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罪可應得
那乞丐躺在幹淨的地板上,渾身染了大片血汙,應是在別的地方受刑後,才被帶到了密室審訊。
隻是不知因何緣故,她來時,小乞丐已昏迷不醒了。
此人,正是送她去丐幫黎山,又將她交給驚塵的小乞丐……
那個讓自己喊他雨生的小家夥。
正是這憨傻毛躁的小少年,此時他渾身傷痂遍布已是慘不忍睹,與那個活蹦亂跳的模樣,半點都不相符,應織初心間驟然一疼。
她沒想到那次分別,再見便是在這陰冷的密室之中。
還記得她從黎山下來時,他追出馬車幾丈遠,老遠地衝她揮手大喊,當時她一句詞都沒聽清。
可現在,她想聽聽他的聲音,他卻生死未知地躺在這冰冷的地板上。
他不是應該好好地呆在黎山,或者奔走在俞都大街小巷麽?
為何,他會落到鷹衛手裏?
應織初克製著自己,沒能立即衝上前。
戚涼爭冷冷回身,無動於衷地望著少女手中卷軸,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拿到畫了。”
“是。”手指無力地將卷軸放在案台上,聲音都弱了幾分。
來時的喜悅與好奇,都消弭無蹤。
戚涼爭上前展開卷軸,眉眼仍是冷淡。
應織初手指微微合攏,衝著少年商量,“戚涼爭,我能求你一件事麽?”
這還是她第一次用到“求”這個字。
他長眉一揚,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你想救這個乞丐是麽?”
心裏一窒,應織初喃喃低語,“可以麽?”
“不能。”少年滿眼冷色地看著畫卷,衝鷹衛吩咐,“暗風,送她回去。”
“屬下遵命。”暗風看看應織初,輕咳一聲,“初姑娘請吧,此地不宜多待。”
少女小臉便垮了下來,抱怨出口,“壞事我都替你做了,你也行行好可以麽?這孩子都已經重傷成這樣了,你扔條殘命給我,我自行處理。”
語氣中含著少女獨有的嬌嗔,戚涼爭語調便更暗了。
“你若不想讓他現在死,就立刻消失在這。”
“你!”她胸口起伏著怒意,瞪著少年。
戚涼爭冷冷凝著畫,仿若她隻是個空氣。
“初姑娘,此人尚對銀鞭閣有用,大人不會要他性命,我們還是先回戚府吧。”暗風好言相勸少女,無奈他聲音太過陰沉,說出來的話更是漠然無情。
聽到耳中,讓應織初更擔心雨生的安危了。
戚涼爭這才抬眸,眯眸看他,“暗風,誰允許你多嘴的?”
“屬下知錯。”暗風低頭抱拳。
應織初鼻子微微抽噎,她驀然轉身,“我走就是了。”
不等身後人反應,應織初便按下石牆上的暗格,獨身離開。
“初姑娘?”暗風急叫一聲,少女早踏出了石室。
戚涼爭卻恍然未覺,將畫軸輕輕收好,涼薄開口。
“隨她去。”
暗風默歎一聲,隻能遵命。
……
應織初走出密室時,後背早濕冷一片。
沒了來時的輕鬆,雙腿沉重地邁不開步子,不敢側眸去看那些關在牢室中的人們,因為腦海裏浮現的都是雨生昏迷的畫麵。
她不敢想象,那樣小的孩子,是怎麽忍下這些刑法的……
他身上,哪裏還有一塊好的地方。
眼裏染上氤氳,嗓音微微哽咽。
“我會救你的,雨生。”她在心裏許下承諾,頭也不回地沿著原路離開。
重重的銀門輕輕開合,仿若發出了嗚咽長聲,應織初離開了銀鞭樓。
涼風吹散她一身的汙氣,和煦光芒垂在她慘白小臉上。
候在階上的雪雙,快步跑來,關心道“姑娘,你怎麽麵色難看,裏麵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應織初輕輕搖頭,不想多說。
雪雙與鷹衛對視了一眼,也不追問,攙扶著應織初下了台階。
“姑娘,是不是被裏麵的情景嚇壞了?”雪雙眉眼微彎,柔聲安慰著,“姑娘不怕的,都是那些壞人罪有應得才會來這種地方,他們受再重的罪都是應該的,姑娘……不必同情那些罪人。”
話語中似笑非笑,聽到應織初耳中便有些刺痛。
少女不易察覺地推開了雪雙的手,獨自走下台階。
看守鷹衛已經替她們將入閣口布的機關,暫時關掉,如此一來,她們也不必飛身離開。
“姑娘,我們早點回去吧。”
“嗯。”
兩道倩影一前一後地走遠,唯留這座銀鞭樓無聲矗立。
出了銀鞭閣,鬧街上的喧嘩聲才使得應織初拉回一點思緒。
她看看天色,已快臨近傍晚,就算心有對策也無法立即實施。
二人上了馬車,應織初聲音才恢複過來,“你家大人,今晚會回府吧?”
雪雙微微吟思,“大人這些天好像在查什麽案子,可能晚上會宿在銀鞭閣。”
“什麽案子?”應織初問道。
雪雙眼眸一轉,掩唇輕笑,“姑娘真是抬舉奴婢了,查案子這種事是男人要做的,奴婢隻是個丫鬟,怎麽會知道的那麽清楚呢,我也隻是聽戚府的下人提過兩嘴罷了。”
知雪雙不想多說,應織初也不揭破,闔眸靠在車壁上。
雪雙偷瞄女子,輕籲一聲,便放下心來。
等到馬車停在了戚府正門前,應織初才睜開眼眸。
這一路,她並未睡著,而是將事情經過粗粗捋了一遍。
雪雙將她送回了青軒院,便去替她收拾晚飯。
應織初獨自關在閨房內,托腮坐在案桌前,素手在桌案上無意識地畫著。
一些字符名字在她手上草草兩筆,心思越來越沉重。
“為什麽要抓丐幫的人……”她自語。
“如果是抓丐幫的話,為什麽會審雨生呢,雖然他說自己是個壇主,但那麽大的孩子能知道什麽呢?”
她越想越覺得納悶,心間涼意順著血液流遍全身。
仿佛黑暗中伸出的無形利爪,一點點朝她靠近,肆笑。
……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銀鞭樓的暗室內。
雨生狼狽地動動身子,眼眸無力睜開,連打量四周的力氣都沒有。
“我居然沒死?”他動動幹涸的嘴唇,輕咳間便牽扯疼渾身傷口。
他忍著痛意,強撐著自己想坐起來,卻發現雙腿已無知覺了,忍不住驚呼出口。
“我!我的腿?!”
“嚷什麽!”暗風厲色瞪他,冷哼道。
雨生臉頰上掛滿了汗珠,看了眼這個站立的鷹衛,便瞪向了好整以暇坐著的戚涼爭。
“你!都是你害得!我要殺了你!”
“嘁,早知你這麽吵,便該割了你的舌頭才對。”戚涼爭輕蔑地看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