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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結盟

  勤王詔書居然是這個小丫頭炮製出來的?

  這個比毒殺偽帝司馬倫還令長沙王震驚。


  當然,吃驚過後, 長沙王更多的是生氣——為什麽不選我這個親皇叔, 而是選了齊王這個旁支?

  清河看出長沙王心中所想, 嗬嗬笑道:“十二皇叔, 還有成都王他們都是父皇的弟弟們,給誰都不合適, 思來想去, 齊王是旁支, 即使將來野心膨脹, 也會受到皇室血統不正的阻力, 所以,詔書上指定了齊王。”


  “你……”長沙王指著清河,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清河說道:“當然,這並非是我一人之力, 我集結了好多盟友, 包括丞相孫秀,我們互相利用,斷腸就是孫秀給我的。隻是他算中了開頭, 卻沒有猜中結尾。”


  清河每一句話都像在司馬乂的腦子裏扔了一個個炮仗,司馬乂被一個個“震驚”炸得嗡嗡響。


  司馬乂站在冰封的伊洛河畔, 吸了口涼氣鎮定下來。


  司馬乂和楚王同母,兩人長的有些相似, 都是高大的身材, 英俊的五官, 楚王含冤而死的時候隻有二十一歲,永遠停留在青年意氣風發的相貌。


  司馬乂今年二十七歲了,從年齡上也是青年,不過眼神的落寞卻露出暮年之感。


  如果能為五哥沉冤昭雪,將來即使失敗被殺,我也有臉去地下見五哥。


  司馬乂問清河:“你打算什麽時候為我五哥昭雪,洗脫冤情?”


  清河說道:“除掉齊王之後。”


  司馬乂鼻子一哼,噴出潔白的寒氣,“畫大餅而已。”


  清河說道:“如果我現在操作此事,必然會引起齊王對你我之間關係的警惕,我和十二皇叔表麵上不能太過親近,越是疏離越好。所以,我今天把圖紙亂七八糟一頓瞎改,提出各種苛刻的意見,把十二皇叔的圖紙改的麵目全非,就是演給齊王看的,表示你我不和。”


  清河的解釋合情合理,司馬乂無法反駁,良久,說道:“雖如此,我需要一個承諾——我需要看到你仿造的聖旨,青紙黑字,還有國璽印章,都不能少。”


  在大晉,聖旨、詔書,這種出自皇帝的公文用紙都是青紙。


  因五哥之死,司馬乂被皇室忽悠怕了,就怕什麽都不得到。隻是借刀殺人,用完就扔的一把刀。所以,他需要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承諾。


  清河頓首:“沒問題,何止看見,我可以把造好的聖旨放在十二皇叔手中保管,隻要除掉齊王,十二皇叔就可以立刻把聖旨取出來,親自為五皇叔平反昭雪。隻是,不曉得十二皇叔敢不敢接?”


  聖旨是籌碼,誰都想把籌碼拿在自己手中,但是,籌碼有時候也是一種壓力,清河把選擇給司馬乂。


  司馬乂說道:“我能在你過生日那天拿到嗎?”


  清河舉起右手,“可以,我們擊掌為誓。還請十二皇叔重親振作起來,暗中聯係被打散混亂的舊部,七萬舊部,能湊到一萬也是好的。如今齊王挖我皇宮牆角,把西苑圍牆推倒還打了個大洞。齊王把皇宮當成他的後花園,此事已引起朝中和士族不滿,等到像偽帝在位時期沸反盈天、鬧得眾叛親離之時,十二皇叔就可以動手鏟除此賊。”


  啪,司馬乂拍在侄女小小的手掌上。


  清河從和偽帝司馬倫之間的鬥爭中學到了很多朝鬥和宮鬥的規律和技巧。


  宮鬥從開始到爆發都需要契機,就像偽帝司馬倫和孫秀執政時期,士族瞧不起他們,尤其看不起寒門出身的孫秀,找各種理由辭官,采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甚至逼帝後遜位,把帝後關進金墉城,士族當然強烈反對,但,也隻是口頭反對而已,並沒有什麽實際行動。


