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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醋了

  秋水閣


  暮雨乍歇,掀開轎簾迎麵便是沁骨寒氣,她歪頭看了眼花樓招牌,終是又來了這裏。


  “初兒姑娘,請。”


  她微微頜首,垂眸朝閣內走去,卻靈敏聽到了“清芝”二字,再接著便是男聲爭吵。


  好奇回眸,果然轎子對過落了幾個人影。


  打手攔著此人不得入內,她挑眉一看鬧事之人。


  竟是——楊書問。


  “我有事要找清芝,你們快讓我進去!”


  “哼,快走吧,今個來這的都是城中貴人,別在這礙眼了!”


  “我與清芝兩情相悅,是嬤嬤都知道的事,你們憑什麽攔我?”


  “嘿,你這書生,身板不壯口氣挺橫,老’子管你是誰,今個沒有拜帖,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不想挨打就趕緊’滾!”


  “初兒姑娘?”轎夫見女子愣怔,催促道。


  “進去吧。”她掖好裹風的袖口,淡淡開口。


  每一步邁得輕盈從容,雖未回頭,可仿若楊書問沮喪麵容近在眼前。


  “活該。”


  輕飄二字,卷進閣內嘈雜聲中,細針落海,不尋蹤影。


  一樓已是座無虛席,落座者皆是貴人子弟,她心下一沉,望向轎夫。


  “這,這清芝姑娘臨時有事讓小的去辦,因此……接您時便有些晚了,幸而賽宴還未開始。”轎夫滿臉愧色解釋,他這一路緊忙回趕,便是怕誤了正事。


  “不怪你。”


  隱在麵紗下的臉龐劃過一抹輕嘲,便不顧轎夫驚訝,徑自迎著眾人目光朝內走去。


  這身霜色銀線萬花紗裙,雖素色淡雅了些,可在這千燈高懸的大廳下,似是煙花遇暗,活魚入水,整件衣裳發出繽紛流螢銀光,裹著柳腰,遙遙一看,甚是不俗。


  司空瑤挑衣服的眼光,竟這般好。


  秋水琴女自該穿得清致淡雅些,方配得上絕音琴技。


  不說掩紗下的麵容清麗動人,就這身銀衣也能招不少眼珠子。


  應織初不意眾人目光,四處打量丫鬟何在,她得先尋到琴才是,既是被迫晚來,想必鳳弦琴已是先送到了。


  貴族公子因著她的出現紛紛亮眼,好奇張望,甚至議論紛紛。


  “這姑娘是誰,我怎麽從未見過?”


  “聽說嬤嬤請了離國樂師參賽,莫非正是此姑娘?”


  “離國女子竟這般不俗?!一個小小樂師便是絕色,那離國的弦月公主豈不是貌比天仙!”


  “姑娘,我家公子有請。”


  爽朗高聲混在嘈雜中,分外清晰,討論聲漸漸微弱。


  應織初疑惑看向來人,是個年輕仆從,臉上掛著招人喜愛的笑容,怎麽看怎麽不忍拒絕。


  “姑娘,請隨我來。”


  她遲疑著,順著仆從目光瞥向二樓某個懸掛流光珠簾的雅室,未能看清是何人在內。


  “抱歉,我是來參賽的,我還要找我的琴。”


  她斷續解釋,平生最不知如何對待笑臉相迎之人。


  仆從笑容可掬,“此等小事您交給小的辦就是了,醉詞曲晏快開賽了,嬤嬤琴娘都擱後麵準備呢,小的恰好與她們眼熟,能混進去替姑娘找找,不然姑娘自己怕是要手忙腳亂了。”


  “多謝你。”覺得仆從所說有理,她不好再做推卻,隨著他的指引,來到了二樓雅間。


  金甲子弟,剛隨意一瞥,她便認出了好些兒時熟人,幸有麵紗遮掩,不然她怕是更加無措。


  心裏開解自己,應對一個陌生公子,總比應對一群可能認出自己的熟人要好得多。


  一排雅間皆懸了珠簾,珠簾色彩卻各不相同。


  正中觀看絕佳的位置,懸了副水色流光珠簾,一眼望去甚是亮目清新。


  仆從默等她挑開簾子,她心裏記掛著鳳弦琴,衝仆從吩咐。


  “我的琴盒是個暗紫色的,你莫要認錯了。”


  “小的眼亮著呢,姑娘放心。”


  “嗯。”不疑有他,她挑簾入內。


  雅間布局清雅,小幾蒲團皆是竹色,與男子穿的淡綠錦袍融為一體。


  他單手支頤,瞥了眼她束緊的腰身,涼涼開口。


  “坐。”


  麵紗微微鼓起小的褶皺,是她慌亂下的急促呼吸。


  偏偏小時會演戲,因此眉眼如常,左腳微移想扭身離開,卻逼著自己鎮定身子,坐在蒲團上。


  她裹好匆忙下露出的皓腕,感知到男子如刺目光射’來。


  “公子好~”她先聲打招呼,心裏渴求他未能認出自己。


  戚涼爭將幾上冷落多時的清酒推到她指間,“喝了。”


  她掩著麵紗,隻得眼中充滿疑惑,“為什麽?”


