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不會回來
突然,房間裏變得異常安靜,氣氛也不再和諧,片刻過後,蕙香的臉上才有了絲笑意,應是有意打破這僵硬。
“郡主?”
蕙香笑著走過去,直接拉起冷語心的雙手,不知有沒有走心的細看,她忙說:“姑姑瞧瞧這滾燙的茶水有沒有傷到郡主,要是燙壞了郡主,太後又要傷心了。”
冷語心瞧著她,緩緩縮回了手,她轉臉看向榻上的婦人,眼眶有些泛紅。
“您說什麽?洛殤的孩子沒了?”冷語心皺著眉,幹淨的臉上有些難看,她無法相信,洛殤的孩子沒有了,怎麽會沒了。
“太後,您說的是真的嗎?”
靜和氏別過臉,沒有回她,也不再去看她。
蕙香瞧了眼婦人,忙說:“郡主,您聽錯了,太後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晉王妃的孩子好好的,母子平安。”
冷語心身體有些發冷,若不是她無意聽到這番話,恐怕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洛殤會出現這樣的事。
冷語心在靜和氏身前跪下。“請太後允許朝陽離宮。”
靜和氏握著榻板的手背有些繃緊,她閉口不答,隻是輕微的喘氣,呼吸。
“郡主……”蕙香的話被靜和氏的手勢打斷。
沉默了會兒,婦人開了口。“你要離宮?”
“是。”
“離宮做什麽?”
冷語心抬起頭,她還能做什麽,孩子沒了,洛殤走了,她才想回去。
一時間,她沒有什麽可以回答。
“哀家準你離宮,去瞧瞧你那個好哥哥。”靜和氏甩手將密函甩在地上。
冷語心看著白色卷紙上整齊老練的字跡,垂了頭,好長一會兒,她才起身。“太後,您和語心說過,洛殤很像您的妹妹。語心求您,如果您找到她,別傷害她。”
冷語心行禮後,匆匆離開寢宮。
蕙香站在房門口,回過身時見靜和氏愁眉不展,便說:“郡主離宮也好,也能勸勸晉王爺。”
“蕙香,哀家怎麽沒想過,那個孩子會不會還活著。”
蕙香聽的糊塗。“太後所指何人?”
靜和氏長歎了口氣,閉上了雙目。
“彥氏的女兒。”
日漸傾斜,京都的雪也漸漸融化,幾日短暫的銀裝素裹,這美好也終將被絢日撫去。
棕褐色的房簷水滴緩緩流下,滴答滴答的聲音饒有旋律,被這場風霜雪月洗滌後的地方,幹淨的能反射的清楚耀陽的模樣。
鋪在花園枋廊上層的雪融於泥土,草更加綠,花開的更加嬌豔,朵朵桃花開在美的枝頭,雪融化堆積的水沉甸甸的壓著細枝,時而低落,時而壓下一整片的桃花。
中衛等朝臣無心離去,又無任何辦法,隻能暫留晉王府,現在就算將晉王綁到朝堂,也無濟於事。
夜幕降臨,這幾日,武周的上空都看不到月的影子,整片天空都被黑暗籠罩,不見五指。
夜深了,冷語心才到王府,聽說她要回來,莫雲一早便在府外侯著了,見她走下轎攆,莫雲走過去伸手要扶她,最終還是無奈的收回。
“郡主。”
“中衛等人還在王府嗎?”冷語心聲音平淡,也有些急切。
“是。”
“晉王呢?”
“王爺把自己關在鳳棲,你……”莫雲看著她,明明想說的很多,到了嘴邊兒,卻成那句最平淡的。“你回來了。”
“嗯。”冷語心依舊冷淡,她沒再繼續同莫雲交談,直接進了王府,應是去了鳳棲。
鳳棲的奴婢似乎少了很多,許是洛殤不在,也無須留這麽多人,在丫鬟靜兒的領路下,冷語心進了房間。
房間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但那股刺鼻的味道卻是充斥了整間房,難聞的讓人不想多留一刻。
冷語心摸索著走,還沒走幾步就險些踩到腳下的酒瓶滑倒,她扶著牆壁,慢慢的走,腳下濕呼呼的,是酒的粘液。
順著男人亂絮的呼吸,和酒氣的強烈,冷語心走到床邊,掌了燈。
當屋子裏燈火點亮時,床邊坐在地上的男人醉醺醺的抬高了胳膊,擋住了眼睛,他是在害怕光的刺眼,還是害怕在光亮裏能看得到自己。
他坐在一堆裏倒歪斜的瓶子中間,雙腿隨意的伸開,身體靠著床榻,頭發淩亂的垂到地上,胸前的衣襟已經濕透黏在了肌膚上,一手拿著酒瓶,一手拄著地麵,一直保持這一個姿勢,垂著頭。
冷語心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冷邵玉,在她印象中,冷邵玉優雅高貴,是一個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讓自己看起來狼狽不堪的男人,更不會在別人麵前以這樣一副他最討厭的模樣出現。
她踮起腳走的更近,遲疑著蹲在他身前,在那張俊美的臉上她清楚的看見他下巴的胡茬,他熏黑的眼眶,還有,幹裂的嘴唇。
冷語心說不出什麽感覺,看到這樣的冷邵玉,她真的有種想哭出來的衝動,伸手撫上男人的肩膀。
冷邵玉低沉的頭像栓了千斤重的鐵,他緩慢的抬起,迷離的眼睛乏累帶著困倦看了眼冷語心,隨後唇角扯出一抹艱難的笑。
“哥哥,你怎麽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你是武周的晉王啊。”冷語心有些聲嘶力竭,她整顆心都在酸疼。
看著亂哄哄房間,他身邊一個一個擠滿了空間的瓶子,還有破碎尖細的瓷片,她伸手奪過男人手中的酒瓶。
“不要在喝了,你看看自己成了什麽樣子,你還是你嗎?五國霍亂,現在的武周水深火熱,你怎麽還能躲在這裏酗酒,冷邵玉不是一個懦夫,永遠都不是。起來,你起來。”冷語心拽著他的手,卻無法將他從地上拉起。
她不知道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洛殤的孩子是怎麽沒有了,而他又怎麽舍得放洛殤離開。
對於冷語心來說,這一切都是未知數,她隻確定,冷邵玉深愛洛殤,沒了她,也就不再有他。
“你起來啊,別再這樣下去了,你要把自己折磨成什麽樣子,你以為這樣做她就會回來嗎?”
男人的身體忽然顫動,頭發擋住了他半張臉,他聲音沙啞。“她不會回來了,永遠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