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荒野殘廟
鮑菁華被人帶到韓在石那邊,薊老大也在,其它人都在一丈之外站定,她輕挑眉頭,心中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情,但也心中大定。
“姑娘從大都來,是有什麽去處嗎?”韓在石看了一眼從上到下都是泥濘一片的鮑菁華,總覺得很違和,隻見這名女子站定在自己麵前,落落大方,怎麽看也並不像一個唯唯諾諾的丫頭樣子,出言道。
“奴家現在也算得上孑然一人,如今這世道禍亂迭起,我這個弱質女流又能如何,總是過一日算一日罷了,但是若讓我再回去嫁給別人做妾室,我自萬萬不肯的!”鮑菁華看了一眼韓在石,字字斟酌,“我家之前也是讀書世家,後來家中突遭橫禍,這才隻能賣身為奴,但家風不敢違背,這妾室萬萬是做不得的!”說到動情之處還落了兩滴眼淚。
“我們紅巾軍本來就是要替天行道的,這事情是一定要管得,你不想回去又沒有什麽打算,若是願意可以跟著我們一起走,你看如何?”韓在石內心一喜。
“若是不嫌棄,自當是好的!”鮑菁華似乎毫不費勁地就留了下來,隻是心中更加疑惑,“不知道各位將軍是要去往何處?”
“這等軍國大事怎麽能泄露,總之你們以後就隻要跟著我就好了!”韓在石麵露不悅,斜著眼睛看了一眼鮑菁華。
“主公,她一介女子怎麽會懂這些,你萬不可與她置氣!”薊老大連忙在一旁解釋,“你快下去吧,以後就跟著霍平他們一道,莫要再這般胡言亂語!”看似揮手手把鮑菁華趕下去,實際是怕韓在石出什麽幺兒,為難她。
等鮑菁華撇撇嘴也就退了下來,等到還剩這兩個人的時候,韓在石才道,“你看你也恁緊張了,這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薊老大忙不得地搖頭,“主公說笑了,如今這世道,哪裏還會有心思做這等綺夢?”
“哎!男子漢大丈夫,有點花花腸子很正常嘛?”韓在石倒是不以為意,之前在汴梁的時候,對於酒色就沒有絲毫的禁製,幾乎天天都在風花雪月之中,如今從汴梁之城中逃出來,風餐宿露的,這些心思也就滅了下去,但並不覺得薊老大的話都說絕對的。
“至於另一個女子,你說她有點來曆不清,要自己親自監督,那我也就不再多管了!”鮑菁華還被泥糊一臉,勉強還可以看得出中人之姿,但韓琦在鮑菁華的襯托下可就慘淡多了,那是一張寡淡至極的臉,臉色有點黑,身量不高不矮,但走路卻全然沒有女子的嫵媚之氣,但是利落大方,自有一股子英氣。
韓在石本就是一個鄉痞無賴出身,走到這步,成為紅巾軍的領導人,除了運氣因素,最為難得的就是自己有察言觀色的能力,他當然看得出來,這個場麵上目前誰比較不好惹。為了少節外生枝,自然不會找過來給自己不痛快。
兩個人又說了會話,薊老大這才告退出來,鬆了口氣。
這也許就是“天無絕人之路”吧,雖然這條路的領路人看上去也並不是十分睿智。在紅巾軍中,誰都知道,這韓在石隻是一個隻會吃喝玩樂的混混而已,扶植他上位隻是各方勢力的妥協,但是很神奇的就是,在這發展壯大的一兩年光景中,各方勢力不斷的此消彼長,甚至到了最後,在蒙汗朝廷集結了各種勢力的鎮壓下,都煙消雲散,但是他卻屹立不倒至今,這也是個傳奇了。
“無事?”鮑菁華被帶了回來,韓琦便問了一句。
“恩!”她點了點腦袋,掙脫著要把袖箭從衣袖中拿出來,“這個給你把,也太沉了,硌地我手疼……”
“你還是留著吧,如今在別人眼皮底下,若是有個什麽萬一,也可以防身。”韓琦看著她嬌氣的樣子,心中嗤笑,這就叫苦不迭,還要憑自己一人之力去闖蕩什麽勞什子的江湖,這江湖俠客,俠女浪子哪一個的兵器不比這個袖箭重上不少?
