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訛錢
老鴇撐著一雙眼眸，怔怔的望著舒曼。
眼前的這個女人，神色平淡的好似長埋地底的深潭，清冷、淡然，好像無論怎樣看，都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可是無形中仿佛就有那麽一種力量。
那種，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老鴇不再說話，隻是默然著繼續打量舒曼，似乎在判斷，她說的這句話，到底是真是假。
舒曼知道火候差不多了，隨即重新站起身，朝著老鴇淺然一笑：“媽媽若是拿不定主意，我便給您三天時間好好考慮一下，三天之後，我會帶著一百兩銀子來找您。我相信媽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什麽樣的選擇，才是對的！”
舒曼說完，便朝外走，隻是，剛走到門口，身後的老鴇忽然間猝不及防大喊一聲：“五小姐請留步！”
舒曼背對著老鴇，一雙明亮幽深的眼眸，隨即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精光。
……
走出花滿樓，舒曼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好像剛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無論周遭的人投來怎樣的眼神，她都完全不以為意。
倒是墨玉，一張清秀的小臉，五官早就緊緊的揪在了一起：“小姐……”
墨玉本想開口詢問，卻發現舒曼壓根就沒看自己，而是盯著另外一個方向。
陽光之下，幾步之遙，赫然站著一個渾身襤褸的少年，黑黢黢的臉上，擎著一雙深邃如梟鷹般，銳利的眼眸。
是那個人！
舒曼眼眸微動，一雙黛眉隨即蹙了蹙，卻並沒有說話。清幽的目光也隻是在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便不著痕跡的收回，提步，上了馬車。
墨玉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馬車緩緩行駛，少年的事，很快便被忘到了腦後。
隻是，舒曼心底卻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一點一點的、撩動著她的神經。
打從花滿樓出來，墨玉心裏就憋著話，這會子安靜了下來，她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小姐，那個……你……”
見墨玉吞吞吐吐，舒曼隨即掃過來一記淡淡的眼神：“有話就說！”
聽舒曼這麽一說，墨玉隨即狠狠的咬了咬牙：“你真的要買下花滿樓麽？”
且不說花滿樓是不是要倒閉了，那可是一家青樓啊！她家小姐好歹是永寧侯府的五小姐，這要是傳了出去，別說是外麵怎麽說，就是大夫人和二小姐，肯定也會借題發揮的。
小姐在侯府的日子已經很難過了啊！
想到這裏，墨玉不禁又看向了舒曼，可是舒曼眼底的眸光平靜似湖水一般：“你看我像說假的？”
墨玉：“……”
看著舒曼一臉淡然的模樣，墨玉終是把沒說完的話生生的又咽回了肚子裏，化作一聲重重的歎息，轉頭，掀開簾子朝窗子外麵看了過去。
隻是，目光微轉間，落在了馬車後方……
“小姐，剛才你救下的那個人跟著咱們呢！”
舒曼聞聲，眼底深沉的眸光微微動了動。
其實，剛剛從花滿樓裏出來，看見那個少年的時候，她就知道，他一定會繼續跟著自己。
她自知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好心的人，從前是江樓月的時候是，現在更是。救下他，已經違背了她一直以來的做事準則，所以，她不會再繼續打破準則。
畢竟，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命運。
想到這裏，舒曼眸光猛地頓住，開口朝著外麵喊了一聲：“停車！”
車夫不明所以，但還是停了車。
少年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馬車後麵。周遭人來人往，可他仍舊仿佛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
眼底的光亮微微暗了暗。
那時候圍在自己身邊的人那麽多，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一眼就看見她的。
她站在人群之中，一身白衣並不尊貴榮華，容貌也算不得傾國傾城的絕色，可是卻仿佛置身於煙霧之中，和周遭的，那樣的格格不入。
那麽多目光，卻隻有她的，深沉如海。
他其實看得出來，她並不是一個做善事的人，可為何，那一刻，她要出聲製止？
心裏這麽想著，等到少年察覺到的時候，自己已經跟著馬車走了許久了。
而此刻，馬車驟然間猝不及防的停下，片刻，走下來的卻不是她，而是她身邊的丫鬟。
少年心底暗自笑了笑。
“喂，你跟著我家小姐做什麽？”
墨玉走到少年跟前，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提防這什麽一般，毫不客氣的詢問了一句。
少年麵無表情，好像並沒有回答的意思，隻是意味深長的朝著馬車看了一眼。
不知怎的，墨玉被他這一眼看的，心底有些瑟縮，但還是大著膽子把舒曼的話重複了一遍：“那個……我家小姐問，你跟著我們，是要還錢麽？”
少年一愣。
還錢？
嗬嗬！
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不是！”
墨玉見狀，隻能繼續開口問道：“小姐說，你要是不還錢，就不必跟著我們了，她隻是一時興起，沒想過要你報答，你該上哪就上哪去吧！”
一句話說完，墨玉已然轉身，沒再理會他。
少年卻並沒有聽話離開，隻是目光如炬般盯著那輛馬車，還有從馬車上，緩緩走下的人影……
他深邃的眼底好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難以琢磨。
“小姐，你怎麽下來了？”
墨玉沒想到自己一轉頭，就看見舒曼已經下了馬車，連忙小跑著過來，可舒曼卻隻是低低的回應了一聲，抬眸，看著另外一個方向，不知道在思忖著什麽。
忘機樓二層的雅閣，此刻靠窗正坐著一個男人。男人身穿著黑金色的長袍，發絲用同樣顏色發箍束著。即便隻是個側臉，眉眼間也顯露著掩飾不住的風華氣質。而他的身姿卻極其不協調的慵懶恣意。
舒曼看著，眼底驀地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光亮，片刻，提步走了過去。
墨玉：“小姐，你要去哪裏啊？”
舒曼麵無表情，卻回了兩個字：“訛錢！”
墨玉：“……”
她剛剛，是不是聽錯了？她們家小姐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