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這世間,隻有一個江樓月
小小的紙窟窿,仿佛是一個可以窺探另一個世界的眼睛。禁忌,而又讓人心跳加速。
舒曼透過這隻眼睛,卻看見了,讓她渾身上下的血液,都為之凝固的一個人。
裝潢雅致的雅閣內,靠窗的藤榻之上,此時正坐著一個一身白衣的男子,他白皙的麵容,輪廓分明的線條,卻不淩厲,眉眼溫和,宛若春風。
在這樣的隆冬裏,這樣一道溫暖的春風,卻沒有讓舒曼感到任何的溫暖。
她隻看了一眼,便抽回了視線,轉過頭,冷冷的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九公子。
九公子還是那般妖魅,一如既往,眉眼掛著淺淺的笑意,或者,根本就沒有在笑。他眸光深深,專注而又虔誠的望著她,似乎,還有一些探究。
一瞬間,四目相觸,九公子從未在舒曼的眼睛裏,看見這樣的情緒。
冰冷!
雖然平日裏,她也一直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是他看得見,看得她眼底,那一簇被寒冰包裹住的火焰,熊熊燃燒,讓人神往。
可是這一刻,那抹火焰似乎消失了,不見了,隻剩下了冰冷。
一望無際。
舒曼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冷冷的看了一眼九公子,轉身,就走。
九公子臉上所有的表情在這一刻突然間都僵住了,他直直的看著舒曼清瘦卻堅毅的,讓人無法忽視的背影,這一刻,忽然間有些後悔。
他錯了麽?
他隻是,想要確認一下東西,想要分清楚,這個叫做江慕白的男人,在舒曼的心中,到底有著什麽樣的地位。
可是,舒曼什麽回答都沒有給他!
他發覺,這一刻,他有些看不透舒曼了。
她隻看了一眼,就毫不猶豫的抽離開視線,可是她眼中那簇隱藏的,隻有他看得見的火焰,也消失了。
這一刻,九公子突然間想要伸出手,抓住舒曼。
因為他心底有一種錯覺,仿佛如果這一刻,他不去抓住,就永遠,都抓不住了。
想到這裏,九公子幾乎是不加猶豫的,就想要上前。
他想,他怕!
可是他絕對,不能失去舒曼!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他還不知道、不明自己到底是怎樣一副心思,那就白活這一世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手,還沒等抬起,已經離去的舒曼,卻又突然間頓住了腳下的步子,轉過身,重新朝著他走了過來。
九公子心裏不由自主的一喜,眼角眉梢,都掩飾不住這份喜悅。
可是,舒曼沒有笑,也沒有給他眼底的期待,一絲一毫的回應,她隻是走過來,經過他的身邊,給了他意味深長卻又平淡如水的一眼,然後抬手,直接推開了,麵前那扇門。
突如其來的開門聲,讓雅閣內的歌聲,戛然而止。
彈琴的,是最早留在花滿樓裏的四位姑娘之一,冬月。
冬月先是一愣,轉而看見是舒曼和九公子,連忙起身,朝兩人行禮。
舒曼卻置若未見一般,直接看向了坐在窗邊的那個,一身白衣,謫仙一般的男人。
可是,她眼中的情緒,卻讓任何人,都看不通透。
江慕白也一眼就注意到了舒曼,也隻是一眼,他就隻覺得,仿佛自己身體裏、心髒裏,那些已經死去的東西,仿佛已經活過來了一般。
他看著舒曼,明明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給自己的感覺,竟然那樣的熟悉。
仿佛,深入骨髓。
仿佛,經過一世。
江慕白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一雙墨黑色的眸子,直直的望著舒曼:“姑娘你……”
舒曼之前臉上一直沒有表情,在這一刻,江慕白開口的這一刻,突然間眉眼掛笑,彎著唇角,朝著江慕白不失距離的欠了欠身:“驚擾了公子,還請公子恕罪。”
說罷,舒曼抬起頭,站直了身子:“我是這家花滿樓的老板,敢問公子,對我們這花滿樓的姑娘和酒菜,可滿意?”
舒曼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之中流露出的,想要江慕白那麽認為她一般,看起來,竟真的像是渾身充滿了風塵的世俗女子。
江慕白一愣。
花滿樓的老板?
嗬嗬!
江慕白微微收斂了一下心神,微垂下頭,不讓人看見他嘴角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的那抹自嘲。
是啊!
她已經死了!
怎麽會是她?
這世間,隻有一個江樓月,不會再有第二個!
眼前這個女子,無論是相貌,還是說話的語氣,都和江樓月完全不同,剛剛那一刻,他為什麽會有那麽荒唐的想法?
思及此,江慕白不禁正了正神色,朝著舒曼拱了拱手:“不知老板怎麽稱呼?”
舒曼依舊風塵著、淺笑著:“公子若是不棄,喚我一聲舒老板可好?”
江慕白沒有多想,更加不會想到,眼前的舒老板,會是永寧侯府的五小姐,舒曼。
“舒老板客氣了,舒老板蕙心蘭質,心思玲瓏,這花滿樓裏,處處讓人流連忘返,在下怎會不滿意?”
舒曼:“公子滿意便好,那我就不打擾公子了。”
說著,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冬月:“冬月,好好伺候江公子。”
冬月俯身:“是,小姐放心!”
說完,舒曼便轉身,隻是,轉身的一瞬間,一直站在她身後,沒有說話的九公子卻發現,她臉上所有的笑,都消失了。
她麵無表情,就像是一塊沉積在寒潭之下的萬年寒冰,讓人窒息。
而她的目光,卻從始至終,再沒有留一個給她。
兩人走出雅閣,江慕白望著舒曼離去的身影,隻是略帶苦澀自嘲的搖了搖頭,很快,又重新坐了下來,專心聽冬月唱歌。
舒曼抿著唇,一言不發,往花滿樓的後院走。
即便她此刻生氣、憤怒、快要爆炸了,可是她卻仍舊有理智,知道自己若是從正門離開,恐怕會被其他人看到,從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她走的步子極快,可是身後的九公子,卻一直穩穩的、牢牢的跟著。
毫不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