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五章 天亮
白天。
林高寺和姚元龍忙活了一個晚上,才終於回來了。
正虛盎一臉擔憂的神色,不過看見這兩人身上並沒有什麽損傷,便也鬆了一口氣。
“怎麽樣?”
他詢問道,問的是學生們的情況。
程池也跟過來了,他顯然是一晚上沒有睡著,稚嫩的臉上掛著猩紅的雙眼,十分疲憊。
這孩子一晚上接連受到驚嚇,加上沒有休息,令人很是擔心他的身體。
不過好在他平時在林高寺的煉體課上也沒有偷懶,奮發圖強地學習了挺多,身體還是能夠扛下去的。
林高寺先是深深地看了程池一眼,然後歎氣,搖搖頭。
“找不到人了,所有學生的家裏,除開那兩隻狗妖兄弟還在主人家好好地,其他的,都已經不見蹤影。”
林高寺說道,這也是他意料不到的情況。
程池目光一空,仿佛沒了靈魂,直接就坐在了地上,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姚元龍也不說話了,昨晚上的事情,他可算是親身經曆,場內再沒有誰比他更加清楚昨晚上的武定城發生了什麽事情。
正虛盎想安撫一下這個失去家人的孩子,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自幼也是無父無母的。
若不是靠著鄰裏的幫助,靠著自己的努力和運氣,考入三大學宮,又碰到了待自己如父如母般的師父,也體會不到什麽是家人。
他雖然無父無母,卻是懂得失去了家人,該有多麽的難受,因此,他可以想象出,以後這個孩子該要背負著怎麽樣的心情活下去。
“元龍,拿過來吧。”
見此,林高寺對身後的姚先生說道。
姚元龍從背後的竹囊裏,拿出一袋東西,用藍色的布裹著,林高寺接過,將其一層層地打開。
原來,全都是布鞋。
一雙雙都放置在地上,總共有六雙尺寸不一樣的,外加四雙尺寸最大的鞋子。
程池的眼中忽然又有了光,他看著這些鞋子,目光濕潤。
“這些,應該是你家裏人給你製作的鞋子吧,你今年十二歲,還有六年就要成年了,你今後到成年的每一雙鞋子,家裏人都為你準備好了,還有這另外四雙,大抵也是給你成年之後整備的,收著吧,小子,以後學院就是你的家了,別怕,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林高寺說道。
收養一個孩子不是容易的事情,他這麽多年也不願意成家,就是因為害怕被家庭束縛住了,他害怕回到小時候,每一個家人都變成了工具一樣的存在,那樣的童年,給了林高寺極大的身影,也是因為需要幹大量的活,所以他在星元學院的時候,才去學的煉體術,不然的話,他現在就已經有很多孩子了。
不過,幾十年過去,他沒有被家庭束縛住,反而心甘情願地被自己一手建立的學院束縛了。
這學院裏的每一樣東西,每一個學生,都是他所珍惜的。
所以,理所當然,程池也會被他當做最疼愛的孩子。
程池抱著他家人留下來十雙鞋子,緊緊地抱著,不敢鬆開,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他在說著一些什麽,但是因為喉嚨被什麽噎住了,導致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林高寺走上前去,抱住這孩子。
聽著這孩子的嚎啕大哭。
沒有誰上去叫他不要哭了。
哭,是孩子的權利,等他不再哭的時候,就是長大成一個男人了。
正虛盎相信,這個孩子以後的成就也不會低,不過,就算沒有什麽成就又如何。
又不是誰都要成為沈青神捕和城候師興文那樣,才算是成功。
快活瀟灑,又有何不可。
武定城在抬頭就可看見的視野裏歡舞著,距離他們遙遠的未來,似乎也不那麽遙遠了。
九扶劍抱著自己的雙手,又像是抱著自己的雙劍。
他今天需要學習太煌聖人的正氣劍歌,因為昨晚事情,讓正虛盎覺得太煌聖氣的重要性,這劍歌讓擅長使劍的小跛子來施展,再好不過了。
而小跛子自然是樂意的,他初入人界,對於一切都非常好奇和好學,在聽說了雄偉的武定城就是建立在無數禦物符文上之後,他幾乎是對姚元龍“窮追猛打”式地提問,幾乎每一問題都會找姚元龍解決,直到後者受不了,直接讓程池去解決。
“道長,我們上課吧,我記得,今天是您的乘虛課程。”
程池抬起他那張微胖的臉,像是哭腫了一樣,但是他絲毫沒有在意,反而向正虛盎請求上今天的課程。
正虛盎看著他的眼神,發現程池的眼光,比起以前那種木訥,已經多了一種堅定。
大概是因為他的家人失蹤,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打擊,在某一方麵上,大大促使了這個孩子的成長。
他變成一個男人了。
“好,那今天,我們就來學習太煌劍歌!”
正虛盎說道,全然不提起他家人的苦痛,大步邁向學堂。
九扶劍屁顛屁顛地跟在身後,替程池也抱了幾隻鞋子,程池擦擦鼻涕眼淚,抱住幾隻鞋子向著林院長和姚先生拜了一拜,便匆忙轉身,跟上正虛盎的腳步,走入學堂。
林高寺心頭一陣疼痛。
他麵色不忍,大抵是知曉了一些事情,不過不知道該如何訴說。
“元龍,城候這是在拿窮人們當誘餌嗎?”
昨夜,誠然他們都看見了武定城上層發生的事情,是有多麽的駭人。
無論是那異軍突起的上千妖怪在城中橫行霸道,燒街焚店,還是後來的幾隻千年老妖出現,欲圖強拆武定城,卻被武定城一舉吞下了城底,消失不見。
而今早,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那些屍體,就連原本就破壞掉的樓宇,也都恢複如初了。
街道上看不出一絲焚燒的痕跡,也看不見一個死人。
在林高寺去尋找到的學生家裏,也都被“翻新”過了,若不是去的快些,恐怕程池家的這些鞋子都要保不住了。
武定城像是在清除曾經這些窮人生活過的痕跡。
“我不知道,但換做我,也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