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九章 科舉
轉眼便是科舉前夕。
等到了科舉前三日的時候,考場早已準備妥當,各自安排好了考生的號位。等到科舉開始的這日,眾位考生於傍晚酉時一刻準點入場。入場前先行搜身,確保沒問題後再每個考生發放三根蠟燭,用於夜間趕考,幹糧則是自帶。
考試要考兩天一夜,這期間考生所有的吃喝拉撒都在自己的號間內進行。因此十分鍛煉考生的毅力,以及心裏承受能力。但凡有承受能力稍弱的考生,都十分容易在那緊張又壓抑的氛圍內暈倒過去,又或者是引發身體各種不適之症。所以每屆會試時,都會備下至少兩名太醫,已備不時之需。
此次會試的監考官,正是翰林院兩名,內閣一名。乃是內閣和翰林院眾位大人們一齊商量出的結果。
而科舉現場除了監考官外,還有無數巡邏士兵,若是有人舞弊或行違法之事,便會出手將他們抓了,以儆效尤。
科舉三日說快也快,等到最後一日時,第一個走出號間的考生還可在門口的提案板上寫下自己名字,何嚐不是另外一個榮耀。
而等考生都走得差不多了,這些科舉卷子便第一時間入封,密送到翰林院去。而在接下去的七日內,除考官外,在加兩名內閣大學士,一齊為這些卷子們批閱排名,再將確定能上榜的卷子按次排好,再送到內閣去。然後再由內閣從這些卷子中挑選中最好的幾張,用來評出前三甲的名次。
而最終這前三甲的名次究竟如何排序,這便該是交於皇上,由皇上欽定的。
揭皇榜正是在科舉結束的半月之後。這半月間,考生們是最為緊張的。寒窗苦讀多年,便是為的金榜題名。若是中了,光宗耀祖;若是不中,便又要再花上四年時間,繼續再戰下一次。可是人的一生,又能有幾個黃金四年。
科舉前後,沈貞是最忙的。趙玊也知沈貞繁忙,十分善解人意地沒有去叨擾他,而是專心做著自己的大理寺丞,每日整理整理卷宗,偶爾和刑部那邊一齊走訪案情,將日子過得繁忙又充實。
隻是這日她照常去大理寺,才剛整理了沒多久的卷宗,突然就聽到大理寺門口傳來一陣喧囂,隱約還能聽到行禮聲。半晌,便見數人簇擁著為首的一位穿著錦服的俊美男子走入了這邊來,最終停在了她所在的大理石丞麵前。
放眼望去,隻見這男子渾身氣質十分風骨,仿若不食人間煙火。身上穿著深紫色的夾襖袍子,將他的體格襯得愈加高大,更是襯得那張麵容宛若水墨之畫,帶著讓人不敢造次的清冷色。
趙玊臉色一變,這人正是她曾在揚州探案時遇到過的五皇子朱長明。幸好趙玊反應極快,連忙和身邊幾位同僚一起出列,對著五皇子行禮了,這才免去了自己的出糗。
朱長明則大笑著親自伸手扶起趙玊,一邊說道:“阿玊無需跟我多禮,快快起了。”
趙玊對朱長明這種寵溺的自然熟覺得很不舒服,默默後退一步,幹笑道:“五皇子客氣了。”
朱長明自然看到了趙玊眼中的疏離,卻也仍依舊笑道:“本王昨日剛回京城,今日一大早就收了令,開始接手大理寺和刑部。此番來大理寺,也是為了調動最近五年的大理寺卷宗。”
趙玊不知為何五皇子怎會突然回京。他想來是個閑雲野鶴的性子,這麽多年從未見他插手朝事過。可如今皇上不但讓他回京,還給他找了事做……趙玊心底不由泛起一些不好的預感。
趙玊和其他幾位寺丞一齊將五年來的卷宗全都整理妥當,交給五皇子。卷宗乃是重中之重,所以五皇子幹脆也在寺丞的辦公處增了一處書桌,用來自己辦公用。
於是接下去的很長一段時日,趙玊總能感受到這位五皇子總是十分迷地盯著自己瞧。瞧也就罷了,可每當她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時,朱長明竟然好不避諱,反而十分大方地對著趙玊微笑,總能嚇得趙玊感到毛骨悚然。
下值之後,趙玊正待自己走人,可五皇子總是跟著她身邊,溫柔以待地看著她,說道:“阿玊可要和我一齊用晚膳?”
