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他的孩子
深秋了,已經不是初夏的日子,總歸是冷的。她剛嫁進這裏的時候,還是春天,那個時候,哪怕花開的再無芬芳也是美的。
洛殤記得,她第一次在王府裏看見桃花的時候,眼裏帶著渴望。縱使過得太苦,她還是能笑的出口。
日複一日,滿樹嬌豔的花終究還是枯黃了葉子落下,又過了一個輪回,待一切重生的時候,她,還會在這裏嗎?
窗前吹過冷風,秋意正濃,逢秋寂寥,隻有她覺得這樣,才算安生。
枯黃的葉子冉冉飄入室內,周旋著委婉,落在她的眼前,長長的睫毛挑起哀傷,雙目凝視著小小悲意的枯葉,她緩慢的伸出手。
“小姐,靜王妃來了。”
阿玉見她不語,自是知道了她所想,給她披了件外衣後說:“奴婢這就打發她走。”
剛一開門,然而,司徒靜雨已經站在了門外。
“靜王妃,我家小姐她……”
司徒靜雨眼神留意在阿玉身後坐在屋子窗前的女人身上,她穿著寬鬆的衣裳,叫人一時還看不出她已經挺起的小腹。
司徒手捧著西域進貢的珍品,微笑著諂媚道:“本妃隻是來瞧瞧姐姐,已經到了門口,阿玉姑娘莫非是想敢我走?”
本妃,她現在都已經以正妃來自居了嗎。
“奴婢不敢。”阿玉低頭,看眼前的形勢,也不得不讓她進去。
迫於無奈,隻能由著司徒靜雨。
“本妃有幾句話想同姐姐聊一聊,你們下去吧。”
阿玉不放心的瞧了幾眼,還是關好了房門,退了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她們二人。
司徒靜雨將進貢的珍物放在桌麵上,強勢的向她走去。
步搖玉墜,金簪襯著她的高貴,估計是為了見洛殤特意著裝的。
“多日不見,妹妹倒甚是想念姐姐。”她拂著袖子哂笑,媚態盡妍。
靜坐的女人依舊淡坐,沒有回身,更沒有看她,隻是輕聲道:“你想念的不該是我。”
聽她這麽一說,司徒靜雨變了臉色,她清楚洛殤話裏的意思。冷邵玉已經半月沒有見自己了,這不還都是拜她所賜。
司徒靜雨冷哼一聲,慢悠悠的邁開步子走到她的身旁,語氣綿裏藏針,半嘲半諷。
“真是難為姐姐替妹妹分心了。隻不過姐姐心裏應該清楚,王爺為何不肯見我。”她眯起狠毒的眼,眼裏帶著猶如不見源頭水般的恨意。
“王爺那麽寵愛我,若不是因為姐姐,又怎會不肯踏入鳳棲寢殿半步。哎……如此想來,姐姐在王爺的心裏,竟是這般不堪,這般的遭他厭棄。”
司徒靜雨說的肆無忌憚,此時的她與剛進王府時嬌羞乖巧的樣子全然不符,原來,一個人褪去表麵的偽裝竟會是如此的可怕。
洛殤含笑,輕描淡寫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眉目清秀,不染塵埃。她轉過頭看著麵對她的司徒,搭在桌麵上的手臂撐著桌子,緩緩起身。
線型柔美玲瓏微妙的身材,更顯示著她的溫美和諧。
她淡淡的說:“你想要的,你都得到了。我該失去的,也都失去了。你又何必處處相逼。”
司徒靜雨盯著她,咽了咽不滿,她對這個女人的恨隻怕隻有她死了,才能化解。
咬緊牙關,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瞪著雙眼死死盯著洛殤,惡毒的說:“我想要的,隻有除掉你,才能真正得到。”
“知道我有多麽恨你,又有多麽希望你死嗎?”她朗朗笑著。
司徒靜雨額頭上已有陰狠的青絲浮現,她鼻子高昂,滿帶著刀子般鋒利的狠絕,恨不得立即殺了眼前的洛殤。
洛殤的眼眸無論何時都美的讓人不敢褻瀆,就連司徒靜雨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傾國之貌,可就是這樣,她的恨才會更重。
“你以為裝出高潔的一麵就會讓人多看幾眼嗎?你有多麽高潔,王爺就有多麽的厭惡你。嘖嘖.……我真是想不明白,你還賴在這裏做什麽?難道還妄想著重獲舊愛?”
司徒靜雨諷刺著冷笑,眼底深機極重。“做別人間的隔閡,還能這麽淡然自若,洛殤,你還真是賤到可以。”
別人間的隔閡,他們間的隔閡嗎?
