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誓約大願
雲中君的聲音落下之後,整個宮殿當中都是一片寂然。
沒有任何人能夠想到,在東皇太一這堪稱偉大而又完美的構想麵前,竟然還有人為此發出不同的聲音。
最令人驚異的,則是這發出不同聲音的,不是別人,而是東皇太一的麾下,對東皇太一的支持最為不遺餘力的雲中君。
“雲道友對東皇陛下的支持,雖然最為不遺餘力,但實際上他心頭最為記掛的,卻是星辰一脈的那些神聖——太一陛下此策若是功成的話,星空當中所有星辰的力量,都必然會隨之發生偏轉,對於那些後天成就的星君帝君們而言,這自然不會有什麽影響,但雲道友麾下的那些星辰神聖們,卻是星辰當中所誕生的精靈,性命,道途,前程,皆是與這些星辰息息相關。若是這些星辰力量的本質發生了什麽偏轉,對那些天生的星君們而言,實在是禍福難料。”
“莫非,雲道友便是因此而質疑太一陛下的決策?”三清道人暗中對視了一眼,“滔滔大勢不可阻擋,他統帥大軍縱橫不敗,對大勢應該是最為了解不過,又怎麽會行如此不智之舉?”
什麽是大勢——當某一件事符合了天地之間絕大多數人利益的時候,那這件事,便是這天地之間的大勢。
就如此時東皇太一所提及的,藏傳承於星空當中的決議——不要說是雲中君了,這一刻,就算是十二祖巫殺傷了天庭,就算是鴻鈞道祖表示反對,也都組織不了這大殿當中的無窮修行者施行東皇太一的決策,將東皇太一的藍圖變成現實。
而當在這潮流之前的東西,都會在這滔滔大勢之下,化作齏粉。
就如上一個紀元的三族神庭一般——哪怕是相對於神庭之外的力量而言,三族神庭的力量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但因為三族神庭的存在遏製了天地之間那無數的修行者更進一步的可能,於是,上一個紀元末期的大勢,便是三族神庭的潰滅。
無限唏噓的同時,三清道人的心頭已經是在思索,稍稍之後要如何為雲中君開解,將雲中君從這無數生靈的憤怒當中拉出來。
練出了東皇太一之外,與雲中君最為相善的三清道人心中都是這麽一個想法,更不要提這大殿當中其他的修行者們是怎麽想的了。
“雲道君固然是對著天庭有不可磨滅的功勳,而他所代表的星辰一脈對天庭的建立,也有著不可忽視的貢獻——但就算如此,也不代表著他們就能夠阻攔天庭更進一步的可能!”
“滔滔大勢之下,就算是我等也能夠犧牲,更遑論星辰一脈……”大殿當中,一眾太乙道君們以及一眾帝君們,目光當中都是泛起了微微的冷意。
修行,傳承——這是天地之間一眾修行者們最為終極的兩個追求,而現在,這兩個追求當中的一個,即將被解決,在這之後,所有的修行者們也便是能夠心無旁騖的尋覓自己那唯一的追求,任何人阻攔在他們麵前,都會被他們毫不客氣的碾碎。
“難道雲道君還有更加完善的見解?”森然刺骨的冷意之間,東皇太一的聲音突然響起,刹那之間,便如同是一輪朝陽從無底深淵之下跳了出來一般,將這宮殿當中所彌散的寒意驅散得幹幹淨淨。
雲中君的目光落到東皇太一的身上——整個宮殿當中,獨獨隻有東皇太一一人不曾對雲中君有任何的質疑,他絲毫不認為雲中君的出聲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是因為他將星空神聖的利益淩駕於天庭的利益之上,從頭到尾,他對雲中君的信任,都不曾有過絲毫的改變。
對於雲中君的言語,他隻認為是雲中君真真切切的,有著一個更加完善的想法。
“雲道君,且直言便是。”東皇太一繼續出聲,來自於這宮殿當中所有的修行者們的猜疑和敵意,都是在東皇太一身上所綻放出來的融融暖意之下,冰消雪散。
“是。”雲中君朝著東皇太一一禮——之前的那一刻,他是真真切切的察覺到了,什麽是舉世皆敵的感覺,就算是他身為太乙道君,但在這宮殿當中無數修行者的壓力之下,他也依舊是一身的冷汗岑岑而下,幾乎是說不出話來。
畢竟,這宮殿當中光是太乙道君的數量,便不下於三位數——而這些太乙道君,除了少數的與雲中君交好的幾人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對雲中君是以了壓力,包括那些征伐一係的太乙道君。
“陛下此策,惠澤蒼生,此策若成的話,陛下這天帝之名,自然也就當之無愧。”
“不過陛下,天帝者,司牧天地眾生,悠悠蒼天之下,一切生靈,皆是天帝子民——那些開啟了靈智的修行者,是陛下的子民,能夠享受到來自於陛下的恩澤,但那些渾渾噩噩,未曾開啟靈智之輩,他們難道就不是這天地之間的生靈,難道就不是天帝陛下的子民了嗎?”
