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要動手麽
在馮凡的印象當中,市裏見得最多的也就是麻雀,偶爾還能看到喜鵲、燕子,已經很久沒見過烏鴉了,萬沒想到,今天,現在,他能一次性看到如此之多的烏鴉,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雖然隔著一條馬路,但馮凡仍能夠清楚地看到,這些烏鴉的眼睛裏似乎閃爍著陰冷的寒光,腦袋微微四下撥動,仿佛正在警戒中的衛兵一般。
什麽東西一旦數不過來,那種情形隻能用蔚為壯觀來形容,但如此眾多舉止詭異的烏鴉聚在一起,那就不能說壯觀,而是令人毛骨悚然。
馮凡現在渾身上下的汗毛已經倒豎起來,脊梁溝一股涼氣直衝到腳後跟,老八也在耳機中感歎道:“哇,沒想到,妖氣彌漫啊。”
“呃……難道你從攝像頭裏能看到妖氣?”馮凡小聲道。
“當然不是,形容,懂不,隻是形容。”
“那……現在該怎麽辦?”馮凡心下有些畏縮,不敢邁步過馬路。
“走啊……過去,一群扁毛畜生而已,怕什麽。”老八慫恿道。
馮凡很想虎軀一震,王八之氣大發,昂首挺胸走過去,但抬腿往前邁步時,就覺得兩腿發軟。
聽風樓前麵的馬路上空蕩蕩的,路兩頭的車輛仿佛得到了禁行指示一般,在路口處紛紛左拐或是右拐,沒一輛直行的。
“太邪門了。”馮凡忍不住脫口感歎了一句。
“這有什麽,大妖聚會,閑人閃開,很正常。若不是蔡少陽也是妖,再加上他是送你過來,他也根本不可能靠近這裏。”老八理所當然道。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結界之類的玩意兒?”馮凡問了一句。
“差不多,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反正說了你也不明白。”老八答道。
走到馬路中央時,馮凡下意識站住了腳步,他注意到前麵不遠處一直保持著警覺性的烏鴉,突然間齊刷刷將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一雙雙小眼睛瞪得溜圓,烏黑的羽毛在陽光下反射著異樣的炫彩。
馮凡莫名生出一絲惶恐,他突然間有種感覺,如果自己再往前邁一步,這些烏鴉就會立刻群起而攻之,就在這時,老八的聲音在耳機中響了起來:“注意,對麵似乎要對你下手。”
“呃……”馮凡抬起微微顫抖的手扶了一下眼鏡。
老八嬌滴滴地開始鼓勵他道:“冷靜點,男人是不能讓鳥嚇倒的。要有一種大無畏的氣勢,不要忘了那些英雄人物,拿出炸碉堡堵槍眼的精神,為了男人的尊嚴,為了白狐,為了……”
馮凡的臉皮已經僵硬了,隻能在嘴裏努力吐出兩個字:“閉嘴。”
他竭盡全力地控製著手掌伸開攥起數次,不活動開了,一會兒彈不了響指,死得會更慘,終於,馮凡索性心一橫,抬起腿慢悠悠邁出了向前的一步。
一瞬間,馮凡隻覺得眼前一黑,那些停在前麵數也數不過來的烏鴉在他的腳踩過馬路中央的同時,各自張開雙翅,騰身而起,“撲啦啦”呼扇著翅膀遮天蔽日,一群群在空中匯聚成一整片,如一大團黑雲般衝向馮凡。
馮凡臉色慘白,一時亂了陣腳,他本能地想轉身向後跑,但心理上的恐懼導致了生理上的失控,腿已經軟得如棉花團,根本就邁不開步,更不用說轉身了,最要命的是,他腦子裏想著要抬起手護住頭,但似乎胳膊已經不受大腦的控製,抬都抬不起來,而離他最近的打頭數隻烏鴉眼看著在半空中收攏翅膀,以俯衝的姿勢向他撲了過來。
馮凡透過自己的眼鏡和他那雙已經漾出水的眼睛,朦朧間已經看到了如利劍般在陽光下反射著點點寒光的喙,看著這些鳥嘴,他忽然覺得那是一枝枝射出的尖銳利箭,又像是一根根飛擲過來的長矛矛尖。
聽風樓的三樓,白狐神情冷峻地站在大廳中央,眼神中爆射出一絲殺機。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白狐這次的確有些托大了。
邁步進入聽風樓的那一刻,她隨手將大塊頭身上的禁製解除,在她看來,進了人家的地盤,挾持著大塊頭做人質已經沒有必要,白狐可不是膽小怕事的人,雖說是標哥約了她在這裏見麵,但門口隻有一個看上去彬彬有禮的侍者迎接她,並伸手示意,引領她往三樓走去。
上到三樓,白狐一眼就看見三層空曠的大廳裏,隻是在中央擺了張桌子。已經沏上了茶,熱氣嫋嫋,幾個精致的小吃點環著一把古色古香的茶壺。