  直到嵇侍中添油加醋,把水攪渾,逼著孫秀搞出“狗尾續貂”、“白板之侯”的騷操作,直接影響到了士族的利益,這才真正引起了群臣憤慨。


  到了四大藩王起兵勤王,打到了都城洛陽,所有士族都是打開城門坊門迎接討伐軍,沒有任何人組織軍隊抵抗。


  士族,就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火如果燒不到自己頭上來,絕對不會出手滅火。


  這是清河通過從偽帝以及齊王這兩代權臣執政時期,士族的所作所為總結出來結論。


  偽帝或者齊王欺負皇室,士族隻是動動嘴皮子,說哎呀,你這樣做不對巴拉巴拉,但沒有士族會真的采取行動表示強烈抗議反對齊王挖皇室牆角的行為。


  大家都在觀望,都在等,反正現在日子湊合湊合也能過——齊王有沒有士族牆角!


  就連青梅竹馬的王悅,也漸漸受到了琅琊王氏族長、尚書令王戎的影響,他站在士族的角度看待齊王挖牆角事件,已經不是當年偽帝欺負皇室時那樣憤慨了。


  清河是皇室,王悅是士族,大家立場不一樣,所以清河並不會怪王悅,因為王悅是士族,他並沒有錯,她正在努力戒掉依靠他,學會自己解決問題。


  清河也在等,她漸漸學習如何當一個精明的棋手,沉住氣等齊王出現失誤、下第二步臭棋。


  寒冷刺骨的伊洛河畔,清河就像河畔淤泥裏的草根,醞釀著力量,等待開春是鑽出土層,奮力成長!


  清河要在五天之內搞到聖旨。


  首先,她需要一份空白的青紙聖旨文書。


  門下省嵇侍中那裏就有,帝後複位詔書、甚至河東公主和孫會離婚都是嵇侍中所寫。


  清河去門下省拜訪昔日的老師,她還特地背著王悅手造卿卿劍,今日就是與老師一起鑒賞王悅的手藝。


  “卿卿?”嵇侍中看著劍柄的刻字,“尚書令和夫人那句卿卿我我的卿卿?這名字取得還真隨意。”


  卿卿我我已經眾人皆知,嵇侍中都耳熟能詳,清河把劍給了嵇侍中,“我想看老師雪中舞劍,就像神仙似的,太好看了。”


  嵇侍中如她心願,在雪中仗劍而立,待嵇侍中開始舞劍時,清河假裝手冷,跑去房間取手爐,熟練的從屋裏水仙盆下取出鑰匙,打開一個櫃門,從櫃門摸出一卷青紙聖旨,揣在懷裏,然後將鑰匙放回水仙盆下,再抱著手爐跑出去。


  庭院裏,劍風激起飛雪和落梅,圍繞著嵇侍中飄逸其中,嵇侍中飄然若仙,駕車舞劍等等文體活動都是君子六藝之一,士族弟子大多精通此道,嵇侍中是其中佼佼者。


  清河抱著手爐叫好。


  嵇侍中收劍,將卿卿還給清河,“這把劍不錯,王悅用心了。聽說荀灌教公主劍法了,可否練給我看看?”


  清河不敢,她隻要翻個跟鬥,懷裏的聖旨就要甩出去了。


  清河緊緊抱著手爐,“好冷,我在外麵都伸不出手來,劍都握不穩,等春天吧。”


  嵇侍中教過這個嬌軟小公主,曉得她嬌氣,便沒有堅持。


  清河道:“我今天就是來炫耀禮物的,王悅送了這麽漂亮的劍,還有五天就是我生日了,我很期待老師的禮物。”


  清河背起劍就走,剛到門口,就聽嵇侍中說:“公主且慢!”


  清河心裏咯噔一下,掛著一張笑臉回頭,“嵇侍中現在就要送嗎?”


  嵇侍中指著牆角案幾上的水仙盆,“這個花盆有四足,每個足都放在特定的木紋上,隻有我知道,每一次動它,我都會把花盆四足調整到原位。但是現在,四足和木紋紋理對不上,公主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我剛才拿手爐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下水仙盆,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挪了位置。清河耍賴皮,伸開雙臂,“不信的話,嵇侍中過來搜便是。”


  聖旨揣在懷裏,嵇侍中是正人君子,才不會摸小姑娘的胸。


  嵇侍中緩緩走近,清河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就不信你敢動手!


