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山雨欲來
一夜之間，仿佛亂石投入水潭，激起了千層浪花，紙媒和網絡上的新聞鋪天蓋地而來。
“顧氏集團醜聞頻出：顧家五少涉嫌謀害親兄被立案調查”
“富二代醉駕車禍慘案或另有隱情”
“顧家四少之死，最大受益者誰？深扒豪門背後的暗濤洶湧”
單是“豪門鬥爭”“謀殺”這樣的關鍵字，就足以吸引大眾的眼球。何況這次涉及到的是顧氏。
輿論在無數網友的評頭論足中快速發酵，仿佛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推波助瀾。有一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小道消息也開始在網上瘋傳，甚至有人爆料說顧琛少年時曾被送進過精神病院。這次顧一程之死，也同兩人之間由來已久的齟齬和顧琛的偏執型人格有關。
陸小恬一頁一頁地翻著手機裏的頭條新聞。一張顧琛的照片被人放大了進行各種分析，最後得出“麵相陰冷，心機深重”的結論。
底下網友的評論已經成了一場臆想和猜測的狂歡。
照片其實很模糊，而且隻是個側臉。不知那些高明的網友是如何能從裏麵找出蛛絲馬跡，還分析得頭頭是道。
陸小恬的指尖冰涼。她想起顧琛這些天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從來就不是會把心事吐露給別人的人。
手機鈴聲響起來，陸小恬一個激靈。是齊婉。她接起電話，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婉婉？”
齊婉的語氣有些焦灼，“小恬，我托我哥打聽過了，情況好像不太樂觀。警局那邊的人說，顧一程出事當天晚上，在‘天意堡’和朋友喝酒，還點了幾個坐台小姐。就是其中一個女孩給顧一程喝的酒裏下了藥，讓顧一程開車回家的路上出現幻覺和頭暈症狀，導致車禍發生。那個女孩前天晚上被人發現自殺在出租屋裏，還留下一封遺書，說是……顧琛讓她做的，還承諾事後讓她做他的情人，但那女孩畏罪自殺了。”
齊婉頓了頓，像是猶豫了一下，又說：“在那個女孩的出租房裏，還發現了顧琛的一條領帶。”
陸小恬渾身發冷。
死無對證……麽？
齊婉有些擔憂的聲音傳入耳朵：“小恬？你……你還好吧？”
陸小恬用力咬了下嘴唇，痛覺刺激著她混亂的神經，讓她清醒了幾分。
那天顧琛被人帶走的時候，神色淡漠一如往常，隻是在對著驚慌失措的她的時候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道，“別怕。”
她鼻尖有些發酸。
是誰……？是誰在背後攪渾水，是誰想陷害他？
一定……一定有什麽地方是不對的。她要找出來。她要證明他的清白。
齊婉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小恬，你別著急……我讓我哥再想想辦法，一定有辦法的。顧琛那裏……你放心，他畢竟還是顧氏的人，而且有我哥在，警局的人不會對他怎麽樣的。”
陸小恬低低地“嗯”了一聲。隨即，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婉婉，你能不能讓你哥幫我辦一件事情……”
陸小恬向公司請了假。看著她一臉疲憊的神色，素來嚴厲的總監也沒多說什麽，擺擺手簽了假條。
幾天過去，網上的言論非但沒有消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顧氏的股票也在下跌，聽說顧氏高層連開了幾次緊急會議。
顧一程的遺產讓人虎視眈眈，他手中握有不少的股份。分配權的問題讓一票律師吵得人仰馬翻。
陸小恬坐在出租車裏，手機上雜七雜八的消息不時地彈出來，每幾條就必然是有一個關於顧氏的。
她閉了閉眼睛。指尖微微用力掐進掌心，顯得有些發白。
山雨欲來。
出租車停在城南一個破舊的小區門口。陸小恬下車，看見齊晟等在那裏。
他看見陸小恬，低頭在一旁的環保垃圾筒上麵掐滅了煙頭，邁開長腿走了過來。一走進便微微擰了下眉：“怎麽幾天沒見，瘦了這麽多？你這樣讓顧琛哥怎麽放心的下。”
陸小恬扯了下嘴角。
“他怎麽樣？”
齊晟看出她眼睛裏深藏的不安與無助，無聲地歎了口氣。“他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塌下來也不見得當回事。倒是你，黑眼圈都快蓋不住了，這幾天是不是都沒睡好。”
陸小恬沒作聲。顧琛被帶走的那一晚，她幾乎是睜著眼睛挨到天亮的。
之後便開始翻看所有有關“顧氏車禍案”的報道，連網上各大營銷號的一些八卦言論、花邊新聞都沒有放過。
齊婉幫她打聽了警局帶走顧琛時所掌握的證據。那個最關鍵的人證，“天意堡”裏坐台的女孩已經死去，但她的遺物還保留著。
