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偏執皇帝的黑月光師尊[重生]最新章節
作為一名自幼便在朔雪城修行的修士,秋雨桐確實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但好歹也在人間界曆練了整整十年,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了一些東西。
比如“男寵”,他還是聽說過的。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方才兩個小太監所說的,晉王獻給陸霄的“絕色美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他是一個……男寵。
秋雨桐的腦海一片空白。
他成了一個男寵,一個獻給陸霄的男寵。
秋雨桐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爭先恐後地從他的脊背上冒了出來。
太荒謬了,太尷尬了,太……丟臉了。
秋雨桐僵硬了好一會兒,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趕緊低頭往身上望去。
他全身上下,除了腰間一小塊遮羞的墨綠色刺繡錦緞,就隻有手腕腳腕上一圈圈華麗繁複的黃金鏈子,整個打扮簡直糟糕到了極點。
“……”秋雨桐默默抽了抽嘴角。
原來如此,他早該明白的。
方才他還在胡亂猜測,自己這個身體究竟是什麽身份,是外族奴隸,還是戰場俘虜……其實根本不用猜,這個身體完全就是一副以色侍人的打扮,隻是他壓根兒沒往那方麵想!
這都是些什麽破事兒啊!
天道就算要玩兒他,不讓他飛升,也不用這樣折騰他吧!
秋雨桐簡直欲哭無淚。
他並不是一個執著的人,所謂道法自然,飛升不成也不強求,甚至魂飛魄散他也認了,可是莫名其妙地上了一個男寵的身,還被該死的晉王當做禮物,進獻給自己唯一的徒弟……
這簡直太荒唐了,他真的沒法接受。
可是,雖然不願意接受,但事實已經這樣了,眼下最大的問題是,他該怎麽辦?
要不然,待會兒見了陸霄,索性直接和對方相認,讓這小子好歹給他拿身像樣點兒的衣裳過來?
……不行。
隻考慮了短短一瞬,秋雨桐就極其堅定地、毫不猶豫地、斬釘截鐵地否決了這個想法。
不行,絕對不行。
他如今這副糟糕到了極點的樣子,絕對不能和陸霄相認!絕對!!
他丟不起這個人。
可是,如果不相認的話,眼下這個要命的情形,他又該怎麽應付自己這個曾經的徒弟?
嗯,陸霄一向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孩子,如果裝裝可憐,或許可以蒙混過關……而且陸霄為人清心寡欲,又不喜好男風,說不定會對晉王的這份“禮物”嗤之以鼻,直接把自己趕出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正絞盡腦汁地拚命想著法子,兩個小太監已經抬著籠子,來到了靜心殿的院門前。
對於靜心殿,秋雨桐倒是很熟悉。
這座小小的宮殿,並不是正式的帝王寢殿,而是一個偏殿,總共也隻有三進院子。老皇帝逝世之後,陸霄登基之前,他們師徒二人,曾經在這裏短暫地住過三個月。
沒想到,陸霄登基整整五年了,還沒搬走。
矮太監和院子門口的侍衛打過招呼,兩人抬著籠子進了前院,在前殿朱紅色的大門前,緩緩停了下來。
“吱呀”一聲輕響,前殿大門開了,一個矮矮胖胖的老太監走了出來。
“小的們給張公公請安。”兩個小太監道。
大門兩側掛著數盞明亮的燈籠,隔著薄薄的白紗,秋雨桐一眼就認了出來,眼前這個矮胖老太監,正是當年陸霄的貼身太監,張德福。
隻是此時此刻,張德福已經全然不是昔日的落魄模樣,他身著醬紅色熟羅圓領掌印太監服,手持一柄雪白的拂塵,儼然是一位位高權重的大太監。
張德福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籠子:“這籠子裏的,就是晉王進獻的美人,雪容公子?”
