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薄紅顏
女人愛美,真是不約而同。
雪雙這丫頭平日看著穩重內斂,可在挑選布料上真是深諳此道。
豔麗布匹抖落開堆鋪在桌上,各式珠釵倒在布料上,再搭配雪雙那張興奮小臉。
應織初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姑娘,這支白梅嵌珠流蘇簪配這匹泠月紗,真是漂亮極了!”
“還有,這支紅豆碎意木簪,正合適這匹浮光錦。”
“這匹踏雲祥和,是萬錦莊的鎮店之寶,全俞都也僅有一百匹!料子好滑軟,啊啊手感太好啦!”
“還有,還有這個,姑娘你來看呀!”
……
如果不是天色暗沉下來,應織初是溜不出閨房的。
“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想起雪雙極不情願才答應去準備晚飯的樣子,應織初忍不住搖頭。
看完了布料,看首飾,看完了首飾,又要改發髻……
她整個人被折騰了一整天,直到雪雙替她挽了個漂亮的發髻,又要替她畫紅妝……
月色皎潔,為秋夜裏披了一層白紗。
少女托腮坐在台階上,像被棄養的孩子似的望著庭院。
當小廝路過時,她便扶額輕咳一聲,盡量避開他們的注視。
著實,這妝容於她而言,太無從適應了。
“初姑娘大晚上打扮這麽漂亮,她想做什麽?”
“不會是在等二公子吧?”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投懷送抱?”
“額……以美色上位也太輕浮了!”
“不然呢?靠武功上位麽?”
“……我記得青軒院四周暗布了鷹衛。”
“??……快走!!”
她眼巴巴目送他們踉蹌離開,那奔走的樣子像逃災似的。
幾息後,庭院裏傳出一聲輕咳。
應織初心間微振,嚇得脊背挺直。
風聲掠過,樹影微微晃動,趁著簌簌聲落下一銀色身影。
望著從天而降的鷹衛,應織初眼眸瞪得更圓。
她那驚豔的麵容,隨著表情扯動,真是讓人心神一晃,驚嚇不已。
銀白麵具遮擋了鷹衛尷尬的臉色,他扯大嗓子掩飾自己的不適,“初姑娘在等大人嗎?”
啊哈?
怎、麽、可、能!
“我沒……”想否定的話還未說完……
“大人今晚不回府!更深露重的,還請姑娘保重身體,早點回屋裏休息!”
嗬?
嗬嗬
這個人,他動了哪根弦得出這種看法的?
應織初看著此人,一股腦的不可思議。
叮囑完後,鷹衛衝應織初抱拳,在少女匪夷所思的眼神中,要轉身離開。
走了兩步,又突然頓住。
“姑娘再出府,可以走後門,翻牆容易傷身體。”
好心留下一句叮囑,鷹衛便飛身藏於黑夜中。
應織初強顏歡笑地扯動著表情,一字一頓自語“戚、涼、爭、你真是會調教人!偷聽也就罷了,還自戀自大,真是下人隨主!”
腳尖踢出一石子,重重滾去鷹衛飛身的方向。
沒滾多遠,便沒了響聲,庭院裏又寂靜一片。
將鷹衛剛才的話在心裏翻索一遍,應織初嫣紅的小臉上惱意更重。
她哪有那麽朝思暮想他,那個男人有什麽好的!
一天天陰晴不定就罷了,還誆她做了好幾次壞人!
哼!
她自詡是個淡然若素的人兒,可每當惹上戚涼爭這顆刺,渾身就仿佛多了炸不完的火花。
遠處傳來重重奔跑聲,應織初微愣後忍不住扶額。
天哪!一聽就是雪雙的腳步,這小祖宗又想起什麽幺蛾子了?
她腳步下意識朝台階下邁去,在人要逃離現場時被雪雙急急叫住。
“姑娘,你去哪?”
“我出個恭?”
