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威逼利誘
大司馬府的侍衛, 訓練有素, 見有箭襲來, 他揮舞著長矛護體, 閃身避開。
“你的獵物不是箭靶,它是活動的, 想象你的箭有雙翅, 你的眼睛都是它的翅膀, 盯著它,估算方位, 然後,放箭。”
清河想著荀灌的教誨, 調整著呼吸, 果斷放箭。
今天為了母後的名譽,她超長發揮,一箭射中了侍衛的胳膊。
侍衛穿著背心式的盔甲,胳膊沒有防護,被清河射中後,手中的長矛哐當落地, 砸在玉石台階上。
人牆出現一道裂縫, 清河拍馬直接闖進大殿。
身後, 持矛侍衛們紛紛朝著清河圍去, 緊追其後, 王悅則跑過去撿起地上侍衛的長矛, 對著驚慌失措的宮人吼道:“有人要殺皇後和公主, 快叫人來護駕!”
言罷,王悅揮著長矛,就像一枚利箭似的穿透侍衛群。
為什麽清河要豁出去直闖未央宮正殿?這要從最近齊王頻繁拜訪皇後羊獻容說起了。
一開始,齊王每次都帶著厚重的禮物,就是普通的向皇室進貢,清河覺得齊王是為了示好。
但是,從齊王把大司馬府擴建兩倍多,麵積比皇宮還大,尤其是破牆開路以後,清河就對齊王的意圖產生懷疑,她以為齊王野心膨脹,破牆是為了方便將來謀反逼宮。
可是,王悅堅定認為齊王暫時不會謀反,起碼在解決主要對手成都王之前絕對不會。
清河相信王悅,隻是她不願再依賴王悅了,遂暗中把長沙王司馬乂挖到自己這邊,以備將來牽製齊王。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齊王既然不著急逼宮,為什麽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而破牆修路呢?每個人做事都有目的,不可能無緣無故。
清河十三歲了,情竇初開,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而齊王舔羊獻容快要一整年了,舔著舔著,他漸漸沒有了耐心。
因為無論他如何跪舔獻上禮物、如何在羊獻容麵前表現出他的才華和本事、如何擴宅破牆來暗示他的仰慕之情足可以違反人倫道德,為了她背負天下人的罵名,他也要向她靠近,越來越近。
齊王沉醉在自我迷戀中,你看看吧,真男人,就該挖空心思的討好你,愛護你,背負罵名也要來看你,你是不是很感動?以前沒有男人這樣愛過你吧?你是不是應該以身相許?
但是,無論他怎麽做,羊獻容都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回應,見了她那麽多次,她始終沒有卷起遮攔在兩人中間的珠簾。
一顆顆價值連城的高麗國東珠啊!這也是他送的禮物之一。
他多麽渴望珠簾背後那個人會走出來,可是沒有。她始終不拒絕、不回應、不趕他、也從不主動邀請他。
一年了,縱使一塊石頭都捂熱了,她始終如一。
齊王這一年掌控朝局,得心應手,再也不複剛剛進京城時的忐忑,不知是野心觸發了情/欲,還是情/欲助長了野心,齊王厭倦玩這種漫長的**遊戲,他不想再等了。
這一天是小年,今年即將過去,新年馬上到來,所謂年關難過,討完債才好過年,多年來打在中華文明人類腦子的思想鋼印,就是過年之前要把問題解決,該討的債要討過來,否則,這個年都過不好。
齊王也是俗人,他需要一個答案,不想把這個問題帶到過年。
每一次去未央宮拜訪羊皇後,潘美人都陪伴在皇後身邊,齊王想要說些什麽都不方便。
齊王使了個詭計,先把潘美人調開。他指使宮人,故意把幾隻貓放進準備好要祭祖的供品庫房裏,搞得亂七八糟,祭祀是大事,潘美人聞得祭品出了問題,趕緊去庫房查看情況。
果然,潘美人上鉤了,作為皇後身邊的心腹女官,這是她的責任。
潘美人前腳剛走,齊王後腳就從西苑破牆裏來了。
不僅如此,他還帶了一隊侍衛,將未央宮團團圍住,任何宮人都不得外出通風報信把潘美人叫回來。
羊獻容聽宮人稟告齊王來了,連忙要人去請潘美人,宮人領命而去,卻被齊王的侍衛扣下來。
沒有了潘美人這個左膀右臂,宮人們也被侍衛控製,外頭有侍衛圍宮,斬斷消息,羊獻容就真是個任人宰割的美麗羔羊。
而齊王漏了清河一直和母親住在一起,她在西配殿,看到外頭動靜不對,所有宮人出不去,也進不來,立刻去找母後。
清河平日要練習騎射,所以西配殿建了馬廊,一應坐騎和刀箭都是現成的。清河不知道母後的正殿到底發生了什麽,所以她決定先禮後兵,放她過去就算了,倘若有助,她必定要騎馬殺進去,保護母後。
齊王掀開珠簾,看到了夢寐以求的那張臉——真人比夢中的還要美!
