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瘟疫
陸青衿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冷顫，他待她一直很隨和，也不曾對她發過脾氣，因此她很少去想他帝王的身份，也一直沒怎麽去管那些麻煩的禮數。
此時此刻她才明確的意識到，他是一國之君，是尊貴的帝王，他的盛怒，極有可能讓整個家族滅亡。
“秦昭……”她小心翼翼地喚著他的名字，他陰沉著臉的模樣實在是有些可怕。
“嚇到你了？”他垂頭看她，眼底的怒意漸漸消失。
“我沒事。”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江南地區如今水患嚴重，朝廷撥下來的賑災銀兩數不計數，可局麵卻依舊不容樂觀。”秦昭沉聲道。
陸青衿抿著唇，她常聽他說如今局勢很差，但她終究是沒親眼去看過，隻偶然間看過那冰山一角。
可便是那冰山一角，也足夠她心驚膽戰了，她想了想，開口道，“如今有你在江南，不管是什麽困難都能迎刃而解的。”
“青衿，還好這一趟有你陪著我。”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隻是我沒有想到，現在居然還會有人舉辦宴會。”
他想過了，能夠將請柬遞到陸青衿這裏來，想必舉辦牡丹花王的那戶人家是非富即貴的。
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不但沒有幫著朝廷共渡難關，甚至還敢招搖地舉辦宴會！
可笑的是，當地的地方官員也對此熟視無睹，沒有出來製止。
他們這種隻顧著自己尋歡作樂的行為，該讓多少流離失所的百姓寒心啊……
“你別生氣，這宴會我不去便是了，待會便讓冰蘭將麵具扔了。”陸青衿連忙安撫道。
“不用扔，到時候我陪你一同去，我到要去看看，這牡丹花王究竟有什麽。”秦昭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於是一同出席牡丹花王的事情便這樣定下了。
後來的日子陸青衿又閑了下來，參加一個宴會並不需要準備什麽，所以她一直無所事事。
“夫人，梁姑娘過來了。”靜姝附在她耳邊低聲道。
陸青衿放下手中的書，抬眼看向門外，看見日光下一道瘦長的影子照在地上，“讓她進來吧。”
梁思媛進門之前還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這是下意識的行為，從她第一眼見到裏頭的那位夫人時，那股由下而上的自卑感至今令她難以忘懷。
那夫人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是她們這種小地方養成的女子絕沒有的。
以至於每一次她見到那位夫人，都恨不得找條地縫將自己給藏起來。
梁思媛微微福了福身子，柔聲道，“夫人，今日府中預備在門口施義粥，您可有興趣前往？”
“施義粥？好啊，我同你一道去。”陸青衿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最近的日子實在是有些無趣，她正想找點事情打發打發時間，正巧梁家準備施義粥，這樣有意義的事情幹起來更令人愉快。
陸青衿換了一身簡單的裝束後便跟著梁思媛來到府門口。
隻見外頭已經擺好了施義粥的桌子，一整鍋冒著熱氣的粥擺在一旁。
“好多人啊……”冰蘭不由得張大嘴巴。
難民從府門口排到了街尾，已經是看不見盡頭了。
陸青衿先是去看了看那鍋粥，很稀，幾乎都是湯，不似她先前聽秦昭說的那般。
她記得秦昭曾同她說過，義粥一般都很濃稠，一根筷子插下去都能立著不倒。
唉，這鍋粥盛起來又能有多少糧食呢？
喝完一碗義粥，就約等同於喝了一碗水。
她瞧這梁府裏頭也挺氣派的，不該這麽寒酸啊……
不過人家願意設義粥就已經很難得了，別家什麽都沒做呢，陸青衿也不好多說什麽。
“夫人，您要一同施義粥嗎？”梁思媛問道。
陸青衿想，既然出來了就肯定是要幫忙的，“我幫你們一起。”
“那我來盛粥，由您遞出去可好？”
陸青衿點了點頭，道了聲好。
一鍋粥送完之後，梁思媛稱自己累了想休息一會兒，陸青衿也正想歇一歇，於是兩人便站在一旁看著。
“夫人是頭一回施義粥吧？”梁思媛笑著問道。
“是，你應該不是吧，我瞧你那模樣挺熟練的。”陸青衿點了點頭道。
“江南地區多雨水，常年發生水患，隻不過是嚴重程度不同罷了，流連逃難的百姓年年都有，因此梁府每年都會施義粥。”梁思媛解釋道。
“原來如此……”陸青衿聽完之後心情有些沉重。
每年都會嗎……可好像隻有今年京城才知道江南地區水患的事，看來真的是山高皇帝遠，秦昭身處於皇宮之中，很多事情都被蒙在鼓裏。
最過分的還是當地的官員，居然沒有及時上報。
陸青衿正想著，忽然目光被路邊一坨深紅色的土塊吸引住。
她緩緩走近，蹲下身體，伸手捏了一小塊紅土在手裏。
很黏很軟，感覺是剛泡過水的，這片地區並沒有遭遇水患，按道理說不應該出現這種紅土。
“夫人，怎麽了？”梁思媛好奇地跟上來。
陸青衿站起身，將手伸出來給她看，“你瞧這土，好奇怪，不該出現在這裏。”
梁思媛仔細地觀察著，道，“或許是難民的馬車留下的吧？聽我爹爹說最近有很多難民逃難到了這裏，我曾遠遠地瞧過一眼，那些人腳步虛浮，雙眸無關，臉色蒼白，瞧著便覺得命不久矣了，唉，都是渴望著能被救的。”
“如今這世道……”陸青衿失神地呢喃著，局勢這樣糟糕，秦昭該有多辛苦啊？
她轉身看向那群等待著義粥的難民，猛然間瞧見一個滿臉冒著紅疙瘩的女子。
那女子撞上她的目光之後便慌慌張張地低下了頭。
陸青衿的心底騰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抬腳朝那女子的方向去，卻被梁思媛拉住，“夫人，您做什麽？那都是難民，您這樣過去，恐他們會傷到你的。”
陸青衿恍恍惚惚地回過神來，她勉強地勾起嘴角，“好，我知道了。”
她重新看向那名女子，隻見那女子依舊埋著頭，似乎是很自卑自己的容顏被毀了。
陸青衿憂心忡忡，她懷疑這一次的水患並不是簡單的水患了，可能已經有難民染上可怕的瘟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