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偏執皇帝的黑月光師尊[重生]最新章節
這天晚上,小船穿過蓮花山大峽穀,終於進入白州境內。
清清冷冷的月光之下,江麵顯得愈發寬闊,水勢也漸漸變緩。
秋雨桐坐在小船甲板上,呆呆仰望著那輪皎潔的明月。
今天已經是三月十二了,深藍色的夜空之中,一輪明月將圓未圓,月中隱約可見丹桂玉兔,仙影渺渺。
秋雨桐發了一會兒呆,又覺得有些無聊,便摸起甲板上一支殘破的竹蕭,略微試了一下音,吹了起來。
在這靜謐的夜裏,濤聲如泣如訴,而蕭聲嗚嗚咽咽,雖然有幾個音不大準,但也頗為動人。
陸霄靠著船篷,怔然望著他。
秋雨桐察覺到了對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放下竹蕭,輕咳了一聲:“咳,這支《江楓漁火》,我吹得不大好,有幾個音不準。”
陸霄悶悶道:“我都不知道,師尊還會吹蕭。”
“隻會那麽幾首而已。”秋雨桐撓了撓頭,“小時候,掌門師兄教我們吹簫,最後也就三師兄稍微強點兒。我雖然吹得不咋地,但二師兄吹得比我還爛,連掌門師兄都捂著耳朵求他別吹了。”
“我覺得師尊吹得挺好的。”
“那是因為你沒聽過,掌門師兄那支’邀仙’的蕭聲。”
陸霄沉默了片刻,還是沒憋住:“師尊,你和你那位掌門師兄,關係很好?”
“呃,我們可是師兄弟誒,能不好嗎?”秋雨桐眨了眨眼睛,“不過說起來,二師兄、三師兄,還有我,我們三個都是掌門師兄拉扯大的,說是掌門師兄,其實跟半個爹媽差不多了。雖然他脾氣很好,但發起火來,連二師兄都得滾去問劍崖靜坐悔過。”
“如兄如父,原來如此。”陸霄點了點頭,“聽起來,你們都很怕他,他很厲害嗎?”
“我沒見過掌門師兄拔劍,可是聽三師兄說,當年掌門師兄手提一柄’止戈’,和上古凶獸吞天蟒大戰三天三夜,最後將其誅殺於劍下,威震整個修真界。可惜那個時候,我還沒出生呢,沒見著。”秋雨桐歎了口氣,“朔雪論劍之後,掌門師兄的腿……廢了,從此就不再拔劍了。平時,我隻能跟二師兄三師兄過過招,再後來,連二師兄三師兄都不肯跟我過招了,悶死我了。”
陸霄揚了揚眉:“怎麽,他們打不過你?”
“自家師兄弟,隻是切磋而已,又有什麽打得過打不過的。”秋雨桐頓了頓,壓低了嗓子,“你說得沒錯,他們是真的打不過我,怕丟臉呢。”
“……”陸霄無語地搖搖頭,嘴角卻忍不住微微翹起。
“唉,我還挺想跟掌門師兄過過招的,可惜他不拔劍了。或者北海劍派那個歸無涯,也可以啊。不過,我還是更想跟掌門師兄過招,看看他到底有多厲害。”秋雨桐望著明月,心中一陣惆悵。
陸霄不解道:“可是,元宵節在醉仙樓吃飯的時候,我聽那個藥王莊的徐冬青說,在論劍譜上,你那位掌門師兄的排名,在那個歸無涯後麵?”
“嗯。天機先生的論劍譜,總共排了一百柄大能佩劍的名次,第一位是清衡仙尊的’天照雲海’,第二位是歸無涯的’泣血’,第三位才是掌門師兄的’止戈’,第四位是南山寺的……不過,劍道無常,排名這種事情,也不一定做得準。”
兩人聊了許久,秋雨桐隻覺得倦意如同潮水般陣陣上湧,眼皮一個勁兒地往下耷拉:“唔……”
陸霄垂眸看了秋雨桐一眼,輕輕把他的腦袋往自己肩膀上靠了靠。
他感受著肩膀上那份令人無比安心的重量,仰望望著天上一輪明月,徹夜未眠。
……
“霄兒,你看前麵那個渡口,好多人啊。我們是不是到了?”秋雨桐努力踮起腳,望著江邊一處熱鬧的渡口。
陸霄點了點頭:“應該是了。”
陸霄掌著船舵,小船很快就靠上碼頭,秋雨桐一下就蹦了上去。
“嗷!烏鴉!”他慘叫一聲。
數十隻巨大的黑烏鴉,一邊“呱呱呱”叫著,一邊呼啦啦地湧了上來,圍著他直打轉。
陸霄急忙一個箭步過來,揮手將烏鴉趕走:“去去!”
“去去去……怎麽這麽多烏鴉?!”秋雨桐狼狽地胡亂揮著手。
碼頭旁邊的幾艘小船上,傳來陣陣笑聲。
“哈哈哈……”
“又一個被啄傻的!”
“這小子細皮嫩肉的,可別被啄破相了!”
