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風暴前的寧靜
金陵城裏,無數百姓皆是出門觀望。
三位年輕人身披縞素,挨家挨戶地給陣亡將士的家屬送撫恤的銀兩。各家各戶所收下的不隻是撫恤金,還會有一封大紅色的信箋。
信箋裏裝著一封紅色的請帖:“陣亡將士皆為李太白同袍,故而其父母皆為李太白至親,今太白大婚,煩請諸位到場一同慶賀。”
字跡不甚清秀,但金陵城裏誰人不識李太白手書?
“其餘諸事皆已置辦妥當,公子還請試試這身衣服合適否?”金木端來一件大紅色的錦袍,對著麵前的李太白說道。
“我試試看。”雖說在耶郎已然成過一次婚,但是李太白那次不過是緩兵之計,連婚服都是不曾穿上。隻是這次若是不穿紅色衣袍成親,怕是日後沒有好果子吃。
“奴婢來伺候公子更衣。”一個身姿綽約,但是披著頭發遮住了半邊清秀臉龐的女子自門外上前。金木皺了皺眉,剛想說些什麽卻是被李太白製止。
“無妨,西蘭他們父女重逢,這幾日我的起居便由清兔照顧吧。”李太白對著金木說道。
雖然對這魔道女子不太放心,但是金木看了兩眼清兔後仍舊是退了下去。
李太白起身,讓清兔將錦袍套在他身上,緩緩開口道:“可還習慣府中生活?”
清兔蹲下身子,幫李太白整理了一下錦袍下擺上的褶皺。
“奴婢自幼孤苦,後被豢養於青樓,不曾見過侯府裏這般豪奢之處,也不曾有過如此待遇。”
“若是住得習慣,日後便一直住在此處吧。近幾年江湖上多有所謂名門正派人士要鏟除魔道,但應當還沒有人敢在江南侯府裏抓魔道餘孽。”
清兔幫李太白係好前襟的衣帶,屈身施了一禮。
“謝公子收留。”
“取銅鏡來。”李太白不理會清兔作揖,隻是自己整理了一下領口,然後吩咐著。
清兔將一麵足有一人之高的銅鏡從院門外搬了進來,李太白對著鏡子看了看,又轉身瞧了瞧。
“清兔你覺得這衣服如何?”
“公子穿什麽都是好看的。”清兔看著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李太白,臉上有些紅暈。
李太白走到她身邊,輕輕撩起她覆住半邊麵龐的秀發。清兔趕忙閃躲,卻是躲閃不及,一道猙獰的傷疤映入李太白眼簾。
“奴家甚是醜陋,公子還請別看。”清兔捂住臉,有些淚水從指縫間滴落。
李太白卻是從桌上拾起一枚玉瓶,稍微用了些力,扯開了清兔捂住臉龐的手,用衣袖幫她拭去淚水。
“公子,別髒了衣裳。”清兔慌忙叫道。
李太白卻隻是笑了笑,“伊人之淚,有何汙穢?何來髒了衣裳一說?”
“這是用耶郎送來的雪蓮製成的藥液,秦榛姑娘跟我說有祛疤之效,你抹上試試。”
不待清兔推辭,李太白直接是將玉瓶中藥液倒出一半,抹在了清兔的傷疤之上。
清兔隻覺那道疤痕上有些癢癢的,對著銅鏡看了看,驚奇地發現那道疤痕雖然並未完全消退但是已然呈現出愈合之勢。
“這裏還有五瓶,以後你每日在傷口抹上兩次,一月之後應當是能夠痊愈。”李太白起身從身後的櫥櫃裏又是摸出五隻玉瓶。
“奴婢身份低微,怎敢享有此物,公子還是將這雪蓮之精華留給何姑娘吧。”清兔剛說完,李太白卻是已經將五隻玉瓶丟了過來,她慌忙接住。
“清兔,你救了我一命,這世間本就沒什麽命貴命賤的說法,就是有,那我李太白現在有命也是托你的福。還有,以後無需用頭發遮臉,在江南沒人敢說你這張臉醜!”說罷,穿著一身錦衣紅袍便是出了門。
清兔手裏捏著玉瓶,兩眼失神,過了一會才將那些玉瓶仔細裝好,追出門外。
“侯爺,快回來,那衣服現在不能穿出去!”
