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酸甜苦辣自承當
劉珍瑋剛跨進家裏放下行囊,僅僅二歲的女兒劉嬑妍急忙走過來,張開兩手抱住珍瑋的大腿喊著:“爹,爹回來了,有好吃的糖嗎?”
珍瑋彎腰抱起女兒親了吻吻了親,樂嗬嗬地說:“乖女兒,爹給你買了新衣服,忘了給你買吃的,下午去外麵店裏買給你糖喔。你娘哩?”
“我去喂豬剛回來,你不是說昨天到家的嗎,怎麽到下午才到哩。好吃晚飯了,女兒嘴不饞,肯定肚子餓了,不然她不會討吃的。”張梅蘭聞聲走到前間說。
珍瑋低聲道:“有點事被耽擱了,不好意思哎!吃飯吧!”
“什麽事啊?能告訴我嗎?”梅蘭緊追不舍地問。
珍瑋不耐煩道:“跟你無關,問什麽問啊?肚子餓了,把飯菜端上來吧!”
正在吃飯,門外傳進了張寶明的聲音,梅蘭急忙放下飯碗去開門。瞧見父母二人站在門口,急忙說:“爹娘,吃飯了嗎?快進來坐下。”
張寶明一跨進門就扯開嗓門說:“哪裏吃得下飯啊?天底下哪有你這樣自說自話的女婿,竟然不跟嶽父母商量,不跟父母商量,偷偷辭掉正式工作跑回家種地。可是種田地又沒有田地,當初分自留地你是城鎮戶口,沒有口糧分,如今倒好,卷鋪蓋回家啦,全家三個人,即將四個人,隻有梅蘭一個人的口糧分,看你吃什麽,看你拿什麽養家糊口,真是個笨到極點的男人。明明不在精減下放行列,卻偏偏固執己見打報告回家,你傻不傻啊?你呆不呆啊?當啥先進啊?瞧你毛澤東思想學得蠻透的,學得蠻精的嗎?可是連肚皮都填不飽,開門七件事都難以解決,學啥花頭呀?還好意思坐在這裏吃飯,不臉紅的呀?靠老婆養你羞不羞啊?”
珍瑋被老丈人訓斥了一頓,悶悶不樂地放下飯碗,站起來說:“老丈人,我有權決定自己的事情,你甭管我家的死活,好不好?”
張寶明氣得火冒三丈,上前就是一巴掌。梅蘭見勢不妙,急忙拉開父親說:“爹,珍瑋剛回來,你得讓他先吃飽飯再坐下慢慢聊吧,怎麽動不動就打人呀?他這樣做也許有他的道理,他當過兵,讀過好多書,思想自然比我們通些,你一個村支部書記應該跟他講道理,何必動粗呢。如果沒吃飯,我就去做麵條好嘞。”
胡小菊急忙說:“老丈人教訓女婿是應該的,你不要護著老公,他是該打該罵,無緣無故的辭去好好的工作不幹,卻擅自決定跑回家種地,真是比呆子還顯三分呐。我們吃勿下飯,你甭忙乎了。看你老公明天幹啥去?”
劉珍瑋提高嗓門道:“丈母娘,天無絕人之路,我自會想辦法的,甭你們操心嘞,不吃飯就回去得啦。”
張寶明氣得牙齒直打顫,怒氣衝衝地說:“真是個好心沒好報的女婿,居然趕我們走。好,走就走,提供給你一個好消息。襄陽郵電所正缺人,你在部隊裏學過電話電報這門技術,明天去跟鄉公所的書記項光明說一聲,我也去幫你一起費口舌,聽清楚了嗎?”
珍瑋懶洋洋地問:“原來的話務員幹嘛去了呀?”
“她出嫁了,老公在大城市工作,要把她帶走,這是個好機會,千萬別錯過喔。”張寶明嚴肅地瞪著他說。
珍瑋轉而溫婉地說:“好,明早八點鍾我在家等你,你陪我一塊兒去見書記。”
張寶明嗯了一聲,拉著老婆的手出去了。
1961年8月2日早上,張寶明領著劉珍瑋朝襄陽鄉公所走去。走到二樓第一間,瞧見書記的辦公室門開著,急忙上前打招呼道:“項書記,您好!”
項光明急忙站起來說:“張書記,你好!這麽早過來有事嗎?身旁這位是誰呀?好帥的小夥子哎!英氣逼人,風流倜儻哩。”
張寶明微笑道:“項書記,他是我女婿,叫劉珍瑋,今年三十五歲,今早過來就是為他的事啊,要懇求您幫忙哎!”