羊獻容端坐在鳳椅上,冷著臉,“齊王意欲何為?”
齊王沒有經過羊皇後容許,就自顧自的坐在她的下手,“皇後與我都是有家室的人,生兒育女,並非那些懵懂無知的少男少女。我想要什麽,皇後還不明白?”
齊王雙目熾熱,就像一個戀愛中的少年,急於追求心中的女神。
羊獻容當然知道,不過她不能直說,道:“去年我和皇上被困金墉城,寫下詔書,指明要齊王帶著討伐軍來洛陽城勤王。齊王不負眾望,旗開得勝,助我和皇上脫困,皇上得以複辟,齊王對大晉的貢獻,我和皇上一直記在心裏。故,皇上重新登基後,立刻封了齊王為大司馬,統領朝政,加九錫、假黃鉞,難道這還不夠?齊王,你現在所得的,是朝廷所能給予大臣最高的權力和榮譽了。”
言下之意,是皇室對得起你的,你若再有要求,就是你人心不足,想要圖謀不軌了。
齊王恨不得撕碎羊獻容這幅高高在上國母的麵具,道,“大司馬、加九錫、假黃鉞,所有的權力和榮譽加在一起,都不如皇後對我一笑。”
齊王情動,他站起來,半跪在鳳椅前,近乎虔誠的望著羊獻容,“我少時讀史書,每次看到周幽王為了博褒姒一笑,而烽火戲諸侯,我都覺得誇張,這世上美女無數,燕環肥瘦,但是江山和皇位隻有一座,為何傻到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江山,失去天下?定是古人亂講,隻是為了給周幽王亡國尋找借口罷了。”
“但是,自從我見到皇後,我就相信史書上說的是真的,沒有騙人。如果喜歡一個女人,那麽她就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女人,和皇位、江山一樣,僅此一個,和她比起來,其餘美人都是凡人。”
“皇後,我這一年為你做了那麽多,你應該知道我的愛意,我仰慕你。”
羊獻容依然是個冰山美人,“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東方千餘騎,夫君居上頭。齊王,望你迷途知返。”
羊獻容出身士族大家,用漢樂府的詩歌《陌上桑》來回答了這個尷尬的問題,表明了自己的丈夫是大晉皇帝,她是皇後,不容你放肆。
齊王激動道:“原來你瞧不起我的身份,你喜歡“居上頭”的皇帝,喜歡當皇後,母儀天下,這個沒關係,我可以滿足你。白癡皇帝是個傻子,他落水,亦或是吃壞了東西,生病一命嗚呼,我都可以安排,等我登基,我會娶你,封你為皇後。”
羊獻容大驚:“你要弑君?大逆不道!我看錯你了,你分明和偽帝司馬倫一樣!”
“不,我們不一樣!”齊王爭辯道:“司馬倫為了皇位,而我,隻是為了你。你說你要皇後的位置,那麽我別無選擇,隻得奪位,繼續要你當皇後……我的皇後。”
齊王簡直被自己的癡情自我感動了,情動之下,他要去抓羊獻容的手,豈料羊獻容在袖中藏著一把鋒利的短刀,她舉刀一劃,把齊王的兩個手指劃出血來,齊王惱羞成怒,朝著她撲過去。
羊獻容身體輕盈靈活,她一個翻身,到了風椅的背後,順手推翻了案幾上插瓶的梅花枝。
哐當!
青瓷花瓶砸的稀碎,鬧出巨大的動靜,一朵朵梅花摔出了鮮嫩的花蕊,外頭卻沒有宮人進來,他們已經全部被控製住了。
羊獻容大聲呼喊“救駕”,一直跑到牆角,退無可退。
“你不要叫了,沒有用的,潘美人被我支走,其他宮人不得靠近大殿,他們根本聽不見。”齊王對羊獻容的反應失望極了,“你要當皇後,我也滿足你了,你為何還不肯接受我?”