“額,哦,那姑娘去吧。”
雪雙意外地好說話,應織初心下一鬆,便聽見雪雙的聲音傳來。
語氣放慢很多,恭敬中帶著疏離,不像是在跟她講話。
她細耳一聽,果然聽到……
“扈娘子,我家姑娘正好不在,要不您先請回吧。”
“這……”
應織初順著聲音回身,在長廊拐角處,隻餘著雪雙一人。
那……想必與她說話之人正是綠姝。
應織初心下一喜,朝著長廊趕去,在雪雙震驚的麵色下,輕輕蹭到二人身前。
望著隱在暗處的綠姝,不著痕跡一笑。
綠姝眉眼中的焦慮減輕幾分,回以一個淺笑。
“多謝娘子送的布料,我很喜歡,娘子要不要進屋坐坐?”應織初克製著聲音,盡量在雪雙麵前不與扈娘子保持地太過親密。
可這般客套話,雪雙還是微微麵色不妙。
仿若,這不是她期待的結局。
“自然好。”綠姝閃過雪雙,走到少女跟前,輕輕道,“我也有話想同妹妹說呢。”
“雪雙,你先下去吧,我這裏不需要伺候了。”
應織初挽起綠姝,輕笑著衝雪雙吩咐。
雪雙眉眼糾結地看了二人一眼,卻不好當著外人麵多說什麽,行禮後便退了。
“姐姐,快進屋。”
二人兩手交"握朝閨房內走去。
直到掩上了門,應織初才微微鬆氣。
“你呀,她可是戚涼爭的貼身護衛,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綠姝幽幽開口。
應織初挑起眉毛,滿臉不信,“啊?她?”
綠姝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也難怪,可能是怕你吃醋吧。”
應織初立即反駁,“胡說,我哪有吃醋,隻是這丫頭看起來不像是鷹衛啊。”
“她自然不是鷹衛,但她的武功可不低於暗風啊,你凡事留意些總沒錯。”
想起雪雙那張柔和的臉,還有她殷勤哄自己開心的模樣,怎麽看都像是個溫柔隨心的小丫頭,卻不知竟有這層身份。
應織初收回思緒,輕輕道“姐姐,你晚上來找我是有事嗎?”
綠姝輕輕揚唇,“白日隻說了幾句話,便由著別的事絆住了腳。”
“是世子爺……對麽?”
綠姝無奈點頭,“他昨夜在朋友家飲多了酒,惹了些亂子,不過現在沒事了。你不用擔心他會知道我來這裏,我出來時很小心的。”
應織初見她有意隱瞞,隻好挑開了明說,“今天姐姐送來了布料,雪雙喜歡得不得了,纏了我整整一日,我也是到傍晚時才聽下人說起……世子爺將舞"姬扔在了酒池內,甚至還……”
她話留一半,看著綠姝慘白的臉色,便知下人所言是真的。
“姐姐,這種人真的好麽?”少女明眸灼灼,無形中直"射綠姝內心深處。
綠姝便垂了眸子,躲開少女此問。
下人所說的也隻是道聽途說罷了,她親自去看的,場麵比這更過無不及。
甚至,險些要鬧出人命!
而那舞"姬偏偏是那位貴人即將收房的婦人,被戚涼雲折騰地半死不活。
本就是酒肉朋友,向來隻是虛與委蛇,哪有什麽真交情。
對方甚至有心將此事鬧大,還請了京兆尹去砸門抓人。
綠姝頭疼地捏著眉心,“妹妹莫問了,你還小,這些醃"臢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我是掛記著你提起的伏蠍蹤跡便來的,真的有那封信麽?”
“姐姐,請看。”
應織初將信紙遞了過去。
綠姝細細打量了幾番,“字跡微浮,行筆秀麗,應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此人必是體弱多病。”
應織初聽聞綠姝判斷,心裏也極是認同。
“此信,是司空瑤的手筆,至於伏蠍的行蹤,也是同她做交易換來的。”
“司空瑤?可惜了。”綠姝將信紙折好,哀歎道,“那姑娘雖足不出戶,但琴藝之絕,在俞都算是第一人,連我都甘拜下風,隻可惜紅顏薄命。”
應織初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姐姐,你的意思是……”
綠姝肯定點頭,“那姑娘幾日前便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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