趙玊雖說自五歲起便開始成了永邑世子,如今更是成了蘭陵王,可她也非常明白,自己既已從心底接受了沈太師,便不該再和其他的男子有太多牽扯,否則便是綠茶、白蓮。念及此,趙玊便總是微笑而又不失禮貌地回他:“不用,謝謝。”
約莫是趙玊拒絕了太多次,眼下,五皇子又邀請趙玊一齊用膳時,趙玊正待禮貌性拒絕,可五皇子臉上已露出一個涼笑,壓低聲音說道:“阿玊何必急著拒絕。難道你便不好奇,本王為何會突然回京嗎?”
趙玊嘴中的拒絕瞬間就卡在了脖頸間,吞不下去,吐不出來。甚是心塞。可她卻想到了更多,想到了沈貞的話,想到了燕雲十六州的戰亂……鬼使神差的,她低聲說道:“五皇子這是要和下官討論人生嗎?”
朱長明看著趙玊的目光終於恢複了溫柔,他點頭,目光軟軟地看著她:“也可以這麽說。”
趙玊深呼吸一口:“五皇子打算去哪用晚膳?”
朱長明說道:“如意樓。”
如意樓,趙玊是知道的。那處的驢肉火燒最是好吃,乃是京城出了名的一絕。趙玊轉身便走出了大理寺去,上了自己的馬車就衝著如意樓直接而去。
而朱長明的馬車則不疾不徐地跟在趙玊馬車的背後,不長也不短,正是恰好的距離。
如意樓三樓雅間內,趙玊和朱長明對視而望,而桌子中間擺放了一大桌的菜,且詭異的是,竟然全都是趙玊愛吃的。
趙玊有些摸不清朱長明的心思,可心中卻隱隱有個念頭即將破土而出……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冷眼看著朱長明,說道:“不知五皇子是有什麽話想要和下官說?”
朱長明笑了起來。一邊往趙玊碗中布菜,驢肉火燒,紅油萵筍絲,幹辣雞,不一會便夾滿了趙玊的碗碟。
趙玊瞥了眼自己的碗,卻並沒有動筷。幹脆故作輕鬆地調侃道:“五皇子請下官吃飯,不會真的隻是為了給下官布菜吧……”
朱長明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自然不是。”停頓許久,才緩緩說道,“本官隻是,喜歡看永邑王用膳罷了。”
趙玊忍不住抖了抖。她幹咳一聲,說道:“五皇子這話,隻是當著我麵說說也便罷了,可若是不小心傳出去了,怕是容易叫人想歪。”
朱長明微挑眉,說道:“即便想歪了,又如何。”
趙玊歎氣:“下官還未曾娶妻生子,五皇子您也未曾立皇妃,您這話說的,難免叫人不誤會。”
朱長明無比認真地看著趙玊:“那便叫他們誤會去。”
“……”趙玊心底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五皇子,您這話是何意?”
朱長明看著趙玊的目光愈加不掩飾:“我的意思,難道阿玊不明白嗎?”
趙玊:“……本官不明白。”
朱長明目光愈加灼灼,語氣卻像是感慨:“還記得幼時曾在你外祖母家見過你一麵,我還曾抱過你的。那時你才那麽小,紮著童髻,臉蛋圓乎乎的,倒是看不出日後你竟長得這般漂亮。”
“……”趙玊臉色變了變,心底更是猛地一顫。她實在捏不準五皇子突然說起從前往事究竟是什麽意思。沒錯,在她五歲之前,都是在外祖母曾家長大,隻是那時她也一直都以女兒身來做打扮的,因為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的祖父會來接她回主宅,甚至還要將整個永邑都交給她來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