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九章 陰鬱的平常
不知怎的，沈青忽然覺得，柯華靈途知道的關於北境的事情，肯定武定城候也會知道。
他們之間如此親近的關係，定然會找到一些交流的方式，哪怕就在神捕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夠完成溝通，沈青相信，這對於城候來說並不困難。
會不會，留在北境妖林之中的，那些柯華靈途留下的檔案，其實師興文也有一份？就在這個宏偉的城市裏，某個角落。
雖然這二十年來，沈青已經將這個城市逛遍了，但是，這個城市的所有變化，乃至於每一條街道的狀況，都是師興文在把控，所以，現在沈青在想，這二十年來，他看到的武定城，是不是，隻是城候展現給他看的而已？
所有表現在沈青麵前的，隻是師興文想要表現出來的狀況而已。
一有這樣的懷疑，沈青的心靈都陷入了無比的黑暗中。
他開始看不透師興文，若是這二十年來，師興文表現出來的，他已經多多少少掌握到了一些關於他的脾氣，但是，這百年來，師興文其實並不是那樣一個行將就木，並且和善的老頭，沈青又該如何判斷。
“謝謝您，郡主，我會查明三皇子殿下的死因，找出凶手！繩之以法！”
沈青握著拳頭。
他斬釘截鐵，十分肯定道。
柯華牧孺聽見這人提起自己的父親，並且還說要將對方繩之以法，就不屑地一笑。
“你以為那隻大妖是完全沒有做好準備，就膽敢闖進皇府吃掉我父親的麽，嗬嗬，你查吧，你們會後悔沒有將此事告知武皇陛下的。”
沈青沒有回應，隻是嗯了一聲，便趕往武定城候處。
雙木學院。
林高寺帶著兩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往院子裏鑽，這兩個孩子的眼睛裏滿是靈氣，看起來極具聰慧，好動的手腳也充滿了力量，都留著短短一寸的頭發，身上穿著破舊短褂，腳下一雙布鞋。
穿著棕色短褂的是哥哥利嘉平，他看起來就比較成熟些，小動作也沒有那麽頻繁，身邊那白色短褂的是他表弟藍和悅，看起來就是十分好動，並且看見九扶劍的第一刻，就主動上前來，也不管認不認識，拉著九扶劍就繞圈圈。
“和悅，”哥哥小聲提醒道，“這不是家裏，注意禮貌。”
“哦哦，”藍和悅連忙鬆開九扶劍，不好意思地嬉笑一下，以掩飾自己的窘迫，“不好意思，你身上有種熟悉的氣味。”
沒錯，作為狗妖，他們的嗅覺是最為靈敏的，這也是為什麽他們能夠深得那位主人信任的原因。
“哈哈，我是北境出來的。”
九扶劍一點兒也沒有怪他，孩子天性率真愛玩，碰到了活潑的小夥伴，自然而然就能碰在一起。
隻是，藍和悅的話，讓正虛盎更加篤定，九扶劍是跟著妖怪一起長大的，不然的，這詭異的身法和所謂的“熟悉”的氣味，該如何解釋，隻有這樣解釋，才算是合理。
“去去，裏麵上課去，待會過來煉體院上課。”
林高寺催促道，讓他們三個趕緊回到院子，現在還是姚元龍的課程，程池都乖乖地在學堂裏上課，唯獨九扶劍感覺到了兩位剛到來的同學，興奮地衝出來，看樣子，姚元龍少不了一頓臭罵。
狗妖兄弟熟悉地去到課堂裏麵。
正虛盎這才問道。
“師兄，他們家長呢？”
老林子麵色陰沉，沉吟：“他們家也知道了，武定城不再適合他們了，他們今天就啟程回北境。”
話一出來，正虛盎就知道了，人族城市裏，妖怪的生存已經變得不容易了。
這一場風波，雖然沒有鬧到朝堂上去，但是可以說，柯華靈途所做的一切，都在逐漸地崩碎。
人類是會懼怕比他們強勢的東西的，從前，他們能夠用錢財，讓妖怪們為自己所用，變成自己的工人，變成自己的奴隸，看著對方謙卑彎腰的樣子，就會忘記了對方天生的，比人類強大的身體，就會忘記了對方天生就能夠感知天地元素，施展妖法。
而現在，突如其來的一場災難，讓人類發現了，原來一直對自己點頭哈腰的存在，並不是看起來那麽溫順，它們很恐怖，也並不是那麽溫順，而且極具破壞力。
所以，人類害怕了。
開始轉而又驅逐這些妖怪，武定城候雖然沒有明麵上製止，但是武定城的人類，已經自發地開始排擠妖族同僚，不論是大妖，還是小妖，都在為他們的同伴犯下的錯誤，默默承擔著無形的刑罰。
“師兄，你說，妖族的離場，對我們人類而言，真的好麽？”
正虛盎問道。
柯華靈途用了一百多年的時光，讓妖族信任人類，並且和人類度過小心翼翼相處的時期，又迎來了新的和睦階段，再發展到人類社會中，各行各業都有妖族身影。
然而，這種用了一百多年才換來的友好場麵，隻用了一夜的時間，就被破壞了。
人類全然忘記了妖族做出的各種奉獻。
妖族也全都忘記了他們為了進入人類社會，有多麽不容易。
“看著吧，這是民眾的選擇，我們左右不了，我能做的，隻是把這兩個小家夥留下，不讓仇恨的種子埋藏在他們的心裏。”
林高寺語氣之中充滿了無奈。
“城候呢？城候沒有出麵嗎？”
正虛盎問道。
如果說，這件事最大的影響會是誰，那肯定是武定城候師興文。
他和柯華靈途一明一暗，經過上百年時光，才促成了武定城如今的繁盛場麵，又怎麽會無動於衷？
在正虛盎的腦海中，這位坐鎮武定城近兩百年的城候，該不會這麽簡單就放棄才是，應該留有什麽後手，挽救這局麵。
“城候在問審當中，”林高寺說道，“事情已經上報東都了，那幾隻大妖是沈青神捕的手筆，發生這場災禍的時候，我們的城候大人什麽都沒有做，因此，在武定城的官吏，很不滿意，民怨一起，東都就派來了人，審問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