“回張公公的話,正是。”矮太監畢恭畢敬道。
“嗯,讓咱家瞧瞧。”張德福點了點頭,彎腰揭開白紗一角,往裏望去。
秋雨桐趕緊垂下眸子。
張德福陡然一愣,整個人都僵住了,手不由自主地狠狠一抖,紗幕又掩了回去。
“怎麽了,張公公?”矮太監殷切道。
張德福根本沒搭理他,隻是呆呆地瞪著籠子,仿佛見了鬼。
過了好半晌,這位一向穩重圓滑的老太監才緩緩回過神來,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像,太像了。晉王他……”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神色極其複雜地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輕歎一聲:“也罷,不管他是什麽用心……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秋雨桐心裏嘀咕,什麽叫“這樣也好”?
晉王送了個男寵給陸霄,這有什麽好的?
張德福猶豫了片刻,又彎腰叮囑道:“雪容公子,這宮裏不比宮外,容不得半點行差踏錯。你既然來了這裏,規矩自然也學過了,待會兒進去了,可不要自作聰明,要是惹惱了陛下,誰也救不了你。”
秋雨桐哭笑不得,勉強應了一聲:“知道了。”
張德福頓了頓,又忍不住歎了口氣:“唉,你這副長相,你這副長相……也不知道是福是禍。罷了罷了,總而言之,你好好伺候,陛下滿意了,自然有你的好處。”
“呃,這……”秋雨桐隻覺得頭皮發麻。
好好伺候?伺候陸霄?
……怎麽伺候?
他拒絕想下去。
他輕咳了一聲,試圖挽救一下自己的命運:“張公公,那個,咳咳……其實我今天不大舒服……”
“不必多說。”張德福不容置喙地揮了揮拂塵,“抬進去吧。”
秋雨桐:“……”
隨著張德福一聲令下,籠子又被抬起,搖搖晃晃地進了前殿。
一進門,地龍的融融暖意撲麵而來,混合著馥鬱的龍涎香,幾乎讓人昏昏欲睡。
前殿並不算大,東南和西南兩個角落,各放著一尊精致的白玉睡蓮香爐,香爐裏點著名貴的龍涎香,屋子裏煙霧繚繞,暗香浮動。
再往裏走十來步,房間的正北方,是一張巨大的紫檀書案。
書案後麵,坐著一個男人,正低頭批閱奏折。
秋雨桐望著他,心口輕輕顫了一下。
陸霄。
那位低頭批閱奏折,無比陌生又無比熟悉的英俊青年,正是秋雨桐唯一的徒弟,大陳朝年輕的皇帝,陸霄。
隔著籠子上的薄紗望去,陸霄的麵容並不十分清晰,但書案前方有一尊巨大的銅雀燭台,上麵點了數十支鯨油蠟燭,透過薄紗從暗處看亮處,倒也能勉強看個大概。
秋雨桐望著書案後的男人,感慨過後,又略微有些疑惑。
陸霄這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成熟了?
他轉念一想,不由得失笑——雖然對自己而言,兩人分別不過是眨眼間的事,但實際上,人間界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掰指一算,陸霄此時已經二十三歲了,當然和剛剛登基時不一樣。
秋雨桐正胡思亂想著,籠子微微一震,被放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啟稟陛下,這位就是晉王進獻的絕色美人,雪容公子。”張德福肥胖的身軀匍匐在地毯上,畢恭畢敬道。
陸霄自顧自地批著折子,連眼皮也懶得抬一下,聲音低沉而冷淡:“朕知道了。人擱這兒,你們都下去吧。”
“是。”張德福又深深磕了一個頭,才爬起來,帶著兩個抬籠子的小太監退了下去。
於是,書房裏隻剩下兩個人。
大陳朝年輕的皇帝,和籠子裏有苦說不出的倒黴帝師。
秋雨桐活了兩百年,什麽世麵沒見過,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奇葩情況,緊張得嗓子都有點發幹,忍不住默默咽了口唾沫,隨即又開始唾罵自己。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有什麽好緊張的?