樓梯口擺放了一座微型假山,整層樓除了引她上來的那個侍者,竟然再無一人。白狐微微皺了一下眉毛,慢慢走過去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著。茶汁略黃,喝到嘴裏幹冽清香,白狐輕輕歎了口氣,妖族入世後,把人類的壞毛病學了個十成十,以前談判見麵,雙方基本都選擇麵對麵直截了當,再看現在,拍電影啊?整得這麽殺機四伏的。而且聽風樓這倒黴悲催的破名字,實在令人倍覺添堵。
這時樓梯聲響,一個滿臉陰鷙的男人上了樓,走到她跟前。白狐忽然很想笑,剛剛上樓時她已經感覺到了,二樓單間裏有不少人,聽風樓一樓迎麵是通向上層的樓梯,兩邊是大廳散座,而二樓則是普通包廂,至於三樓,除了迎麵大廳外,兩側都有去了拐彎的走廊,內設超豪華包間。
不用問,這人不選擇從三樓出現,就是為了營造一種高手出場壓製她氣勢的氛圍,也真夠難為他的了。
“道上的人喜歡叫我標哥,白小姐是麽?”這個陰鷙男人聲音聽上去更陰鷙。
白狐微微衝他點了點頭,標哥並沒在意白狐態度冷淡,坐到椅子上,自以為優雅地端起開水壺洗杯,折騰了半天才倒上茶,先端起來聞著,還故做姿態地翹起蘭花指。
白狐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這號稱標哥的妖學做人學成個裝B犯,真是悲哀的失敗。
標哥輕輕抿了口茶,臉上露一副悠然自得地享受神情,好一會兒,他才拿腔作調地開口道:“白小姐啊,聽說你扣了我的人,雖然久仰你的大名,但事還是不要做得太絕的比較好。”
白狐嗤的一聲笑,沒說話,隻是盯著標哥,直盯著標哥渾身發毛,警覺地脫口問了句:“你想幹什麽?”
白狐輕蔑地一撇嘴:“人我已經放了,你沒看到麽?”
標哥見白狐沒有異常舉動,扭扭身子,重新坐直了,這才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皺起眉,道:“我是說我的手下,何……何小巍?”
白狐“哼”了一聲:“連名字都沒記住,何小輝,輝子,他我以前就認識,比你認識的時間長,不過在他手下呆了幾天,現在他已經退出了。”
標哥冷笑一聲:“一天是我手下,一輩子就是我的手下,我手下的事,應該輪不到你來管,再說,退出也要他親自來跟我說一聲吧,我可是他的老大,我……”
白狐不耐煩地打斷標哥的話:“得了,我沒工夫和你廢話,事情你自己清楚,昨天要不是你何小輝和那個大塊頭去我家,偷襲租了我房的客戶,今天我也不會登你這門,說吧,去我的地盤挑釁,找茬鬧事,你怎麽想的?”
標哥雙手一攤,麵帶不屑:“怎麽了,我派人教訓一個敢壞我事的普通人而已,用不著你來管吧。”
白狐臉色一沉:“他是我的租客。”
“那又怎麽樣,為一個普通人出頭,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白狐冷笑一聲:“任何敢碰我身邊人的,都要付出代價,本來我很想把你那個大塊頭手下直接做了,不過後來想想,冤有頭債有主,他是聽命於你,所以我沒動他,而是應了你的約來找你。”
標哥愣了愣,下意識問了一句:“找我……你想對我做什麽?”
白狐嫣然一笑,標哥眼神頓時一陣迷茫,但隨即便清醒了過來,立時又驚又怒道:“你……你居然對我施展媚術?”
“這有什麽,我要對你做什麽的話,你連一頂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白狐鄙夷地白了他一眼。
標哥怒極反笑,他一拍桌子,喝道:“三八,你當我從小嚇大的?”
白狐就知道今天這談判根本是白搭,到最後不動手根本不可能解決,她倒是不在乎,有一陣沒活動了,總不做運動身子骨也是會懶的。
標哥抬手一伸手將桌子整個掀翻,桌子上壺碗碟紛紛摔到地上,唏哩嘩啦碎了一地,緊接著,兩側走廊中離大廳最近的包廂門猛的被拉開,一群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大漢,惡狗一般衝到大廳,圍成一個半圓形,擺開架勢瞪著眼盯著白狐。
白狐在標哥掀桌子的前一刻就有所覺察,桌子翻倒的同時她端著手中茶杯飄然閃到一旁,隻是輕輕掃了一眼,她便發覺,這些衝出來的家夥沒什麽了不起,最多算上妖怪打手級別,龍套小角色,這反而讓她覺得奇怪,標哥腦子再不夠用,也不會笨到以為憑這些家夥就能把她留在這裏吧。
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白狐輕啟朱唇,淡淡道:“要動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