  終於,還有一拳距離時,嵇侍中停步了,問,“公主最近可是為了西苑圍牆之事煩憂?”


  清河實話實說,“當然煩憂了,若嵇侍中家裏圍牆被鄰居打個洞,要鋪了一條大路出來,想必嵇侍中也坐不住。”


  對於此事,嵇侍中在朝中幾次抗議,但門下省是白癡皇帝的智囊團,隻能提出意見,根本沒有實權——因為皇帝是個傀儡,白癡皇帝事事都聽嵇侍中的,但決策權在齊王手裏。


  嵇侍中反對,齊王說反對無效,這事就算完了,嵇侍中不能把齊王怎麽樣。


  嵇侍中說道:“齊王砸牆修路之舉狂悖無禮,如果公主今日調虎離山之計是為了解決這件事,我會配合公主,但是公主一定要說清楚你意欲何為。”


  嵇侍中和其他士族不一樣,因父親嵇康之死,族人凋零,還有母親是曹魏皇族的身份,嵇侍中沒有強烈的宗族意識,因總是照顧白癡皇帝,又教了清河,嵇侍中偏向皇族,尤其是保護白癡皇帝。


  嵇侍中是可信的。


  清河說道:“當年楚王司馬瑋真假聖旨的案子想必嵇侍中是知曉的。”


  嵇侍中說道:“當年國璽在先皇後賈南風手中,是真是假沒有人知道,她說是假,真的也是假的。”


  言下之意,是覺得楚王司馬瑋手中的聖旨為真。


  清河從懷裏抽出空白卷軸,“還楚王清白,就需要‘複活’那封聖旨,這是長沙王答應與我合作的條件。”


  師生心意相通,嵇侍中瞬間明白了清河的意思,提醒道:“當年聖旨是賈皇後親手書寫,如果你要複活聖旨,就要模仿賈皇後的筆跡,否則很容易被戳穿的,蓋上國璽也不管用。”


  清河道:“放心,我知道去那裏弄到賈皇後的字。”


  賈皇後所有的東西都被女兒河東公主搬到公主府去了,她的書信,詩詞,畫作等等,是河東公主最珍愛的東西,存放在書房裏,以緬懷母親。


  清河做的第二件事,是去找姐姐。


  清河需要荀灌幫忙引開姐姐,於是邀請她同去。


  兩人騎馬在大街上,往皇家宗室居住地延年裏方向而去。


  走著走著,荀灌低聲說道:“有個人一直跟在我們後頭——不要回頭,看我手裏的鏡子。”


  清河一瞧,的確有個戴著護耳暖帽,口鼻圍著一圈狐皮圍脖,隻露出一雙眼睛的男子快步跟在後麵。


  此人為了遮掩跟蹤,雙手還舉著草把子,上頭插/滿了一串串冰糖葫蘆。


  這是誰?齊王對我起疑心,跟蹤我?

  荀灌說道:“這塊地方大街小巷子我都熟,你跟著我,我們甩掉他。”


  荀灌拐到一個小巷子,清河緊跟其後,跟蹤者也邁開大長腿,舉著草把子跟過去。


  跟蹤者七扭八拐,成功迷路跟丟了,眼前卻是個沒有路的死胡同。


  “你是誰?何人派你來的?”荀灌在他身後出現,彎弓搭箭,“把帽子和圍脖解開,別藏頭露尾。”


  跟蹤者一愣。


  荀灌:“快點,我的箭從不虛發,不信你就試試。”


  跟蹤者似乎曉得荀灌的厲害,他連忙將草把子靠在牆壁上,老老實實脫帽解圍脖,露出真容。


  前大姐夫兼表舅。


  “孫會!”清河嚇得從荀灌身後跳出來,“快把帽子圍脖戴上!你不要命了!你跑到京城幹什麽?江南不好嗎?”


  孫會委委屈屈的捂住臉,“我在江南過的還行,但是最近聽說齊王把皇宮西苑牆壁打了個洞,修了路,把皇宮當自家後院,齊王這是要謀反啊,我想著河東……你們一家人又又危險了,就從江南跑到京城,看能否幫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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