他把陸霄從八歲帶到十八歲,這小子的劍術兵法謀略,哪一樣不是他教的?隻不過,隻不過這小子如今長得大了一點,成熟了一點而已,可骨子裏還不是自己那個小徒弟?
秋雨桐稍微鎮定下來,又開始犯愁。
如今這個情況,他該怎麽敷衍陸霄,才能蒙混過去?
總之,他既不想丟臉地暴露身份,也萬萬不想“伺候”陸霄,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倒黴事兒啊。
秋雨桐忍不住又抬起眼皮,瞟了一眼陸霄。
巨大的紫檀書案之後,那位年輕英俊的人間帝王,似乎對籠子裏的“絕色美人”並不感興趣,一直聚精會神地批著那疊高高的折子,連頭都懶得抬。
見對方一直低頭批折子,並不關注自己,更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秋雨桐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這小子還是跟以前一樣,清心寡欲。
秋雨桐放下心來,這樣就好辦多了,隻要硬著頭皮把眼前這關蒙混過去,之後再想法子回到朔雪城,他就能重塑肉身,再證大道。
既然打定了主意,他也就不著急了,索性微微眯起眼睛,借著紗幕的遮擋,細細打量起了自己的得意門生。
書案之後,陸霄低垂眸子,全神貫注地批著折子,明亮暈黃的燭光,映照著他年輕的臉龐。
他已經完全蛻去了少年時候的青澀模樣,曾經柔弱稚嫩的輪廓,變得棱角鋒利起來,鳳眼薄唇鼻梁挺直,簡直英俊得無懈可擊。
他看起來冷酷、堅定而且成熟,眉宇間是全然的帝王氣象。
書房裏非常安靜,隻有狼毫毛筆落在宣紙上的細微“沙沙”聲,像秋日綿綿的細雨,又像微風拂過樹梢。
秋雨桐遙遙端詳著自己唯一的徒弟,心中感慨不已。
陸霄真的長大了,也成熟了。
不,不止如此……
秋雨桐輕輕蹙起了眉頭。
不知為何,他隱隱覺得,陸霄和以前不大一樣了。這種不一樣,不僅僅是成熟或者稚氣的區別,而是青年整個人的氣質,不一樣了。
是哪裏不一樣呢?
他看起來,似乎不太快樂……
是國事太操勞了嗎?
秋雨桐望著陸霄,正出神地思索著,對方卻察覺到了什麽似的,忽然抬起眼皮,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在籠子的白色紗幕上打了個轉。
其實,從明亮的書案後麵,看陰暗處的籠子紗幕,完全看不清楚。但那兩道如同實質一般的銳利目光,仍然讓秋雨桐僵了一瞬。
與昔日少年孺慕依賴的目光完全不同,青年此時此刻的眼神,冷酷得如同極北塞外難以融化的千年寒冰,沒有一絲一毫的暖意。
陸霄緩緩擱下毛筆,冷冷道:“看夠了嗎?”
秋雨桐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不太適應陸霄的語氣。
這樣森冷的語氣,秋雨桐從來沒有聽到過。
他有些茫然。陸霄怎麽了?
見他不吭聲,陸霄冷笑一聲,從書案後麵站了起來。這位年輕的皇帝繞過巨大的書案,緩步走了下來,在籠子前麵站定了。
高大的影子,幾乎罩住了秋雨桐整個人。
秋雨桐不由自主地,往後挪了一下。
陸霄緩緩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紗幕後麵,那一道朦朦朧朧的人影。
房間裏隻有書案前掌了燈,籠子籠罩在陰影之中,透過白色的薄紗,隻能隱約看到一個單薄的人影,正蜷縮在籠子角落,看起來柔弱而無助。
“故弄玄虛!”
陸霄冷笑一聲,而後“刷”一聲輕響,隨手抽出了腰懸配劍,暗沉如水的劍鋒橫掠而出——
“哢嚓”一聲脆響,木籠輕而易舉地被斜斜劈為兩半!
而籠子上的白色輕紗,也被劃為兩片,緩緩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