以才會“委托”機關來完成。其實他也曾經救過她,算是兩人之間互不拖欠。
畢竟,她是無親無故的他唯一的朋友,可正邪始終是不兩立的,就算沒有今日他的動手,他日她也會對他揮劍相向。
秋風起,葳蕤的野草如一池的水波晃蕩,安靜的百裏亭隻聽到風呼呼刮動的聲音,殺手們皆是擦亮眼睛,豎起耳朵留意著任何風吹草動。
果不其然,窸窸窣窣的響動間有人很快的從亂草間現出,身影雖然挺拔,可麵容卻是疲累不堪,此人除了趙從山還有誰。他明白去了不過是白白犧牲,可他始終放不下女兒,哪怕隻有一線希望,依然會義無反顧的奔赴。
“讓我看一眼女兒。”趙從山堅定的道,這是來自父親的最後遺願。
沉歡剛想走過去,卻被對麵的四人攔住,“你們還沒有洗清身上的嫌疑,不能過去。”
三人氣得不行,甩手走回亭內。
那四人遠遠的領著趙從山往樹後走去,不多時便聽到了那邊父女哭泣的聲音。換住雙臂的沉歡,手指摩挲著劍鞘,頭與心一般,低下了穀底。
心髒處隱隱穿了一絲疼痛,像是此時有人用針在心髒裏縫縫補補般,他知道除了是蝕骨丸在發作外,還有……舍不得。
那從未有過可能以後也不會再有的悸動,那是不一般的滋味。
殺手不該有惻隱之心,不該動情,不該與人有牽連,偏偏他全犯了。
他閃神的片刻,被一陣細微的悶哼拉回注意力,偏頭一看,眼前隻剩下一人是站著的,另一個人已然倒下,被長劍刺心髒,一招致命,流出來的鮮血卻是赤帶黑的。
趁殺了同門的那個人還沒有來得及對他下手,他迅速的劍出鞘,比對方快一步出手,在將要刺入對方的心髒時,腦海想起平日出生入死的畫麵,終是偏了一分,給對方留了一口氣。
他悲哀的問道:“為什麽?”
那人身體倒下,神情如魔怔般瘋癲笑著,手上提著從同門身上奪來的藥瓶,不甘的道:“你們沒有猜錯,確實是有內鬼,是我聯通了沉月,是我故意讓他逃跑出紅狐門的,一路上的追殺都有我暗搗鬼,他才會還殘留一口氣。因為他答應替我解開蝕心丸的毒,我隻是想離開紅狐門。我這個月的藥已經給了沉月,你知道嗎,我見到他時,他身上的毒確實解開了。可我已然毒發了,我隻能殺了其他人搶了解藥,才能撐到去找他解毒。可惜我毒發難忍,手腳慢上許多,要是我平常的時候,你們兩個就都死了。”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了,可恨天不助我也……”說到後來聲音漸漸虛弱,“我隻是不想再過這種人非人,鬼非鬼的生活而已。我也不想殺你們,但是你們這群傀儡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對吧……”
沉歡得知了真相後,心內久久不能平靜。他凝著地上兩個人流出來漆黑的鮮血,恍然大悟,長期遭受蝕心丸的侵害,除了門主,門內沒有一個殺手是能活得過四十歲的。也許四十歲以後,身體機能退化,新的一批殺手也已經培養出來,門主就不再需要他們這群廢物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