她自殺得太蹊蹺。若是人為，一定會留下什麽蛛絲馬跡。
所以陸小恬拜托了齊晟，她想要親自到女孩自殺的出租屋看一眼。
小區十分老舊，裏麵都是那種舊式的五層高的樓房，沒有電梯。這裏本來是要拆遷的，後來由於開發商同政府沒有談妥，拆遷的計劃也就一直擱置下來。再加上位置偏遠，距離市中心至少要半小時車程，這裏的住戶也就紛紛搬了出去，剩下的大多是外地來租房住的。
原本在這裏住的人家就不多，再加上出了一場人命，周圍鄰居覺得晦氣，也就陸續搬走了。破敗的小區顯得更加冷清。
齊晟帶著陸小恬穿過樓與樓之間狹長的過道，來到盡頭處的一個單元。他指了指頂樓的一扇窗戶，道：“那就是那個女孩被人發現的那間臥室。”
穿堂風冷颼颼吹過來，帶著點陰森森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陸小恬覺得這裏的建築和景物都有股壓抑的感覺。
她猶豫一下，問道：“我能不能……進去看看？”
齊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他印象中的陸小恬低調、優雅，貼著“大家閨秀”和“顧琛夫人”的光鮮標簽，理應是被人遠遠觀賞和羨慕的。
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弱溫婉的女孩子，竟然有勇氣踏進一個發生過命案的房間。
陸小恬穿著簡單的黑白格子連衣裙，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由於連日來的折騰顯得有些蒼白，眼眸黑白分明，卻隱隱透著倔強的神色。她身形很嬌小，站在那裏卻讓人無端感受到一股子凜冽的韌勁。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她吧。
齊晟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麽顧琛哥會喜歡她了。
齊晟搖搖頭。“我找人要到了這套出租房的鑰匙，你可以從臥室門上的玻璃看一下，但是那間臥室已經被貼了封條，除了警方的人，外人是禁止入內的。”
陸小恬知道他已經在盡力幫忙了，便點了點頭。隨著齊晟走上樓。齊晟掏出一把暗淡的黃銅鑰匙，打開了出租房的門。
這是個狹小的一室一廳。屋裏沒有開燈，這棟樓有些背陰，因此顯得格外昏暗。進門是客廳，說是客廳，其實隻有幾把椅子和一張茶幾，椅子上麵浮了一層薄薄的灰，仿佛很久沒有人來坐過。
有誰會來拜訪一個無親無故的坐台小姐呢？
陸小恬朝那個女孩的臥室走過去，門縫上交叉貼了兩道長長的封條，隔著門上灰蒙蒙的玻璃，勉強能看清楚裏麵的擺設，自從屋主人出事以後就再也沒有人動過。
臥室裏的布置同樣很簡單。床靠窗戶，被子沒有疊，胡亂堆在一旁。屋裏還有一張桌子，並一個玻璃櫃，擺放著一些常用的雜物。
陸小恬目光一寸一寸掃過，最後定格在床左邊的床頭櫃上。那上麵放著一隻杯子，還有一個相框，以及幾本書，和半盒煙。
右邊的櫃子上卻空落落的。
她忽然彎唇笑了一下。
“找到了。”
第二天的各大主流媒體的主要板塊上依舊不乏“顧氏”的影子，隻是這次輿論卻忽然轉了向。一篇名為“富二代車禍案疑點重重，究竟誰才是幕後黑手”的文章爆紅網絡，引發幾十萬轉載評論。
文中指出了整個案件的幾處疑點，其中最重要的一個便是作為人證的女孩的死因。女孩生前遺留下來的種種痕跡表明，她是個左撇子。而案發現場流出的幾張照片，人們可以看到，她自殺用的水果刀，竟然是握在右手裏的。
以及那封言辭動人的遺書，此時被人有心翻出來，被網友們熱火朝天地扒了一番，竟也找出許多不合理之處。
幾天前還一邊倒的輿論，此刻被打開了一個缺口，開始瘋狂地湧向另外一邊。漸漸地開始有人懷疑，之前被各大營銷號轉發和評論的所謂“顧氏五少被立案調查”的話題，未免被炒得太不正常。一時間種種陰謀論甚囂塵上。
顧琛再次出現在顧氏的大樓前的時候，聞風而來的記者將公司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相機的“哢嚓”聲響成一片。無數隻手舉著話筒被保鏢攔著，奮力伸到他麵前。
“顧先生，聽說您之前因涉嫌謀害顧一程先生而被警方立案調查，請問您對此事有何解釋？”
“顧先生，現在案情有了反轉，請問這意味著車禍另有隱情？是否有人對您蓄意陷害？”
“顧先生，聽聞您幼年時曾因為偏執型人格被送入醫院治療，請問是否確有此事？”
顧琛腳步未停，眼風淡淡掃過那個出言不遜的記者，生生將他逼出了一身冷汗。
黑色賓利停在路邊。顧琛一手搭在車門上，微微側過臉來。他臉上分明掛著恰到好處的得體微笑，周身的冷冽氣息卻讓身後窮追不舍的記者們安靜下來。
“警局離這裏不到兩公裏，諸位對案情如此關心，不妨親自去調查。其他的，恕我無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