“哎,你們幾個能不能少說兩句?”一個抽著旱煙的老船家笑了笑,“咳咳,俺們這裏的烏鴉精得很,專門欺負公子你們這種生人。”
秋雨桐隨手抓了一把被啄得淩亂不堪的頭發,哭笑不得:“我還以為寒鴉渡隻是個名字呢,沒想到真有這麽多烏鴉!”
老船家笑道:“這位公子,你看那邊是什麽?”
秋雨桐循聲望去,不由得微微一驚:“怎麽會這樣?”
陸霄也擰起了眉毛。
不遠處的白水江邊,大片荒涼的石灘上麵,聚集著數千隻密密麻麻的烏鴉,幾具屍體被啄食得破破爛爛,五髒六腑流了一地。
“這是怎麽回事?”秋雨桐蹙眉道。
“公子,你以為寒鴉渡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老船家見慣不怪地搖了搖頭,“既然來了這裏,公子應該也是去藥王莊的吧?那藥王莊裏的人,每天都要把死在穀口的病人,扔到這河邊來。慢慢的,這兒的烏鴉就越來越多,才有了寒鴉渡這個名字。”
秋雨桐有些疑惑:“怎麽,藥王莊不救人嗎?”
老船家深深吸了一口旱煙:“咳咳,哪兒救得了那麽多啊。藥王莊那位徐大神醫,如今每年隻救一個病人,還得看眼緣。”
他咳了兩聲,又壓低了聲音:“前些年,因為徐大神醫從閻王爺手裏搶走的人命太多了,徐大神醫的兩個姐姐被閻王爺召去抵了命,然後徐大神醫就訂了這個規矩。”
“原來如此。”秋雨桐點了點頭。
大概十多年前,他曾經順手救過徐秋石一次,可是兩人並不太熟,他也不知道徐秋石還有兩個姐姐。不過既然有“徐秋石”和“徐冬青”,那上麵曾經有過“春”和“夏”兩個姐姐,也不奇怪。
秋雨桐沉吟了一番,既然已經到了這裏,怎麽也得去試試:“老丈,請問藥王莊往哪裏走?”
“看見那條大路沒有?”老船家指了指前方,“沿著那條大路一直往前走,會看到一個穀口,那個就是靈鹿穀了,藥王莊就在靈鹿穀中。至於你們能不能進穀,或者進去了徐大神醫又肯不肯治,那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不過嘛,徐大神醫最近要娶親,說不定心情好,就給你治囉。”
“我知道了,多謝老丈。”秋雨桐和老船家道了謝,兩人便沿著大路往前走去。
不多時,果然看見前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山穀。
“到了!”秋雨桐興高采烈道。
陸霄望著山穀穀口,蹙起了眉頭:“這麽多人。”
穀口外麵,有一大塊平地,上麵或坐或躺了一百餘人,有人搭著帳篷,有人鋪著毯子,有人大聲呻/吟,有人哭哭啼啼,看起來已經等了很久了。
“都是求醫的病人,怪可憐的。”秋雨桐輕聲道,“我們去穀口瞧瞧吧。”
二人穿過眾人,來到穀口。
穀口由四個粗壯家丁守著,領頭那名青年麵色黝黑,他上上下下打量著二人:“來者何人,可有介紹函件?我家莊主不見生人。”
秋雨桐眨了眨眼睛,頗有些為難,要不要把朔雪城搬出來唬人?可是自己身上也沒有信物啊。
黑臉青年不耐煩道:“沒有?那就到空地上等著吧。”
秋雨桐急了:“我……”
黑臉青年揮了揮手,趕蒼蠅一般驅趕著秋雨桐:“我什麽我?去去去!”
陸霄一步上前,狠狠拽住了對方手腕:“我們不是來求醫的,是來賀喜的。這位是童語秋公子,我姓蕭名路,我倆來得早了,還請行個方便。”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塞了什麽在對方手裏。
“……”黑臉青年低下頭,偷偷瞟了一眼手裏的金錠子,臉上頓時滿滿地堆起了笑容,“原來如此,二位請跟我來。”
秋雨桐瞪著陸霄,這小子都是當皇帝的人了,還行賄行得這麽自然!
陸霄低聲道:“師尊既然不想亮出身份,如今又不能得罪莊裏的人,便隻有這樣了。”
黑臉青年領著二人進了穀口,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這靈鹿穀極其巨大,翠竹森森綠意盎然,一道清澈的小溪從穀底蜿蜒流過,不時有靈鹿輕盈地縱過溪水。更遠處,翠竹掩映之中,隱隱可見大片黑瓦白牆的房屋,想來便是藥王莊的主宅了。
黑臉青年將二人帶到小溪旁一排茅屋前,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蕭公子,童公子,二位沒有喜帖,便是散客,隻能住這裏了。”
“不打緊。”秋雨桐點了點頭。
送走黑臉青年,兩人便走進了茅屋。
茅屋裏的擺設十分簡陋,隻有一張書案、兩把椅子,還有一張窄窄的硬板床,上麵胡亂堆疊著一床薄薄的舊棉絮。
此時已是傍晚,夕陽的餘暉從小窗映了進來,倒也十分溫暖。
“終於到了,累死我了。”秋雨桐伸了個懶腰,在小床上坐了下來,“方才那人也沒說,在什麽地方吃飯啊?”