高挺的鼻梁印刻了這世間最美的輪廓,女人眸間淺淺,神情轉向她,平靜的說道:“無論他愛不愛我,他都不會愛你。”
“你——”
司徒靜雨的臉色被濃濃的恨意扯的更深,她翹起豔麗的紅唇,忽然勾起醜態百出的嘴角,發出一個邪音。“是嗎?”
她眯起雙眼,輕笑出聲,手掌緩緩滑上自己的小腹,得意的開口:“可王爺說,他很喜歡這個孩子。”
洛殤怵然神情恍惚,目光立即轉向她的小腹,看著那微微的挺起,竟不知如何的開口。
看她一臉的半信半疑,司徒靜雨心情異常的歡愉,似乎撿了天大的喜事。
“怎麽,難道王爺沒和你說過,我已經懷有一個月的身孕了嗎?看來,他還是真不放心你,怕你會害了我肚子裏的孩子。”
司徒靜雨懷孕了,不,怎麽會.……
為什麽從來都沒有人對她說過,能封住王府所有人的嘴巴,隻有他,真的是他嗎?他真的是怕自己會傷害到他們的孩子才這樣防患著自己嗎?
難道,就這一絲的信任,他都不想給她?
“是不是讓你失望了?王爺對我說,他愛過一個女人,現在又愛著一個女人。隻可惜,都不是你。你一定不會想到這個孩子是怎麽來的吧,就在你生命垂危的那個晚上。”
像是一聲巨雷響過她的頭頂,震碎了她的心。
那一晚嗎……
司徒靜雨的話,洛殤真的很想不去在意,可這一次,她沒有辦法再繼續的那麽淡定,他們,連孩子都有了,還是在那樣的晚上,她生命垂危,他在與別的女人纏綿。
既然他們連孩子都有了,既然他如此厭惡自己,為什麽,為什麽,他偏偏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心口蔓延著疼痛,洛殤踉蹌著轉身,卻被司徒靜雨堵住了去路,她生硬的拽起洛殤的胳膊。
一字一句的說:“知道這是我和他的孩子,心是不是很痛?可你若是殺了我的孩子,我也會心痛。”
洛殤蹙眉,她絕對想不到司徒靜雨竟然可以為了除掉自己做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就在說此話時,司徒靜雨已經變了臉色,她淚眼婆娑,像受了天大委屈無處訴說。“你可以怪我,怨我,可你為什麽要害我的孩子。”
還未將話講完,她已經咬緊牙關狠狠的撞上桌子一角,隨著桌麵茶杯的翻落,她的身體跌倒在了冰涼的地麵上。
洛殤根本無法預料,司徒靜雨竟然會這麽做,甚至不惜用自己孩子的性命做賭注。
那是她的孩子啊。
即便在不情願,也不會放著一條生命不顧,洛殤俯下身,還沒觸碰到地上的女人,就被她冷冷的推開。
“啊,痛……好痛……我的孩子,來人啊,快來人啊,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王爺,快救救我們的孩子……”
鮮紅的血凝聚在一起的粘液,順著司徒靜雨雙腿內側緩緩流淌,染透了她下半身的裙子,印了一地的殷紅。
她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腹部,虛弱的哀叫,而她的眼裏,淚水卻是遮擋不住那份狠毒。
看到她粘糊糊的血時,洛殤知道,司徒靜雨的孩子已經保不住了,而自己要麵對的,也會是一場極大的風浪。
聽到屋子裏傳出的聲音,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推開。像是有意識預謀過一樣,看到這一幕的葉臻張大了嘴巴,匆忙的跪到司徒靜雨的身邊,痛哭著。
“郡主,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啊。王妃,您就算再不能接納郡主,也不該害她肚子裏的孩子,您明知道的,那是王爺的孩子啊。”
剛趕到門口的阿玉,驚訝的捂住嘴巴,眼裏帶著驚恐,她看著司徒靜雨身下的血,睜大了雙眼,轉而看向洛殤。
隨後而來一大批丫鬟,將司徒靜雨抬走。
門是敞開著的,洛殤一直坐在桌旁,她安安靜靜的繡著手中的女紅,從夕陽到夜幕。
阿玉焦慮不安,不時打探著偏院的消息,進出鳳棲寢殿偏院的人似乎都要被郎中和禦醫占滿了。
冷邵玉是有多麽重視那個女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小姐,您.……”阿玉唉聲歎氣,也不知該說什麽,事到如今,說什麽也晚了,那一幕,實在有口難辯。
卓錦嘟著嘴巴,可憐兮兮的蹲坐在一旁,看著從容不迫的女人一針一線繡著手裏的雕花。
“小姐,您想想辦法吧,晉王他,隻怕是不會放過您的。”
洛殤輕笑。“我知道。”
該來的總會來,她知道的。她也知道,那個男人,也不會聽她的解釋。
但凡他有那麽一丁點兒的憐憫和信任,他們之間,也不會走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