鮑菁華正要反駁,但驀地想起剛剛韓在石麵對自己時候那赤裸裸的眼神,以及當前的形勢,雖然知道自己現在和韓琦並不在一個立場上,但是在目前為止,韓琦肯定對自己是沒有傷害之心的,甚至可以這麽說,在這群人之中,韓琦是唯 個可以為了保護自己豁出性命的人。
這位縣主大人雖然平時驕縱任性,但是還是對於形勢顧及比較看得清的人,自己承然是不肯跟韓琦回祁家,但也不是為了跟著這群悍匪流寇四處流竄,更不是為了跟他們同流合汙的。
一行人等稍事修整,便又要上路,薊老大被韓在石叫在了最前麵,做了開路先鋒,霍平和邢老二倒是泯然眾人之中,鮑菁華和韓琦更是分不開也在稍後,跟在最後麵正是韓在石。
行了不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眾人也都又累又疲憊,但是由於現在還在直隸府內,朝廷勢力總還是不容小覷,更何況,今日薊老大吃了一個那麽大的虧,自是不敢高調行事,隻敢挑一些比較荒的小路走,這一路這麽走走停停,等到了夜色漸漸深涼,才總算在一處荒涼破廟中找到了安身之所。
這破廟建在一個山坳之中,可能人煙稀至的關係,香火並不十分鼎盛,但看的出來之前建廟的時候此處還是比較興旺的,這廟也是十分像模像樣,前殿,正殿,偏房均有,雖然已經荒廢,但是一應器物卻都還在,再加上廟中現在雖已僧眾,但是各路菩薩還是立得十分的森嚴巍峨,所以可能之前也有人過來拜祭過,還有一點吃食。
“如此甚好,總算是有個晚上可以安歇之處了!”韓在石指揮著眾人一間一間地搜羅,索性還剩不少可以用得上的東西,鍋碗瓢盆之類的用具也是剩了不少,廂房之中雖然積灰不少,但鋪蓋倒還是整整齊齊的,韓琦看這廟中有說不出的怪異,這似乎不少自然而然的荒廢,倒像是人為的毀棄。
這正如江湖糾紛中的一場滅門一般,也許就是瞬間的功夫,一個府邸,一家宅院就被清洗得幹幹淨淨,這種事情,子虛閣中不知有多少,都是晚上趁著夜幕深沉,如果家宅不大,也就由個鐵質子直接出馬,如果家宅府邸深厚,那就聯合出擊,這調度不比打上一戰來得容易,首先由鉄質子出麵把還算有抵抗力的男子都殺掉,剩餘的老弱病殘則是留將下來,由青質子 捕殺,一來是練他們的能力,而來也是磨他們的膽氣。
子虛閣這業務進行得相當的專業,一般總要等到第二天天亮,附近的鄰居才能發現異常,尤其以韓琦上任當上這個子虛閣的堂主之後,更為精進,基本上都是絕無活口的,也堅決地不濫殺無辜的,行業口碑也就蹭蹭地上去。
韓琦一言不發的繞著這個廟堂轉了幾個圈,從前殿正殿,廂房甚至禪房廚房都沒有放過,都打掃得幹幹淨淨,一點線索都沒有,韓琦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直到走到一個比較偏僻的耳房,可能通風透氣並不是十分流通,這房屋的空氣雖然已經毀損一段時間了,空氣中總有熏人的氣味,韓琦心中一驚,複又細細探查許久,這才在幾個細微處找到幾個消磨的腳印和細布條碎絮,這正是子虛閣行事手段。
可是這次回大都,直隸府的各大分舵舵主並沒有跟自己匯報過有這等任務,滅門之事本身就是大案,這並不是一個分舵舵主可以私下動手調度的,換而言之,自己不可能一無所知,但如今這件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再加上大都分舵徐舵主失蹤至今都未尋回,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自己如墜詭異的煙幕之中,茫茫然而不知道方向。
韓琦頹然地坐在了一邊,心裏暗自盤算:如今出現這個情況,要麽就是子虛閣內有人瞞著自己,私下行事,這個基本上不會是為了所謂自己的私立,子虛閣的所有人都是從青鷂軍訓練出來的,不管是實操能力或者說忠誠度都是經得住考驗的,若是有人敢瞞著自己私下行事,這肯定也是受到了更高人的授意,而目前更高的人很明顯是祁府的少主祁晛。
另一個可能則是,江湖中有人在模仿子虛閣的行事手法,在做同樣的事情,而最恐怖的卻是對於其背後的勢力,以及為什麽要如此行事,基本都處於一無所知的狀態,甚至在這之前,自己都沒有收到過任何消息,這難道是有什麽想取而代之之心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背後授意人就不會是祁晛,他無需這樣大動幹戈,子虛閣本就是祁家的,他若是現在對於目前有任何不滿意,隻有將自己取而代之即可,完全沒有必要再費心力去培養另一個一模一樣的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