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箭雙熊孩子
腰腹上被清河捅出來的那個洞用線縫起來了,劉曜至今還記得他將一段粘膩的腸子重新塞進洞裏,用腰帶紮緊腰身時的情景,連打仗都不曾如此凶險,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導致他至今都不吃香腸。
想不到我英雄一世,到頭來差點栽倒一個熊孩子手上。
現在,這個熊孩子居然找上門來了,還要我挪地方!
這是誰給你的勇氣?
劉曜氣得腦仁疼,連帶傷口也痛起來,然而熊孩子是她生的,打不得罵不得,隻能放狠話:
“公主,你不要得寸進尺,我腰上的洞還沒找你算賬,你又要我搬家?那個香料鋪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我最困難的時候都沒有放棄,你現在要我走?”
清河連忙解釋道:“不是搬家,是暫時避一避風頭,你現在重傷不是嗎?好漢不吃眼前虧。”
劉曜不肯,“我就是癱在床上,那小子也不是我的對手。哼,小小年紀,就殺人放火,我像你們這麽大的時候,都沒這麽大的膽子,看來一代更比一代強啊!”
劉曜明顯是諷刺,清河忍了,姿態更低,“還請大叔高抬貴手,放過王悅。”
大叔?你叫誰大叔?我有那麽老嗎?
這小姑娘怎麽那麽氣人,直戳我的心窩子?
劉曜忍無可忍,看來不給熊孩子一點教訓,他們不會長記性的。
劉曜拍了拍手,“好了,把板子打開。”
香料鋪掌櫃打開包廂的隔板——酒肆包間沒有牆,都是厚木板隔斷,以方便招待大商團的時候擴大空間。
當掌櫃把兩個包間之間的隔板卸下來之後,清河看見王悅被堵了嘴,雙手反捆在後腰上,被兩個壯漢死死摁在案幾上。
王悅就像案板上的一條魚,無論他如何掙紮,雙目的紅絲似乎要爆開,都被刀背牢牢壓製住。
清河沒有多想,本能的跑到隔間,摸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放開他!”
劉曜朝壯漢使了個眼色,壯漢放了王悅,清河割斷繩索,拔出他嘴裏的破布。
劉曜捂著側腰,緩步走到隔間,“這小子一直鬼鬼祟祟的在四夷裏打聽我,還租了我隔壁的房子,哈哈,我劉曜混到現在,這點防備都沒有?其實香料鋪左領右舍都是我的人。我故意讓手下退租,空出房子,就是想釣魚,這小子果然上當了,租了房子,還掏了個洞偷窺我。”
終於扳回一局,劉曜得意的看著清河,“什麽刺殺計劃,他是故意騙你的,他沒有打算動手,因為我是南匈奴的大將,我若不明不白死在洛陽,這就是給了我義父出兵的借口。王悅早就懷疑你了,他隻是不確定,所以放出誘餌試探,你果然中計,跑來勸我搬家,這小子跟蹤你,從河東公主府到香料鋪,再到酒肆隔壁的包間偷聽,我的人扮作送酒的店小二,將他製服。”
“現在,你是不是後悔為他鬆綁?”
清河難以置信:“你跟蹤我?”
難怪王悅當時蘸茶水在書案上畫香料鋪地形圖時那麽仔細,連店鋪周圍的幾個鋪子叫什麽名字,有什麽特殊幌旗都說的一清二楚,原來是擔心她迷路找不到香料鋪!
王悅的心機太可怕。
王悅看清河的目光也變得複雜起來,並不覺得抱歉,“是你先騙了我。你明明認識劉曜,還和他關係匪淺。”
劉曜鼓掌:“嘖嘖,吵起來了。吵得好,再大聲些。讓整個酒肆的人都聽見,大晉的公主和南匈奴的王爺認識。”
兩人遂閉嘴,互相瞪眼。
劉曜屏退手下,室內隻剩下一大兩小三個人,“這就對了,都閉嘴,聽我說。你們兩個的母親還有潘美人,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結伴來四夷裏逛街玩耍,逛到我家的香料鋪,我認識了她們,因一些原因,我們四個人成了朋友。”
清河和王悅齊聲嗬斥道:“你胡說八道,我娘才不是你朋友。”
和匈奴殺神是朋友?這是叛國!
“喲,還挺有默契。”劉曜玩味的看著他們:“我這次來洛陽,是因潘美人和……太後的請求,幫忙把公主帶到安全的地方藏起來,遠離宮廷鬥爭。不信的話,你們去問各自的母親,或者潘美人,我不想和你們兩個熊孩子解釋什麽。我懶得多管閑事,誰家的熊孩子誰管。你們走吧,以後誰過來煩我,我就叫曹淑和潘美人過來領人——兩個都會被禁足的。”
劉曜把話說透了,打開包間房門,“滾,我不想再看見熊孩子了。”本來傷口就疼,現在被清河和王悅鬧得腦殼疼。
王悅拉著清河離開,清河甩開王悅的手,先出房門,王悅緊跟其後,兩個人把樓梯踩得咚咚響。
劉曜站在酒肆二樓窗戶旁,看著他們消失在街頭,連連搖頭,“幸虧我沒有結婚生子。要是生出這種熊孩子,真不如不要。”
嘴上這麽說,腦子卻想著王悅的模樣,暗道:曹淑相貌平平,生出的兒子卻不凡,有驚豔之色,將來長大了,定是嵇康嵇邵還有潘安那種傾國傾城的美男子。倒是獻容的女兒怎麽就不會長呢?一點都不像她……定是像那個白癡太上皇,哼。
且說清河氣衝衝的出了四夷裏,王悅跟在後頭,清河回頭警告:“不要跟著我了,你這個騙子。”
王悅緊隨不舍,“你都騙我兩次了,白眉毛一次,把我賣給我母親一次。”
清河說道:“你今天是不是把我拖延時間的打算泄露給曹夫人了?”