“天帝陛下惠及眾生的時候,又緣何要將這些尋常的生靈排斥於外呢?天地之間,修行者的數量幾何,那些尋常生靈的數量,又是幾何?”
雲中君出聲道,若是做到了這一切,東皇太一那‘天帝太一’的稱呼,才算是真正的當之無愧。
雲中君話語才落,這大殿當中的所有人,便都是陷入了沉默當中,就算是最為信任東皇太一的自己,也不例外——在他們看來,東皇太一所勾描的藍圖,已經是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這其間的氣魄,更是無與倫比的震撼人心。
反而,在這之後,雲中君緊接著再一次勾描出來的藍圖,竟是比東皇太一還要來的宏偉,雲中君所展現出來的氣魄,竟是比東皇太一還要來的浩大。
天地之間無量生靈,不管有靈還是無智,皆是承受來自於天庭的恩澤,皆是在天庭的司牧之下,皆是朝拜天庭的無數神聖——這樣恢弘浩大的場景,光隻是想上一想,便是令人覺得無與倫比的心潮澎湃。
相較而言,雲中君所描述出來的天庭,才算是真正的天庭!
但要做到這一切,何其難也?那些有靈智的生靈,能夠被教化,能夠被引導,能夠在前人的指引之下和諧共處,但那些渾渾噩噩的生靈,又該是如何教化?總不能令虎狼不要吃牛羊,令牛羊不要食草木罷——且不說那些渾渾噩噩的生靈能不能聽得懂這樣的教導,就算是他們真的聽得懂,這樣的教導,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些尋常的生靈隻要能夠開啟靈智,不就能夠享受到天帝陛下的恩澤了嗎?難道他們開啟靈智之後,就不再是他們?既然如此,雲道君又何必要過於苛求?”良久之後,白澤道君才是從那不可遏製的心潮澎湃之間清醒了過來。
相較於東皇太一的構想而言,雲中君的藍圖,確實是更加的宏偉,宏偉到了根本就無法實現的地步。
“不,這不是苛求。”東皇太一起身,目光望著大殿當中所有的修行者。
“諸位的野心,是好席卷天地,驅逐巫族,重返洪荒祖地——而朕,同樣也有著自己的野心。”
“天庭成立之前,朕的野心便是和巫族分庭抗禮,帶著諸位重返洪荒祖地,但在天庭成立之後,朕的野心,便是叫這天帝之名,名副其實——東皇太一,亦是天帝太一!”
東皇太一鏗鏘有力的聲音在這宮殿當中響起,這是他第一次在眾人麵前坦誠自己的野望,也是他第一次在眾人的麵前自稱為‘朕’,而不是自稱為‘我’。
“雲道友的構想,若是朕不知也就罷了,但如今,既然雲道君提出了這構想,叫朕知曉了應該如何真正的登臨那天帝之位,令天庭真正的君臨這天地之間,那朕就絕不會放棄!”
