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新娘子
這個夢實在太真實,太恐怖了,新娘臨死前放大的臉一直縈繞他腦子裏,那麽絕望、怨恨,到最後的怨毒!
獵戶醒過來全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窗外依舊一片漆黑,那個夜晚獵戶覺得好長好長,天怎麽還沒亮?
他就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不敢再睡,數著數,等著天亮。
天一亮獵戶就迫不及待的出門了,到了村長家,獵戶發現昨天一起打電話的幾個村領導都不約而同的集合到了村長家,來得比他還早,一個個麵色比昨天沉重了許多,給人的感覺就是沮喪。
獵戶問他們說:“電話打通了?上麵不派人來嗎?”
沒有一個人回答獵戶的話,都各自低沉著臉坐在原地,臉上連一絲表情都沒有,那麽安靜的坐著就和等死每人兩樣。
獵戶拿起電話快速按下打往鎮政府的號碼,電話裏一片忙音,過了許久也沒有人接,獵戶反反複複的撥打著同一個號碼,電話裏始終都是一片忙音,直到最後電話的顯示燈也滅了,他依舊固執的拿著電話。
她不許我們求救……
村裏唯一的能通知外界的通訊設備被切斷了,外麵的人不會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無法求救,沒有救兵,他們都要死了嗎?
“你們都醒醒,既然我們瞞不住了,就告訴村民,我們不能就這麽等死。”
村長依舊是反應最快的一個,看著獵戶,他說的對,村子裏那麽多鄉親,不能這麽等死!
讓人去村裏的大喇叭發消息,告訴村裏所有的男女老少,無論在做什麽都放下,馬上到村祠堂來。
其實昨天晚做著同樣夢的人不止獵戶一個人,隻是夢中的驚恐和見死不救的不安,讓他們集體選擇了隱瞞下來。
一向冷清的祠堂,今天接納了所有的村民,人頭躥動的祠堂卻依舊那麽安靜,所有人都站在祠堂裏看著村長,仿佛是在等待著一個宣判。
村長看著祠堂裏的村民,隻說了一句話:“秋家新娘殺了何端公,回去收拾東西,村頭集合,村子不能待了。”
村民們聽著村長的宣判,大家心裏雖然沉重了許多,但不少人卻深深的舒了口氣,他們一直在猜測,一直在恐懼,現在他們終於不用在猜測了。
事情已經清楚了,村民也不在隱瞞,在回去的路上紛紛說出了昨晚做的夢,這麽多人同時做同一個夢,這說明什麽已經在明確不過了。
雖然村長說服了村裏所有的村民一起離開,但他們最終還是沒能離開。
他們是真的沒能走下山,獵戶記得那麽大好的天,熟悉的山路卻變的縱橫交錯,就和進入了迷宮似的,他們整個村子的人就這麽一直在村外的小路上繞呀繞,每一次路的盡頭都通往他們的村子,他們一直都在原地打轉。
所有人就怎麽一直從早上不停地走,走到了傍晚。
最後一次他們終於沒有繞回村子,路的盡頭也不是村口的牌坊,但卻是一個誰都不想靠近的地方!
秋家新娘掉下的天坑……
獵戶臉色發白,看著他之前看到的那棵布滿詭異抓痕的黃果樹,這一瞬間獵戶明白他們遇到了鬼打牆,他們走不出去了!
秋家新娘子是不讓他們離開村子的。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望著前麵的天坑,走了一整天他們還是沒走出去,村長也有些頹廢了,拿起行李帶著大家回村,說:“我們不走了,回村。”
獵戶現在也有些沮喪,他不想回到那個讓他恐懼壓抑的村子裏去,但他更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裏。
回到村子的村民們沒有一個人回家,再次聚集在了祠堂,他們都不想回家,紛紛在祠堂打起了地鋪,人多聚在一起總會讓多少產生一些安全感。
當天晚上村民都不願去睡覺,紛紛坐在一起聊天,從別人或者自己從小聊到大,不管有趣還是無聊,他們都睜著眼睛聽著,強忍困意,拒絕著睡覺。
夜越深,他們的困意就越重,夏夜的涼風舒爽一吹,已經疲憊了一整天的村民全都昏昏欲睡,幾乎就在意識模糊之間睡了過去。
在睡夢中獵戶又回到了天坑底部,他盯著這漆黑的環境,心髒狂跳不已,他又回到了昨天的夢裏!
在這個夢裏除了頭頂沒有絲毫光源,天坑底部伸手不見五指,獵戶轉動著腦袋四處尋覓,可是他根本什麽都看不見,隻有耳朵能聽見咯吱咯吱骨骼碎裂的聲音,伴隨不知名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天坑底部不斷地靠近,越來越近,黑暗裏的獵戶心裏開始驚慌。
“不!不!”任憑獵戶撕心裂的叫喊,拒絕著那讓人恐懼聲音的靠近,卻無法阻止夢境的延伸。
在夢裏他想跑卻邁不開腿,他想醒過來卻動不了身,他想拚命的掙紮出夢境,但任憑著他怎樣反抗,在夢裏都無濟於事,對秋家新娘所製造出來的夢境沒有絲毫作用。
“你們想去哪裏?”隨著毫無情緒的聲音,天坑底部開始有光亮起來。
當看清眼前到底是什麽的時候,獵戶的冷汗瞬間滴了下來,雙目瞪圓,由於恐懼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在這一刻腦子裏一片空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連叫喊聲都無法發出。
新娘的臉離自己不過咫尺之間,那張臉已經不能用臉來形容了,半個腦袋都被摔碎了血汙滿了整張臉,眼珠子掉出眼眶,就一點皮肉還牽拉著,即便是這樣最恐怖的依舊還不是這個,最恐怖的是新娘皮肉牽扯下眼珠裏怨氣滔天的恨!