  “你不喝酒,進來做什麽?”


  寒涼音調露出微微怒意。


  他莫不是把她當做秋水閣陪’酒女子?


  她配合愣住,心裏腹誹:這態度前後懸差也太大了~!


  不是吧……?

  戚涼爭對待女子與男子竟這般不同嗎?

  “我今日患了咳疾,不易飲酒。”她眨眼編個謊話,再帶上一絲不舍目光,作出極度想喝卻喝不到嘴的惋惜表情。


  “嘁——”


  戚涼爭不屑揭破,微微闔目養神。


  她偷鬆了口氣,側眸小心打量他,才覺他今個穿得與往日不同,少了些陰摯,多了些鮮活氣,亮眼俊秀。


  果然,世間男人皆愛尋覓知音。


  連戚涼爭這樣的冰塊,也不能免俗。


  “嘩啦~”


  珠簾輕響,仆從托著琴盒,笑眯眯道:“姑娘快看看,小的沒找錯吧。”


  “就是它,多謝了。”


  仆從不敢勞她,親自將其放在幾上,又和煦一笑,彎身退出。


  前後,並未亂看室內一眼。


  應織初打開琴盒,秀眉舒展,此琴正是在司空家看的那柄,她觀了下琴身,見未有磕碰,心下漸漸滿意。


  “做的還真像。”


  涼涼嗤笑從耳旁飄來,她眸中倉促疑惑。


  “公子,是何意?”不解問道,心下莫名一慌。


  “你不會……是想用這個贗品參賽吧?”


  他提了興趣,挑著劍眉觀她。


  應織初驚得呆住,他在說什麽!

  贗……品,此琴居然是贗品?


  手指在琴盒不經意落下劃痕,她微提嗓子辯解,“不可能!”


  驚慌隨之呼散,再眨眼,便有些悔了。


  司空瑤的清高神態映入腦海,她詫異搖頭。


  滿眼複雜地望向此琴,輕問道:“公子怎知這琴是假的?”


  她知道自己在問廢話,但是她隻能這麽問。


  她總不能告訴他,我就是那個三更半夜去你家偷琴沒偷著,還佘了你一千兩藥錢的男’寵?


  他嫌棄地瞥了眼琴,並未伸手去觸碰,“外麵鍍的這層朱砂,還未有半月,此琴是近半年臨時打造出來的。”


  她聞言離近去嗅,果然琴身有微微異味,隻是被琴盒熏的香氣掩飾過去,若不細察不易發覺。


  心下有了答案,唇角微揚,軟語解釋。


  “公子看錯了,此琴並不是贗品。”


  戚涼爭見她不肯承認,好笑出聲,“哦?你有何證據說這不是贗品。”


  “我乃離國樂師,曾有幸在宮中演奏雅樂,小小醜技入吾皇青眼,他便以此琴相贈於我,適才公子所言並不做真,皆是因著燈火幽暗,公子……看走眼了。”


  她含笑看他,將最後一句說得貼心小聲,生怕拂了他的麵子。


  指尖攏開垂在小幾上,仿若渾身鎮定自若,心下卻四機起伏。


  唯願,搬出離國皇上這座靠山,戚涼爭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不知司空瑤此舉為何意,但她已無路可選,必須與之強辯。


  他靜靜待她說完,傾身湊近她,薄唇輕笑,“你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在我麵前提離國皇帝,你是想死嗎?”


  她側身幾寸,含糊道:“我不解公子何意,公子恐是吃多了酒,不宜多留此……”


  修長手指捏住她下頜,待她吃痛出聲,才陰涼開口,“你可知我手中的鳳弦琴是何人相贈?”


  “……”他指尖微微用力,她便出不得聲,被迫聽他說完。


  “便是離國的弦樂公主所贈,因此……你的樂師身份是真是假,我一看便知!”


  說完便鬆開她,掏出帕子惱怒擦手。


  本是隔著麵紗要挾,他還這般動作,果然是嫌棄她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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