“縱是再難,又有如何?難道還難得過修行,難得過與巫族相爭?”
“朕將話放在這裏,雲道君的構想,一日不曾實現,東皇太一便隻是東皇太一,絕對不會是天帝太一——眾位神聖,眾位星君,可願助我?”
東皇太一朗聲道。
而大殿當中的所有神聖,所有修行者們,都是為之愕然。
天帝,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每個人都很清楚——其他的不說,光是這兩個字當中所蘊藏著的那強大到了不可思議的氣運,便是令每一個修行者見了都要為之眼饞。
在之前的時候,東皇太一不願意正式登臨天帝之位,倒也還說得過去,畢竟,當時的他雖然立下了天庭,但這天庭距離統禦天地,司牧蒼生還有著相當遙遠的距離,那個時候東皇太一登臨天帝之位的話,難免有德不配位,名不符實之嫌,極易受那氣運拖累——但在東皇太一提出了自己的構想,描出了自己的藍圖之後,所有的神聖都認為,東皇太一在將這藍圖化作現實之後,便有了真正的登臨天帝之位的資格。
畢竟,這天地當中幾乎是最為無解的兩個難題,就這樣被東皇太一以自己的智慧解決了其中的一個,而且以天庭對星辰的掌控,是絕對有能力實現東皇太一所提出來的構想的。
但偏偏,在這個時候,雲中君提出了一個更加龐大的構想,而在這個構想麵前,東皇太一更是不假思索的欣然以諾——如果說之前,東皇太一登臨天帝之位,已經是十拿九穩,沒有任何波折的話,那麽在他允下了雲中君的構想之後,他登臨天帝之位的難度,便不下於一位尋常的修行者要登臨周山之巔一般。
這幾乎是無法達成的事。
野獸無知,草木無靈,這些東西,根本就是無法教化的存在——若是有大神通者日夜不停的為那草木野獸講道,那這草木野獸當然是有可能開啟靈智,但這天地之間,有這樣能力的大神通者有多少,而那些尋常的草木野獸,又有多少?
要教化這天地之間的一切生靈,就算是將所有的大神通者全都給累死,都做不到這樣的事。
應下了這樣的允諾,東皇太一想要登臨天帝之位,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去——在眾位神聖們看來,東皇太一應下這樣的請求,幾乎是就等同於放棄了自己登臨天地之位的希望,哪怕是他在應下了這樣的允諾之後,一旦是成功的登臨了天帝之位,便沒有任何人能夠對他的天帝之名有所質疑。
東皇太一的聲音落下之後,這大殿當中所有的神聖都是齊齊起身,隱隱之間,所有人的氣機都是連為了一體,這一刻,就仿佛是他們化身成為了那杳杳的蒼天,在見證著東皇太一登臨天帝之位的誓願一般。
“願隨於陛下身側,篳路藍縷,百死無悔!”片刻,所有的神聖們,都是朝著東皇太一低下頭顱。
隨著這無數修行者們的一禮,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察覺到,冥冥當中有玄妙莫測的力量落下來,化作一道枷鎖纏在他的身上,在這‘枷鎖’之下,所有人都能夠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東皇太一的氣機,越發的縹緲莫測,但偏偏,無論如何,他的實力都難以是脫得開這‘枷鎖’的限製——這是整個天地對於東皇太一這誓願的響應。
這個場景,是這大殿當中所有的修行者都不曾想到過的場景——在所有人共同的意願之下,這悠悠天地,竟真的是給予了東皇太一的誓願以回應,和東皇太一達成了這‘澤惠蒼生’的約定。
在這誓願之下,東皇太一的底蘊,其積累,都有了超乎想象的提升,但同樣的,在這誓願完成之前,東皇太一的修行,也將止步於此,止步於這太乙道君的生之境——任是他的法力如何的提升,任是他的實力如何的強大,但隻要不完成這誓願,他就永遠不可能登臨那更加玄妙的緣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