明明這張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但刻骨銘心的恨卻能那麽清晰的感覺到。
“求求你放過我,我是無辜的。”獵戶想閉上眼但就和他動不了,醒不了一樣,他的眼睛連眨一下都做不到,整個人就被定在了原地。
“嗬嗬嗬嗬。”新娘和獵戶拉開距離,恢複了她的美貌,卻依舊毫無表情,隻是眼裏對獵戶充滿了輕蔑,如螻蟻一般的輕蔑,獵戶看著在她眼裏倒影的自己,他感覺不到自己那一刻是死了還是活著……
這就是獵戶從新娘的眼裏讀取到的是殺戮,她不會放過自己,應該說他就沒打算放過這個村子任何人。
“走不掉,我會回來的,快了,快了!”她就這麽說話之間露出了白光螢火的獠牙,手指上的指甲滑過發絲暴漲了數寸,身體不斷的以一種不可能的方式扭曲,獵戶知道那是她摔斷的骨頭……
那一刻獵戶看著恐怖至極的新娘,他甚至在想如果生活在這樣每日每夜的恐懼之中,那還不如幹脆就這麽殺了他好了。
新娘子絲毫看出了獵戶在懼怕什麽,以這一副扭曲腐爛的身體圍著獵戶轉,嘴裏反複的說著同樣的話:“不要急,都會死,不要急,都會死。”
這樣備受恐懼的折磨,這樣毫無還手之力的等死,讓獵戶全身痙攣,在夢裏哭出了聲。
就在眼淚留下來的瞬間,他能動了,新娘暫時放過了他,獵戶從夢裏醒了過來,那一刻陽光透過祠堂破敗的瓦片帶著微微的暖意撒在他臉上,他簡直覺得自己是死裏逃生,但他也清楚的明白,夢裏新娘說的是什麽意思,她隻是在等時間,而這個時間就是他們自救唯一的機會!
麵對這樣無可奈何的等死,不知什麽時候會出現的恐懼,簡直要逼瘋所有人,他們必須要做什麽!
腦子清醒之後獵戶發現祠堂裏的每個人都還在夢裏,或是全身顫抖,或是低聲哭泣,他一個個叫醒了他們,原來他們又做了同樣的夢!
在了解情況之後,獵戶極其的不甘心,他感到憤怒,他們村裏這麽多人,難道就打不贏一個鬼新娘嗎!獵戶捏緊了拳頭,帶著憤恨說:“她是要活生生的折磨我們,等到我們都崩潰了在一個一個像宰殺畜生一殺死我們。”
“都是秋家的人!不是他們硬要新娘子摘什麽黃果樹枝,怎麽會有這種事情!”
“對!秋生沒去救新娘子,才鬧出來的事!”
“就是他們招來的妖怪!”
不知道是誰先對秋家人動手,接著恐懼的村民都圍了上去,對著秋家人拳打腳踢。
人便是這樣,隻要有人開頭找到一個宣泄的出口,所有人都會跟上去,秋家不過三個怎麽打得過這麽多人,最後還是獵戶和村領導拉開他們,但即便如此秋家人也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
這不是獵戶要的結果,還沒開始對付新娘,自己人就先內訌了,麵對村民的內訌指責,獵戶怒吼一聲,聲如洪鍾說:“還沒打敵人,就先打自己人了?”
“你們誰沒說進門一定要帶'柴'?站出來。”
“……\"
“你們又有誰去救新娘子?站出來。”
“……\"
看著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站出來,獵戶冷笑一聲繼續說:“既然都不無辜,有什麽資格去打秋家人,新娘的死在場的人都脫不了關係!”
話音一落,也不知道是誰先哭了出來,開始還是低低的抽泣聲,隨著哭泣的人越來越多,整個祠堂一片的鬼哭狼嚎。
獵戶清楚的知道村民們不是在為自己當初的言行自責,而是在為自己絕望的哭泣,宣泄壓抑了那麽久的恐懼,等到他們情緒穩定一些了,他才開口鼓勵大家說“我們一起想辦法對付她,我們這麽多人難道就一定會死嗎?一個都活不下來嗎?你們想想日本鬼子比鬼仁慈嗎?我們不照樣勝利了!毛主席不是說過一切的敵人都是紙老虎,我們一定可以打敗她。”
獵戶的話就像給身處絕望的村民打了一劑強心針,明顯對村民們的情緒起了作用,他們又重新有了希望。
這個敏感的時候,所有人都被接二連三發生的詭異事情弄的精神瀕臨崩潰了,他們需要的是強烈的精神支柱,支撐他們去對抗這股壓抑著整個村子的恐懼,而在那個年代在每個人心裏毛主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毛主席說的全都是對的,獵戶很明智的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這麽多人一定能活下去一部分,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那一部分。
他們都不想在恐懼中等待死亡,那樣的恐懼比死亡本生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