陸霄從包袱裏拿出兩張金黃的饢餅、一包切好的鹵牛肉,又拿出一隻鼓鼓的牛皮水壺:“師尊,湊合著吃一點吧。”
“你還帶了幹糧?”秋雨桐愕然道。
兩人曾經在民間顛簸流離了好幾年,秋雨桐生性散漫不拘小節,陸霄不得不養成了晴帶雨傘飽帶幹糧的習慣,如今這小子已經當了皇帝,這習慣居然還沒變。
秋雨桐接過饢餅,咬了一小口。脆脆的,味道還不錯。
他吃著饢餅,含含糊糊道:“霄兒,你說這徐大神醫成親,咱們應該準備點兒什麽賀禮啊?”
“倒是忘了這茬。”陸霄沉吟了片刻,“要不,明兒去穀外采買一些?”
“不用那麽麻煩。”秋雨桐摸摸下巴,忽然笑了,“我有個好主意。”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窗邊那張舊書案前坐了下來,像模像樣道:“霄兒,給為師磨墨。”
終於可以讓這個孽徒給自己磨一回墨了!
“好。”陸霄微微一笑,便站在書案旁,細心地磨起墨來。
秋雨桐提筆蘸墨,一鼓作氣“刷刷刷”地寫了起來。過了大半個時辰,天漸漸黑了,而他已經寫了數十頁宣紙的蠅頭小楷。
陸霄略微有些疑惑:“師尊,你在寫……劍譜?”
秋雨桐得意地笑了:“藥王莊這位徐大神醫雖然不會劍術,但卻是個劍癡,喜歡收集各種名劍和劍譜。我就投其所好,送他一本朔雪城秋雨桐親筆所著的孤本劍譜。霄兒,你說這份賀禮,夠不夠重?”
陸霄忍不住翹了翹嘴角:“師尊這法子甚好,這可是無價之寶。隻是,朔雪城那位秋仙師數年前就已經飛升了,這墨跡未免太新了一些。”
秋雨桐撓了撓頭:“這倒也是。”
陸霄拿起那疊宣紙,笑道:“不過,我倒是有個法子。”
秋雨桐盯著他,見他把紙張湊近了油燈,不由得緊張起來:“你想幹嘛?可別點著了!我好不容易才寫了這麽多!”
“不會的。”陸霄仔細把紙張在油燈上翻來覆去地熏著,熏一小會兒又換一張紙,不多時,一疊雪白的宣紙便變得略微發黃,看起來十分陳舊。
秋雨桐拍手道:“這樣就天衣無縫了!”
“其實內行也看得出來,但糊弄一下外行足夠了。何況字跡本來就是真的,更加不好分辨。”
兩人又忙活了一會兒,將宣紙用舊棉線細細訂了起來,而後用一張墨藍色的布巾,鄭而重之地包起來,儼然一本價值連城的絕世劍譜。
“呼,累死我了。”秋雨桐往床上重重一倒,“這床好窄啊,咱們兩個人可怎麽睡?”
陸霄猶豫了片刻,從屋子角落抱了些幹稻草,窸窸窣窣地鋪在床前地麵上,又脫了外袍鋪在幹草上:“我睡地上就行了。”
秋雨桐翻過身,趴在床上看著陸霄打地鋪,忽然有些於心不忍。這小徒弟已經是當皇帝的人了,放著大寧宮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跟著他跑到這破地方來受罪,吃幹糧打地鋪……
他琢磨著,漸漸有些睡意上湧,便隨手扯下外袍胡扔在床尾,又扯鬆了內衫的領子,整個人努力往床裏麵靠了靠:“霄兒,你上來睡吧。”
陸霄抬頭看了他一眼,視線仿佛被狠狠燙了一下。
他極其倉促地垂下眸子,神色幾乎顯得有些狼狽了:“我,我就睡這裏。”
“霄兒,你上來嘛,沒關係的……”秋雨桐實在很困,但還想努力勸說兩句,隻是眼睛都睜不開了,聲音也帶上了濃重的鼻音,仿佛很委屈似的。
陸霄的呼吸沉重了一瞬,連身體都繃緊了。
“你……”他忍無可忍地閉了閉眼睛,忽然一個指風彈熄了油燈,窸窸窣窣地躺進了稻草堆裏。
“霄兒。”
“師尊,別說話了,我是不會上去的。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哦。”秋雨桐隻得默默閉嘴了。
在陷入夢鄉之前,他忍不住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寒毒發作昏迷的時候,這小子死活都要摟著自己一起睡,如今倒是裝模作樣地矜持起來,寧願用稻草打地鋪,也不願和他睡一張床……看來這小子果然清心寡欲,隻有萬不得已的時候,才會和別人親近。
作者有話要說:霄霄:我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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