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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脫困

  小船悠悠蕩蕩,竟是從未有過的愜意和舒適,如果不是身上傷口的疼痛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是在逃命,江南幾乎要把這當作一次遊山玩水的旅途。“是肖靖軒救了我們。”陶野靠著船舷,兩個人似在賭氣,誰也不搭理對方,江南心中縱使存了諸多疑惑都不肯主動開口問陶野,在他心目中陶野隻不過有些偏執,卻還沒有到恩將仇報的地步,但是這次的事情讓他猶疑了,也許每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的陶野早已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陶野,悄無聲息的,每個人都有了改變。陶野的朋友很多,真心朋友沒有幾個,但無論他在其他事情上有何不對,對待朋友是沒的說的,也許是自幼孤苦伶仃的原因,害怕朋友的離去,大多時候他都會主動維護朋友間的友誼。“靖軒?”江南好久未曾聽到這個名字,一時忘記了與陶野賭氣,提到肖靖軒,許多塵封的往事又被發掘出來,擺在太陽地下,去去陳年的黴味,謝家,啟洋,黎昕,好多到了重慶後再沒想起過的人和事如畫卷般在他眼前鋪展開。“靖軒改姓方了。”江南壓抑著心頭湧動的情緒,說出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他以為陶野並不知道。“他又改回去了。”陶野搖頭,淡淡的說。他從懷裏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來放到嘴裏,然後用火點燃。煙霧嫋嫋,陶野不適的咳嗽了兩聲,很快就進入了狀態。江南皺著眉頭,不知是因為陶野抽煙還是因為靖軒改姓,“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江南記得從前每次他抽煙時陶野都會躲的遠遠的,好像遇上了瘟疫似的。“今天。”陶野回答,他眯著眼睛,一副享受的樣子,真是難以想象就在今天之前,他還是一個把煙當作洪水猛獸的人。江南有些噎住了,這個話題他沒辦法繼續下去,江南總覺的如果全天下的男人隻有一個不抽煙,那一定是陶野,然而現在,陶野開始抽煙了。“靖軒還在上海?”江南想了想,回到了之前的話題,他以為無論是方靖軒也好肖靖軒也罷,都會跟部隊走的。“淞滬撤退的時候他沒撤出來。”陶野吐出一個煙圈,像一隻飄飄蕩蕩的幽靈,消失在空氣中。江南點點頭,那一場大撤退更像是一場大潰退,許多人都沒能夠撤出來,成為無人問津的孤魂野鬼,好在靖軒的家就在上海,隻是那天他昏迷之前聽到有許多人呼喊的聲音,難道找他的不隻靖軒一個?“他現在是上海總商會的副會長。”陶野吸了口煙,繼續說道,他的話中不摻雜任何感情,單純的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江南的傷口猛的疼了起來,他咬著牙,掙紮著坐直身體,陶野方才的話因為傷口劇痛變得模糊不清。上海總商會的副會長,意味著什麽?那是上海淪陷後日本人籌建的商會。江南似乎理解了陶野那句“他又改回去了。”是什麽意思。陶野盯著江南的表情,好像很樂於欣賞他難得露出的驚詫失色,他知道江南一向極為信賴朋友,那些不值得信任的人也必然不會成為他的朋友,不知道他此刻知道肖靖軒替日本人做事該是怎樣複雜的心情。江南忽然扯開嘴角笑了一聲,陶野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這個時候他為何要笑?“他也進了軍統?”江南側著頭,似是看著陶野,又似是看向陶野身後泛著碧波的水麵。陶野一愣,把手中吸了不到一半的煙掐滅了,他苦笑,“江南,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你,他是上海區安插在日偽內部的一顆棋。”停頓了片刻,他又補充道,“我也是才知道的。”又是良久的靜默,簡坤賣力的劃著漿,除了水聲風聲,再無一絲其他聲音,江南想起淞滬會戰時和靖軒在一起養傷的啟洋,既然靖軒留在了上海,那麽他的弟弟呢,謝啟洋又去了哪裏,他多想即刻返回上海,找到靖軒,向他打聽啟洋的下落,打聽謝家的境況,有些情感,放置的越久反而越濃烈,親情就是這樣,拋不下,舍不掉。江南的麵部線條柔和下來,這種感覺真是奇妙,漂泊無依的時候,還有一縷牽掛,知道無論身在何方,總會有人惦念,他畢竟還不是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糾纏太多,太亂,太溫暖。陶野知道江南在想什麽,但那不是他關心的問題,他要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找一個合適的說法,給戴笠一個交代,這實在是有些為難他,上海區肯定已經把這裏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反應給了戴笠,江南和簡坤帶來的幫手是什麽人,戴笠一定會揪住不放的。中午,原本湛藍的天空不知怎的就烏雲密布,江南一行人還沒來得及上岸,船上又無處躲雨,隻得硬生生的淋著,陶野和簡坤還不打緊,江南卻是不能淋雨的,等他們上岸,找到地方避雨時,江南已經發起了高燒,不省人事。接下來的幾天江南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的,他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距離重慶還有多遠,陶野和簡坤在耳邊說的話時而聽得見,時而聽不見,模模糊糊,他不想去聽,難得的可以糊塗的過日子,他竟有些珍惜這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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