羊獻容道:“我一生,隻愛一人。”而這個人,我們早就沒有可能了。
求而不得,因愛而恨,愛恨交織,齊王眼中怒火和□□交織,“我真傻,真的,我以為隻要對你好,你就會被我打動。我看錯你了,你雖是個美人,但是眼瞎,你居然愛上一個徒有其表的白癡,也不多看我一眼。”
羊獻容道:“我是大晉皇後,你是臣子,君臣有別,男女有別,我為何會看你?真是荒唐至極。”
齊王再要靠近。
羊獻容持刀在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縱使齊王此時x蟲上腦,也知在這個時候逼死皇後會讓他成為前夫之指,失去大司馬之位,成為第二個全家死光的司馬倫。
強逼不行,羊獻容寧可玉碎,也不願瓦全,齊王開始用他人要挾她,“你的女兒清河公主,在我大司馬府裏修行宮,她把我的大司馬府當成了後花園,每日想進就進,想出就出,自由自在。你說,如果有一天,她在大司馬府突然失蹤了,會怎麽樣?”
羊獻容握刀的手開始顫抖,“不準你碰我女兒。”
齊王一笑,“一個小丫頭而已,姿色平平無奇,美貌連你一個手指頭都不如,我沒興趣——我隻對你有興趣。”
齊王現在都懶得裝深情雅致了。
羊獻容怒道:“妄想染指一國之母,禽獸不如。”
齊王指著紫光殿方向,“還有你一生所愛白癡皇帝,那天貪玩掉到水裏了,或者從馬上摔下來,所謂真龍天子,不堪一擊。聽說龍能翱翔天空,也能和魚一樣四海遨遊,不如把他扔進洛水試試,真龍會不會遊水呢?”
羊獻容怒到極致,也恐到極致,“你剛才所言,足夠抄家滅族!”
齊王哈哈大笑,“一個白癡皇帝,裝裝樣子而已,大家心領神會,並不會當場戳破,那來的什麽君威?哄小孩子玩罷了,皇後卻把這個當了真。”
“一個不能保護妻女的廢物,用得著這樣維護他嗎?你這樣的美人,卻要睡在一個不懂風情的白癡身邊。”
“嘖嘖。”齊王就像一條吐信的毒蛇,試探從各個方位靠近羊獻容以方便奪刀,“皇後如此年輕,卻在生下清河公主後一直無孕。宮中嬪妃也無人懷孕,這分明是白癡皇帝已經喪失生育能力。”
“皇後如此美人,卻夜夜孤枕難眠,我替皇後可惜啊。”
“隻要皇後肯從了我,清河公主和白癡皇帝我都不會動。如果皇後拒絕我——齊王驀地收起笑容,清河公主,皇帝,還有潘美人,我會一個個的送他們去見先帝。”
齊王瞟了一眼羊獻容平坦的腹部,“那你若給我生兒子,我會全力輔佐你兒子當太子,我心甘情願當一輩子大司馬,直到將太子推到皇位為止。你當了皇後,將來還會當皇太後,一輩子榮華富貴,清河,皇帝,潘美人也都能得到善終。”
“怎麽樣?你想清楚沒有?”
絕望中,羊獻容緩緩放下刀,“我答應你,不過,你要發誓,信守承諾。”
齊王狂喜,右手舉天發誓,“我,齊王司馬冏發誓,善待清河,輔佐皇帝,為皇室效力一生,若有逼宮篡位之心,天打雷劈,全家死光。”
羊獻容咬了咬唇,“好,我信你。”
羊獻容一邊說,一邊主動朝著齊王靠近,齊王看著心中的女神投懷送抱,連忙伸手抱過去。
擁抱中,羊獻容一刀捅向齊王小腹,她的位置很準,正是人體腎髒部位,劉曜曾經說過,這裏最軟軟,也最致命,一刀就死。
可是,刀尖刺破衣服,就無法再向前了,無論羊獻容如何用力,都捅不進去。
齊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羊獻容的手不知覺鬆開,短刀落地。
齊王居然在衣服下麵穿著一副盔甲!
羊獻容雙手被束縛,奮力掙紮也無用,齊王就像欣賞獵物般看著懷中美人,“我發誓今日必定要得到你,就必定做好了萬全之策,不管你從或不從,我都要得到你。”
羊獻容徹底絕望了。
正在這時,外頭傳來驚呼之聲,還有馬蹄聲,啪的一聲,清河駕著駿馬抬起兩個前蹄,駿馬嘶叫,一對堅硬的鐵掌踢開了大門,徑直朝著室內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