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快住手!”寶兒無力地喊著,乞求地看向程程:“程程妹妹,快叫銀珠住手!”


  “笑話,小玉自個喜歡打,便讓她打去唄。”程程滿臉看好戲的模樣,誰死又跟她何幹?就算銀珠死了,也隻是一個丫環而已。


  “別想跟我鬥。”銀珠咬牙說了第一句話,抬手,纖細有力的掌直驅小玉胸口。寶兒見小玉明顯已無力抵擋這般來勢凶湧的攻擊,也顧不得有孕在身。幾步上前,一掌擊在銀珠的手臂上,銀珠吃了痛,收回手。


  “小姐,你有沒有事?”小玉扶著寶兒,焦急地看著她。


  寶兒搖頭,盯著銀珠乞求道:“別打了,求你別打了……”


  “那小玉姑娘請吧。”銀珠得意地望向小玉。


  小玉心有不甘地看了她一眼,轉向寶兒,瞧著她滿臉的擔憂。縱使不甘,為了寶兒,她忍了。


  “小姐,你自己小心點。”


  望著小玉離去的背影,寶兒終究沒能忍住,失聲痛哭起來。雪地裏,瘦弱的肩膀顫抖得讓人心疼。


  雪花飄在身上,淹去了那一抹淡紫。


  北風蕭蕭,她,卻感覺不到冷,心底的痛楚早已讓她麻木。


  “娘娘。”阿豐將傘罩在她的上空,輕聲喚著。


  寶兒緩緩抬頭,梨花帶淚的小臉惹人心疼,她止住了哭泣,由著阿豐將自己扶進屋裏。


  雪不知何時停了,留下白皚皚的一片。奇王府偏院裏的那棵老梅花開的正茂,破雪而出。


  花下,小玉搓著雙手,就近嘴邊嗬著氣。可這一切都隻是徒勞,亦不能給她帶來一絲溫暖。


  看著洗好的一堆衣服,當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休息時,一堆髒衣服甩在她身上,伴著銀珠冷漠的聲音:“快點洗,一會又要下雪了!”


  小玉瞧著堆成小山的髒衣服一股作氣:“你哪來那麽多髒衣服!?奇王府什麽時候多了那麽多人?!”


  “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個傻子有多髒!”銀珠丟下這一句,頭也不回去離去。


  “喂!”小玉驀地起身,叫住她:“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就不明白你在趾高氣揚些什麽!我陳玉跟你無怨無仇,就算是你家主子想折磨我,你滲和什麽勁呀?!”


  銀珠輕笑一聲,回頭盯著她:“這樣,我才心裏平衡些。”


  小玉一愣,打量著她,不明白她為何說出這種話。細看之下才發現她的手上,勁間均有著小小的黑點。心下了然,繡花針紮在身上指上的感覺小玉試過。生不如死的痛楚,隻是當初寶兒侍候的好,所以她恢複的完好如初。而眼前的銀珠,身上的黑點,小玉突然間覺得她很可憐。


  銀珠含著淚,眼眶發紅。


  小玉見她這副模樣,不好在說什麽,蹲下身子繼續洗著髒衣服。


  她怎麽可以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多麽病態的心理,小玉搖頭,冰冷刺骨的水刺痛著她的雙手,一激靈,忙將雙手從冰手中抽出。這冰冷,真是要人命嗬。


  緊接著手便被一雙纖細的小手包著,小玉抬頭,不悅道:“你怎麽又跑出來了?摔著凍著怎麽辦?”


  “我麽,也不是這般柔弱。”寶兒搓著她發紅的雙手,一陣心疼:“我來幫你洗。”


  “小姐……”小玉受不了地長喚一聲盯著她:“如果你真的疼我,就請你回屋呆著去,這大雪天的,到處亂跑,傷著怎麽辦?”


  “你在這裏受罪,我怎麽可能在屋裏呆得住?”寶兒不理會她,伸手去拿髒衣服。


  小玉一把將她的手擋了回去,佯怒道:“再動一下我生氣了。”


  “好嘛,我不洗,陪著你總成了吧。”說著拖了條板凳過來,拂去凳子上的雪,坐在小玉身邊。


  小玉瞪了她一眼,拿她沒辦法。


  此時,見小喜鬼鬼祟祟往這邊靠來,向寶兒和小玉微微點頭後從身後拿出一個熱壺道:“這天氣,水都要結冰了,滲點熱水暖和點。”


  “謝謝你啊。”小玉感激道,瞧向水盆,果真結了薄薄一層冰。


  小喜笑著搖頭,將熱水滲入冰水中,然後起身:“我得走了。”


  “這丫頭心眼挺好。”寶兒盯著她離去的背影道。


  “這叫好人有好報,小姐的為人她們可清楚的很。”小玉笑了。


  天空起了微風,冷空氣中夾著梅花瓣兒,飛翔空中。不時的飄下幾片在兩人身上,頭上。


  寶兒抬首,盯著高挺豔紅的梅花。


  這梅,是何等的堅強。


  小玉晾盡最後一件衣裳,便看到寶兒伸手去夠被雪壓低的梅花。巧笑一聲迎過去:“小姐喜歡,我便幫你采了來。”


