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皇上背朝門外，駐立於跟寶兒的畫像前，默默地盯著畫上淡笑的美人，第一次感覺，畫上的人兒笑得多麽無奈。為何他從來就沒有發現呢？
“皇上。”寶兒跪地輕喚。
皇上原本就憔悴的身子因她的聲音而輕顫，她，為什麽來？
收拾好心緒，皇上轉身對著她。
“寶兒此番是來向皇上道別，也是道謝的。”寶兒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失望染上皇上的乞盼的眸子。她，還是要走，這是她的選擇。他本就該想到的，卻依然渴望她能駐足，停留在他的身邊。
太傻，他真的是太傻了。
她從來沒有愛過他，更沒有想過要留在他身邊。
從開始到現在都是他在一廂情願。
她不可能屬於他，再也不能了，心不在，留住肉身又有何用？
“你走吧。”皇上漠然開口，負手立於案前，不再看她一眼。她，便是他的前世冤家！
“皇上的大恩大德寶兒沒齒難忘。”寶兒再次磕頭，在小玉的扶持下起身，走出閱天殿。
盯著她消失於門邊的背影，一陣痛心襲上心頭，皇上的掌握成拳，重重的砸於案上。血絲細細地滲出，落於潔白的紙上。他，卻感覺不到痛。
愛，太累。
若有來生，再也不愛了。
走出宮門，寶兒輕輕歎了口氣。終於自由了，心底卻是這般沉重。也許是剛剛皇上的痛楚刺痛了她的神經，她真的不忍看到她這樣嗬。
本不該回首，寶兒終究沒能忍住。
正緩緩合上的宮門毫無聲息，死物，又怎能感受到生靈的悲歡離合？
隻有著黃衣的守衛向她投來探視的目光，還有……那一抹淡藍。
寶兒心下一驚，便見婉妃傷感而又透露著無盡羨慕，立於宮門內。宮門發出厚重的撞擊聲，相纏的目光便在這一聲中阻去。
“小姐。”小玉用下巴點了一下前方，寶兒循著她的視線望去，袁楓正立於馬車前盯著她。
寶兒愣了一下，顯然，他在等她。
袁楓迎向她們，含笑道：“寶兒，我送你。”
“謝謝，不必麻煩了。”
“寶兒，別這樣拒絕。”袁楓低頭，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
她抬頭，坦然回視他，然後點頭。袁楓似是很高興，將她們扶上馬車。
行了一段，袁楓終於鼓足勇氣遲穎道：“寶兒，你……想去哪裏。”
寶兒故意忽略他眼中的乞盼，欣然道：“自然是回奇王府去。”
袁楓盯著她，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他多希望她能開口叫自己帶她走，若她能開口，他便即刻帶她離去，天涯海角。什麽將軍，華安公主，一切都可以舍棄，隻要有她就行。
寶兒明了他的心思，隻是，不知從何時起，她的心已悄然從他身上移去。曾經的愛早已被她封存，以後也不可能再開啟了，況且，他有華安公主。
門簾因馬車的晃動而晃動，隱約中，街頭的景像印入寶兒的眼中，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門庭樓宇。
稍靜處，‘袁府’二字若隱若現。
青石階上，一名少婦打扮的少女正翹道企盼，臉上寂寞的愁容因馬車的出現而染上幾絲溫柔的笑意。
寶兒心底微微悸動著，曾經翩然嘻鬧於花間的紫衣少女，那活躍的容顏何時被寂寞染上？還有那一抹溫柔的笑，從活躍到溫柔，需要曆練多少的人和事。
人的性格，原來真的能改變。
昔日調皮的婉兒，華安公主。
而如今，她們不再是她們。
袁楓鄒開門簾的一角，尚未出聲華安公主便迎了上來，微笑道：“相公，你回來啦。”
袁楓隻是平淡地開口：“我送寶妃回奇王府，你先進去吧。”
溫柔的笑容僵在華安公主的臉上，她微微側身望向馬車內。寶兒埋首，不忍接觸她落默的目光。
華安公主後退一步，馬車重新啟動。
“你應該好好待她。”良久，寶兒突然道。
袁楓不以為意，靠在椅背上搖頭：“我並沒有對她不好。”
寶兒知道他是故意在曲解自己的意思，當下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奇王府依舊如初，門童驚愣了半天才回神，開了門讓寶兒進去。
前院，幾個下人跪地，卻是不知該如何行禮。是客？是主？
“寶兒姐姐！”伴著一聲欣喜的呼叫，蕭奇帥氣的身影從回廊轉角處衝出，然後駐足，興奮地盯著寶兒。
寶兒欣然一笑，張開雙臂。蕭奇便上前，將她把個滿懷，大笑著轉了一個圈：“寶兒姐姐回來了！”