項書記微笑了一下問:“啥事請直說,張書記對我的工作那麽支持,隻要我能辦得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張寶明靠近書記坐下說:“我女婿家就在鄉公所後麵,他是抗美援朝誌願軍複員軍人,落實政策時被安排在溫西市機械廠工作,國家三年自然災害時期,他響應國家的號召打報告要求精減下放,回家種田地。可是田地隻有老婆一個人的口糧分,要養三口人著實不易啊?現在老婆又懷孕了,明年就是四口之家了,連溫飽都解決不了呢。聽說郵電所的話務員嫁到城裏去了,是否要招人呀?我女婿在部隊裏學過載波電報話務這些技術,能否請您幫個忙,讓他進郵電所工作。”
項書記瞧了一眼珍瑋,溫和地問:“珍瑋,這些業務你都會嗎?發電報會嗎?修理話機電話線會嗎?”
珍瑋朝他敬了一個禮說:“項書記,有關話務這方麵的技術我都會做,我是自學成才的,在部隊還管修理工作呢,請您放心吧!”
項書記沉思了一下說:“原來的話務員陳丹英至今未提出辭職進城這事,不知她是否會隨老公進城落戶,若是她真的要隨老公而去,那就有空位置了。但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要經過黨政領導班子商量,開個會議,做個筆錄才行。因陳丹英沒提出,我也不好馬上答複你,先等她打報告提出後再商議此事,請你們先回家耐心靜候消息,好嗎?”
張寶明開心道:“項書記,行,謝謝您!您很忙,我們這就走,拜托您了。再見!”
1961年8月31日,項光明書記打聽著來到珍瑋家,珍瑋見書記親自登門,急忙迎出來問:“項書記,您好!親自過來看我,是否有好消息了?”
項光明微笑道:“嗬嗬,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公安兵裏練出來的步機槍手,並且擒拿格鬥散打是一流的,真是個全能冠軍呀!我們鄉公所有你這樣的人才,簡直是一種驕傲。昨天開班子會議,好多是當地的老幹部,一提到你的名字,大家異口同聲說給你當話務員。你明天就可以上班了,郵電所就在你家前麵,方便極了。陳丹英就要跟隨老公去大城市裏定居啦,下午你去郵電所把業務接過來,妥善辦理好交接手續,記住了嗎?”
珍瑋欣喜地說:“好的,謝謝項書記,謝謝您!請走好!再見!”
“不用謝,是你的口碑不錯。隻要你認真工作,恪盡職守,取信於民,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請留步,再見!”
1961年9月1日,劉珍瑋來到襄陽郵電所上班,老丈人也就不再嘮叨個沒完沒了嘞。經過二十幾天的農耕勞作,劉珍瑋深深地體會到當農民著實不易,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依然填不飽肚子。由此,對自己自作主張的精減下放懊悔莫及,不僅失去了工作,且又不能偷偷地去瞅一眼心上人和兒子,簡直是得不償失,可也沒有後悔藥,隻能倍加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話務員工作了。
可惜好景不長,集體的田地要每家每戶的男工出勤去勞動,梅蘭不能代替珍瑋出工,不然每天曠工扣除工分五分,而梅蘭每天出全勤也隻能記五分,男女同工不同酬的。這樣到了年底,珍瑋家不但難以分到口糧,還得欠小隊裏的口糧分,要交稻穀和番絲,全家吃不飽還得遭人奚落挖苦。
1962年農曆4月28日,張梅蘭在襄陽衛生院產下了一個兒子,取名叫劉嬑嬙,這樣,珍瑋肩頭的擔子愈加沉重了,他一氣之下辭去了話務員的工作。項光明書記曉得這件事著實替他惋惜,可是生產隊的規定,他又無權幹涉,隻得作出讓步,叫珍瑋幹送報送信件的業務。小隊裏出工後回來再見縫插針地送報信,這樣也未嚐不可。於是,劉珍瑋又幹起了送報員這個行當。
然而,生活總是不盡如人意,生產隊長劉祥發曾經與他父親是個死對頭,懷恨在心,見不得珍瑋有二份收入,活得有滋有味,眼睛紅得跟燈籠似的。便經常想方設法刁難他,壓製他,指派他幹重活髒活,每天不是挑大糞,就是挑豬欄肥料,隻要一出工,就沒有片刻喘息的機會,有時故意延長勞動時間,令珍瑋每天累得直不起腰,抬不起腿。而整個鄉公所有十八個村,其中十一個村在山上,晚間和中午壓根就沒辦法登山送信和報紙,難以按規定時間送完,整個人累得憔悴不堪。
有時候出工稍稍遲了一點兒,劉祥發就記錄在冊,而跟他關係好的人,對溜須拍馬的人,即使在珍瑋之後來到也不扣工分,珍瑋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無奈忍氣吞聲過日子。每月拿到的十六元工資上交扣工分都不夠,珍瑋一氣之下就又辭掉了送報員的工作,專心致誌地幹起種田地的行業來了,簡直是被逼專職務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