  寶兒扶著她輕輕跳躍,終究還是沒能夠著,倒是灑了兩人滿頭滿臉的雪水和花瓣兒。


  “你就不能再跳高一點麽?”寶兒拂去臉上的雪水,咯咯地笑著。


  小玉不滿,反駁道:“這衣裳穿多了,實在不便。”


  “那便不要了。”


  “不行,今天我非得采下它不可。”說完,小玉活動活動身子,然後高高一躍,這回卻是夠著了。


  將采來的梅花往寶兒麵前一遞,俯身作勢:“姑娘人比花嬌,請笑納。”


  “討厭。”寶兒啐她一口,兩人同聲而笑。寶兒接過梅花,往鼻尖靠去,聞著淡淡的花香,心中陰霾去了不少。


  “死到臨頭還有心情玩樂。”譏誚的聲音響在身後。寶兒和小玉驀然回首,便見程程攜了蕭奇站在屋簷下。


  阿豐正一臉擔憂地盯著自己。


  寶兒斂了笑,木視著一臉乖巧的蕭奇,心下冷笑,他倒真聽他母後的話。


  程程放了蕭奇的手,衝兩人款款而來。小玉掃了一眼從來就是漠然的銀珠,警惕地瞪著程程。


  “瞧你這丫頭緊張的。”程程啞然失笑:“我孫程程又不吃人。”


  小玉心下暗道:你雖不吃人,但比吃人更讓人恐懼。


  見她盯著自己瞧,寶兒的心涼了半截,那感覺,比雪地更讓人心寒。


  程程掃視著寶兒身上的裘衣,臉上露出了讚歎。抬手伸向寶兒,輕柔地將她衣襟前的絨球繞在掌中,有些愛不釋手。


  寶兒雖然心底發虛,卻也不示弱。抬手,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衣襟上扯下。


  程程愣了一下,轉而笑道:“不就一件披衣,還怕我搶了去?”


  “請你自重。”寶兒冷聲道。


  程程一窒,當下惱了:“多大個事!誰買的?碰都不能碰?是皇上麽?隻有他才買得到這般質地的披衣罷?賤人!賤人!”


  “賤的是你!是你!”沒等寶兒有反應,小玉便跨步上前,舉起手掌往她臉上甩去。程程大驚,後退一步,雪地很滑。她驚呼一聲,身子直直往後仰去。


  她並沒有摔下,小玉單手抓著她的肩,使她平衡了身子。


  寶兒玄著的心終於得已放下,對小玉的行為感到欣慰。


  小玉收回手,淚珠像繼線的珠子滾落,她恨自己不能再心狠一點。


  “也許,下一次我就能學會你的心狠。”小玉淒然道,攜了寶兒的手,越過正在呆愣的程程,往北院的方向走去。


  行了幾步,寶兒駐足,卻見蕭奇正一臉怨恨地盯著自己。他在怪她?怪她什麽?嚇著程程麽?

  心很痛,因他眼中的怨眼而生痛。


  劈頭蓋臉的雪渣子橫衝而來,狠狠地砸在寶兒身上,臉上。蕭奇發瘋般,抓著地上的雪,他,在哭。


  “王爺!”阿豐忙上前拖住瘋狂的蕭奇嚷道:“娘娘快走!快走!”


  寶兒並未拂去身上的雪片,盯著蕭奇。事情,何以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可思義地瞪著蕭奇,小玉先回過神,拉起寶兒的手:“走吧。”


  寶兒被小玉帶走,蕭奇總算平靜下來,扶著胸口喘著氣。


  阿豐忙扶穩他,急道:“王爺,你怎麽了?胸口又疼了麽?”


  蕭奇說不出話,興許是太疼。


  程程瞧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後院,歡歡幫程程係好衣裙,然後披上披衣討好道:“外麵很冷,還得多穿點。”


  程程扯著身上的披衣,想起寶兒身上的淡紫裘衣,心生憤恨,她真的是喜歡那件衣服。


  差了許多人去找,可就是找不到這般完美的服飾,也不知出自誰手。


  “雪還在下麽?”程程隨意地問了句。


  “剛停了。”敏敏道。


  程程也不搭腔,走向內閣,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包東西,用白紙包著的。當下遞給歡歡和敏敏。


  “什……麽……”歡歡結巴道,瞪著紙包,傻瓜也能想到,她要做什麽,不然怎麽可能願意帶她倆去聽戲?


  程程將藥包往歡歡懷裏一塞道:“同在北院,你隻用找個機會倒進她的杯裏便行了。”


  “不!”歡歡後退一步,驚道:“我不敢!”


  “不敢?!”程程眼一凜:“好,那我便找機會放進你倆的杯裏!”


  “不要!程程姐!不要!”兩個女子嚇得花容失色,程程輕笑一聲,往門外走去。


  餘管家正在此時進來,福身道:“三位娘娘,馬車已準備好。”


  “王爺呢?”程程徑直往大門走去,燈籠的火光很弱,歡歡和敏敏在身後隨著,心慌得利害。


  “王爺已經等在馬車上了。”


  “他倒跑得挺快。”程程譏笑道,餘管家不敢答話,弓身提著燈籠在前方領路。


  當下是程程得了勢,她的脾氣陰晴不定,最好的辦法,便是不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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