京城裏,劉公公看著麵前這位麵色陰晴不定的男人,他是知道這位陛下在布下獎賞李太白之後又是布下了另一道聖旨的。
他清楚地記得陛下特意選了那位在東宮當差的小太監去送聖旨,也記得那小太監瞥到聖旨上的內容後臉上的興奮。
“陛下,這事是否太過不夠妥當?”劉公公對著麵前這位已然擁有這世間最無上權力的男人問道。
“朕做的事,就是不妥當,也可以妥當。”
“隻是萬一翼王殿下和冠軍侯一怒之下做出些衝動之事,此事怕是不好收場啊,陛下,他們二人皆是年輕得很,血氣方剛”
“劉卿,你今日話很多啊。”
“陛下,老奴是擔心江南”
“江南是李煜的,不是他李太白的!若是他李太白想守住基業,就必須自己爭,也必須給朕學會忍!”朱群扔下蘸著赤色墨水的羊毫,對著身邊這位服侍了自己幾十年的老宦官說道,聲音陰冷。
劉公公自知多言,也不敢再多說什麽。隻是他心裏覺得,這武朝的天,沒被外人改了顏色,但怕是要被自己人攪個天翻地覆了。
“小王公公當真是年少有為啊,才不過二十五歲就被皇上委以重任。被送到江南宣讀聖旨,還在途中幫皇上幹了這麽一檔子事兒。”通往金陵的官道上,一輛馬車緩緩而行,裏麵坐著三個看上去甚是年輕的太監,坐在中間被稱為小王公公的正是那日朱厲在東宮欄杆前訓斥的那位。
“咱家也不過是給聖上分憂罷了。”小太監嘴上說得客氣,隻是嘴角仍是忍不住地翹了起來。
“哎,小王公公客氣,這皇宮裏的,誰不知道您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紅人,現在陛下讓您辦這一檔子事兒,怕是太子殿下這儲君之位”
“咳咳,吳公公,你比咱家還長些年歲,怎得說話如此不注意分寸。”年輕的小太監臉色微變,但是喝出的話卻也不傷人。
“這小王公公,咱家也當您是自己人了,咱家娘娘膝下無子,日前還囑咐咱家給您遞些車馬費。”說罷,給另一位太監使了個顏色。
另一位太監趕忙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紫色錢袋,恭敬地遞給了這位坐在中間手裏握著明黃色聖旨的太監。
小王公公看了看這錢袋,皺了皺眉,似乎是嫌棄這袋子也太小了些。
另一位太監看到他這副表情,趕忙拉開了錢袋的繩子,露出裏麵的金子。
那小王公公本以為這是一袋子雪花紋銀,怎知竟是一袋金條!驚得他剛忙拉上錢袋的繩子,滿臉堆笑地看著身邊兩位同僚,之前臉上的嫌棄之色早已不見。
“吳公公,這也太不把咱家當自己人了。”說罷,假意將錢袋子往那稍許年長些的太監手裏推,隻是用力並不大。
“哎,小王公公這是哪裏的話,這不過是咱家娘娘的一點心意,小王公公還請笑納。”
“那,咱家就卻之不恭了?”小王公公最終是笑著將那袋子放入袖中。
“日後還請小王公公體諒則個。”吳公公對著那年輕太監行了一禮。
“好說好說,大家都是為一個主子辦事,何須客氣。”小王公公臉上露出了他進皇宮以來第二次真心的笑容,第一次是皇上陛下將兩道聖旨給他時他瞥見那聖旨時露出的笑意。
馬車裏麵還有一個橡木製成的木盒,木盒做工粗糙,不像皇宮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