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規矩
宏圖書齋的掌櫃姓孫，曾經也是苦出身的孩子，後來遇到開書齋的嶽丈才算苦盡甘來。從無家可歸險些凍餓而死的流浪兒，到書齋小夥計，再到東家的門前嬌客，他的人生實現了質的飛躍。
帶給他這一切的是讀書，如果他沒有借著在書齋幹活之便勤學苦讀，最終考上了童生，嶽父也不會看中他最終把女兒嫁給他，並且把書齋也留給他。
因此他對窮人家的孩子，並且是很勤奮的孩子很是憐惜。
尤其當這個窮人家的孩子用左手還能寫出一筆工整的字，更是刮目相看。
“尚可。”孫掌櫃接過字點了點頭。
以他的眼光來看，字寫的還可以，隻是腕力不足，寫出的字沒有力道。但畢竟這麽小的孩子，又是左手，看得出有名師指點，也是下過功夫的。
左手都能寫成這樣，右手估計能更好一些。
“那我這算通過了嗎？”阿弟仰起頭看著他，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的孫掌櫃心都要化了。
“通過了。”孫掌櫃點點頭，“不過你想抄哪些書？《瓊林幼學》、《三字經》這些，或者也可以抄話本子……”
像《三字經》這些抄一本給五十文錢，並且要字跡工整，話本子相對就容易多了，一本六十文錢，字寫的差一些也沒關係。
畢竟看話本子的多是識字不多，也沒心思做學問的人，看的隻是個熱鬧，但因為有市場所以話本子比正常的書要好賣一些，因此抄書也貴十文錢。
“不過看你一身儒衫，想必也是要念書的，就抄些《三字經》最好。”孫掌櫃道“一來溫故而知新，二來也可以多練練字。”
還有一點他沒說，抄話本子並不是什麽正事，抄寫的同時勢必會看，小孩子心誌不堅，容易誤入歧途若因此荒廢了學業就可惜了。
阿弟沉默了片刻，《三字經》和《瓊林幼學》這些他早已經爛熟於心，不需要再溫故知新了，不過孫掌櫃有一句話說的沒錯，可以借機多練練字。
“我可以抄四書五經嗎？”阿弟問道。
四書他隻學了一少半，如果能借這個機會多多抄寫，自然能默背下來。至於說裏麵的意思，以前教授他課業的西席說了，先背下來再慢慢理解，遇到大儒也好向人家請教。
這樣一來學習、練字、賺錢，三不耽誤。
“這個麽……”孫掌櫃看了看阿弟，“如果你能用右手寫或許可以。”
畢竟和基礎入門的東西不同，字不好看他也不好賣。
阿弟嘟了嘟嘴，知道人家這是嫌棄他左手的字不夠漂亮，但他沒想過用右手寫字。
雖說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年，看似安全了，但王府內不少人都認識他的字，他不能冒一點風險。
他左手的字見過的人不多，也就魯伯見過，因此他並不擔心。
“那我抄話本子吧。”阿弟很快做出了決定。
孫掌櫃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十文錢看似不多，可寫五本就能多賺一本的錢。
“行吧，你想好了便好。”孫掌櫃隨手拿出一個話本子，又拿了十幾張紙，這是給阿弟抄書用的，還多拿出來兩三張，留著他寫錯了備用的。
對此阿弟很滿意，一開始他還想著要自己出紙，這樣賺的就更少了。
“多謝孫掌櫃。”阿弟伸手去拿話本子，卻被孫掌櫃按住了，疑惑的抬起頭看著他。
“你得先拿定錢。”孫掌櫃指了指話本子，伸出一個巴掌，“五百文，這是規矩。”
這是要賣的，他又不認識阿弟，萬一他借著抄書為借口不還回來怎麽辦？
五百文錢相當於這個話本子的價格，拿走了隻當他買了。
阿弟為難起來，青悠姐姐平時會給他一些零用錢，從幾文到十幾文不等，但他平時隨手就花了，這會讓他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來他實在拿不出來。
孫掌櫃也看出來了，想了想收起了四根手指，“這樣吧，你拿一百文，這是看你小孩子才照顧你，不能再少了。”
一百文他也拿不出啊，十文錢還行。
“要不你回家去取……”孫掌櫃的話不等說完，就被阿弟打斷了。
“我後天再來。”阿弟說完將自己的東西收好，轉身出了書齋。
孫掌櫃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今天拿不出，後天也一樣。窮人家供孩子念書不易，估計他身上的儒衫是全家最好的衣服了，這樣的人家怎會舍得一百文錢給孩子胡鬧？
哪怕他抄書真能賺錢，家裏人或許也不相信吧。
阿弟回了家，剛到家門口就看到二喜、狗蛋領著幾個人來找他出去玩。
“你上哪了，俺們都來找你好幾趟了。”二喜湊過來，看著阿弟身上的儒衫，一臉的羨慕，“你要上學堂了？”
阿弟點點頭。
旁邊幾個男孩子也都圍過來，臉上流露出說不上是羨慕還是什麽的神情，他們都沒上過學堂，家裏大人也不識字，從小就沒有過這方麵的概念。
突然從他們當中出現一個上學堂的人，這感覺挺微妙的，羨慕居多。
都是小孩子，想不到那麽遠，隻是羨慕能穿幹淨漂亮的儒衫，和在學堂裏和一群讀書人在一起的氛圍，感覺挺稀奇的。
“一丫頭片子念啥書。”不知道哪個孩子嘀咕了一句，語氣酸溜溜的。
其餘幾個男孩都愣了下，他們天天和阿弟混在一起，上樹掏鳥蛋，下河就撈魚，滿大街的瘋跑，還真沒人拿阿弟當女孩看。
有成天打架的女孩嗎？
尤其阿弟打起架來那副生猛的架勢，他們當中單拎出來哪個都扛不住。
“說啥呢你。”二喜不幹了，他跟阿弟最好，受不了別人說阿弟。
阿弟也看過去。
他在這幫孩子裏麵積威不小，看的那孩子有點膽虛，但還是揉了揉鼻子，小聲咕噥了句，“本來就是嘛。”
二喜還想再說什麽，被阿弟攔住了，看了說話那孩子一眼，回過頭道“算了，沒事。”
本來他現在就是“丫頭片子”，這也沒什麽可說的。
阿弟還有事，讓幾個小孩先走了，就隻有二喜趕都趕不走，隻能讓他跟著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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