王悅沉默,是的。
清河嗬嗬一笑,“我猜就是了,這樣一算,你不也騙了我兩次嗎?咱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我去河東公主府,你家在永康裏,我往東,你往西,咱們各走各的路。”
清河甩手就走,眼角餘光瞥著後方,王悅終於沒有跟來。
清河心裏既慶幸,又失落。
慶幸的是借口吵架,和王悅一刀兩斷,這樣十二歲生日那天刺殺建始帝,即使橫生枝節,也不會連累王悅。
失落的是唯一的朋友沒有了,她將孤獨前行。
清河頓時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在肩膀上,步子都放緩了,銅駱街,王記燒餅鋪第一爐胡餅出鍋了,香氣勾人,客人湧向燒餅鋪。
唯有食物能夠慰藉一下。清河像一條靈活的小魚兒,擠到前麵,習慣性的說道:“一個乳餅,一個髓餅!”
話音剛落,想起跟王悅已斷,遂改口,“一個乳餅就行了。”
“五個錢。”
清河摸向錢袋,腰間空空如也,錢袋不是啥時候被人偷了。
“小公子,我們小本生意,概不賒賬。”
清河今日是男裝,如今正處於雌雄莫辯的年齡,能蒙混過關。
清河隻得悻悻走出店鋪,真是人要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走了幾步,麵前驀地出現一張乳餅,“給。”
清河側身一瞧,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小少年拿著兩張餅,嘴裏啃著一張髓餅,右手遞給她一張乳餅。
清河搖頭,“我沒有帶錢。”
小少年說道:“一張餅而已,不要錢。看你的樣子不像是騙吃騙喝的,送你了。”
小少年長的很好看,甚至比王悅還要秀氣一些,但是清河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天上掉乳餅的好事,一定有詐!
清河回頭,果然看見王悅遠遠跟著她半條街!
還不走!王悅怕路上不安全,遠遠看她回河東公主府。
清河說道:“你去跟你小主人說,不要鬼鬼祟祟的跟蹤我了。”
“什麽小主人?什麽跟蹤?”小少年莫名其妙,“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清河懶得爭辯,自顧走自己的路。
“做好事都不領情,算了。” 小少年把乳餅施舍給路邊乞丐。
清河發現小少年一直在後麵,不耐煩了,“喂,不是要你別跟著了嗎?”
小少年乳餅啃了一半,滿嘴的餅屑,沒好氣的說道:“這銅駱街是你家的?別人不能走了?”
沒錯,銅駱街,洛陽城,甚至整個大晉,都是我們司馬家的。
清河不屑,“真能裝,你家小主人給你多少賞錢?等我回去,給你十倍,你別跟了。”
小少年覺得被冒犯了,攔住去路,“這位小公子,我不曉得今天誰惹你了,但我絕對不是誰家的小奴婢。我要去延年裏,這裏是通往延年裏的必經之路。”
清河嗬嗬笑道:“你不是他的人,那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乳餅?我要去延年裏?你去延年裏作甚?那裏都是公主和親王府。”
延年裏也是貴裏,大晉皇族聚集地。
小少年取笑道:“你這個小公子真是井底之蛙,難道世上隻能有你一人喜歡吃乳餅,一人認識公主王爺了?別人都不能?你是那個皇族的親戚?這般張狂無禮。”
清河不想和一個奴仆爭執,“讓開。”
小少年很是驕傲:“不讓,除非你向我道歉。”
清河往左,小少年就在左,清河往右,小少年伸出長臂驅趕,清河矮身,從小少年胳膊下鑽過去,小少年見她要走了,居然用腳勾她的小腿,將她絆倒。
眼看著要撲倒吃土,一直跟蹤的王悅趕到,拉住清河的手,將她扯到懷裏。
小少年敢用腳絆她,此人絕對不是王悅的手下。
王悅的胸膛很溫暖,清河驚魂未定,她指著肇事小少年,習慣性的委屈道:“王悅,他欺負我。”
王悅怒了,上去就是一拳,可是小少年明顯練過的,輕鬆避過,“是王悅?這小公子是你什麽親戚?嬌嬌怯怯像個姑娘。”
居然認識。
冬天的夜晚來的早,此時已經華燈初上,借著街頭店鋪外燈籠微光,王悅定睛一瞧,“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