然後放下她訂真地盯著她的臉：“寶兒姐姐可不可以不走了？以後都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寶兒微紅的臉笑逐顏開，是的，再也不走了。
蕭奇高興的大呼小叫，手舞足蹈起來，他的快樂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下人們齊刷刷地低喊：“歡迎王妃娘娘回府！”
“都起來吧。”寶兒看著這些幾個月未曾見麵的下人們，終於，又要生活在一起了。
回廊處，程程、歡歡和敏敏立於廊間。程程更見嫵媚了，肚子也大了許多，她，因懷孕更顯尊貴。
歡歡扯動著唇角譏誚：“我就說，皇上怎會喜歡一個婚嫁過的妃子，這不，三個多月的時間，皇上便膩了。”
對於她的譏誚，寶兒並不打算回應，抬腳便往後院走去。
程程抬手，攔住她的去路：“林寶兒？你怎敢回來？怎麽有臉回來？”
寶兒繞開她的手，平淡道：“隻要王爺一天不寫休書，我林寶兒便是他的妻。”
“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羞恥之心嗎？皇上要你，你便可以去當皇妃，現下，皇上玩膩了，不要你了，你便回來當王妃。你當王爺是什麽？你難道不懂得尊重一下王爺麽？”程程冷聲道，林寶兒，盡管當她的皇妃去！為什麽要回來？她不想她回來！
“不許你這麽說寶兒姐姐。”蕭奇將寶兒護在身後，臉上盡是對程程的不滿。
程程一時氣結，指著他大罵：“你是男人麽？是男人就不該被女人這般玩法！”
寶兒忙製住要開口的蕭奇，淡然道：“我是清白的，我從沒做過對不起王爺的事。”
程程像聽了天大的笑話般笑了起來，清白？“林寶兒？這種話你也就隻能騙騙王爺了，正常人都不會信吧？！清白？不怕笑掉別人家的大牙麽？”
“王爺，你可不能信她的鬼話，她這三個月來都躺在皇上身邊呢。”敏敏拉著蕭奇的衣角道。
蕭奇隻是茫茫然地看著她們，然後目光落在寶兒臉上。寶兒隻是盯著他，她，不在乎別人怎麽說，隻要他信她便夠了。
蕭奇傻笑了一下，拉起寶兒的手往後院走去。
身後傳來程程的怒罵：“傻子！”
寶兒握著蕭奇的手，心下暖洋洋的。
“奇，謝謝你。”
“我隻愛寶兒姐姐。”蕭奇看向寶兒的眼中盡是誠摯，溫潤如水。盼了這麽久，終於又可以和寶兒活在一起了，他，真的是別無所求了。
寶兒欣慰地笑了，活著真好。能被愛，被信任地活著真好。
經過這麽多的風風雨雨又走到一起，希望生活能平靜地過下去，再別出差錯了。
這個願望會不會很難實現？也會不會吧？希望不會。
夜，很黑，寶兒的心卻很亮。燭火微弱，微微跳動著。照在她的臉上，那一抹美顏若隱若現。
蕭奇如星般的眸子像兩蔟燒不盡的火光，炙熱。
寶兒終究決定放縱自己，笑倒在他的懷裏，她，很快樂，真的很快樂！
他抱著她，穩穩地轉動身子，燭火拉長了兩人的身影，重疊糾纏在一起。
“奇，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好愛你！”寶兒在他的耳邊吟著笑道，蕭奇愣然地低頭看她，注視著她含笑的臉，然後搖頭。
寶兒吃吃地笑了起來。
腹中的小生命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快樂，調皮地扭動著，搗弄得寶兒直皺眉。那是一種另類的甜蜜。
“我也愛寶兒姐姐。”蕭奇似是永遠都不會膩這句話，第無數次地說著。然後大笑著摟著寶兒往繡床倒去，多久沒有這麽抱過了……他的寶兒姐姐，終究還是回來了，總算回來了。
鬧歸鬧，寶兒卻是不會忘了小家夥的存上，慌亂地推著蕭奇寬實的胸肩：“奇……”
蕭奇抬首，溫和的雙眸有著狂熱的情迷，寶兒愣然，卻是不忍拂他的意。隻輕笑道：“輕點，你壓痛我了。”
蕭奇慌忙翻身，乖巧地睡在一邊。
寶兒撫著腹部，心下不知有沒有必要跟他講，他會要嗎？懂要嗎？會不會像對待程程的寶寶般冷漠？
他懂得愛自己的妃，卻不懂得愛自己的孩子！
寶兒輕歎一聲轉向他，發現他正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看。
她動了動身子，趴在蕭奇的胸口上注視著他。深情的對望，惹來兩人的吃笑。寶兒止住笑道：“奇，你不喜歡孩子麽？”
“孩……子……”蕭奇皺緊的眉讓寶兒有著些許的失望，她希望能和自己的丈夫同時擁有孩子，一起寵愛他，一起看著他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