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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謝花成泥(三)

  “芝蘭……”容若不由踱近一步,關切喚道。


  木木福了福,芝蘭抑了抑淚水,扭頭碎步小奔。乾清宮簷獸忽閃忽閃地在眸中跳躍,臨玉階一步,芝蘭不由僵住,隻想著請旨出宮,卻不曾顧及當下形勢……且不說他是否應允,如今自己該如何開口相求?弱弱退了一步,芝蘭仰望殿門,眸光孤寂落寞,遲疑一瞬,便朝慈寧宮趕去。


  “蘇麻姑姑……”夾著一絲哭腔,芝蘭焦慮央道。


  “芝蘭……主子睡下了,一時半會不會醒來。你……還是回乾清宮吧。”蘇麻暗暗歎了一氣,平和地說道。


  “姑姑……我真趕著出宮,家裏出事了,我實在放心不下。求您一定幫幫我……”眸中氤氳簇擁成雨,芝蘭顫顫地拂了拂淚。


  “哎……”蘇麻捎了眼寬慰,撫了撫芝蘭的手,瞥了眼殿門,安慰道,“別急,你先等等,太皇太後午睡起來,我便說……”


  太皇太後閉目凝神,半晌,雙眸微睜,瞥了眼蘇麻,扯了扯絨毯,道:“打發她走吧。”


  “主子,丫頭看來真遇上難處了,不如……”蘇麻垂眸,求了求。


  正了正身子,太皇太後緩緩抬眸,凝著蘇麻,歎道:“你跟了哀家這麽久,哀家的心思竟不明白?”


  眸光一沉,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太皇太後攤開右手,揚起左手食指撫了撫掌紋,道:“哀家也不知造了什麽孽。玄燁是……半點不像他阿瑪。福臨要封董鄂氏那會,冷口冷麵,成天找哀家置氣。玄燁呢,哼……比他阿瑪強啊,聖君誅心,他糟蹋自己的身子,來誅哀家的心。叫哀家不得不服軟……”


  雙眸瑩瑩泛著些許淚光,太皇太後拂了拂手,搖搖頭,無奈說道:“由著他吧……這丫頭哀家不管了,隨他。叫她去求乾清宮……”


  蘇麻蹙眉點了點頭,悄聲退下。


  “姑姑……”


  蘇麻微微搖頭,篤定地擺了擺手。芝蘭木木地福了一禮,隻好拖著步子回乾清宮。夕陽西沉,夜幕悄然而至,芝蘭緊了緊步子,剛跨進月華門,竟見魏珠領著兩個太監直挺挺地候在門口。


  隱隱掠過一絲愧意,魏珠打了個千,道:“請芝蘭姑娘沐浴更衣,姑娘這邊請。”


  愣愣福了福,滿目疑竇,芝蘭湊近兩步,低聲問道:“魏公公,這是?”


  “別問了……主子吩咐。”魏珠正了正身子,凜凜地直視前方,端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芝蘭唯有噤聲,弱弱緊隨。


  若說沐浴香薰,芝蘭也曾經曆數回,唯是此次乾清宮的姐姐精細萬分。醫女正小心翼翼地上藥。低瞥一眼左肩,一暈淺紅依舊些許怵目驚心,芝蘭不由別目,任由醫女敷上膏藥。


  “姑娘,傷口愈合得不錯,切忌別扯著傷口。”醫女輕輕地纏著繃帶,低聲叮嚀。


  芝蘭含笑微微點頭。片刻,宮人捧著衣裙款款而來,木木展臂,芝蘭由著兩個宮女整理衣襟,從裏之外煥然一新,侍女綠換成了嫩粉。


  嘟嘟嘴,一絲不安暗湧,芝蘭弱弱地隨著魏珠。


  踏進暖閣已是掌燈時分,行禮請安,一切順當,芝蘭站在軟榻前,抿了抿唇,怯怯抬眸,微微啟唇,正要開口相求……


  啪--烏青包袱撂落榻下……


  炯炯烏瞳滌得不著一絲痕跡,劍眉輕蹙,唇角卻浮起一絲笑,些許輕蔑些許痛楚,玄燁稍稍揚了揚下顎,傲慢地凝著粉紅倩影,指指包袱,清然說道:“你視宮規為何物?嫁衣……姻緣天賜,哼……”


  惶恐地瞥了眼包袱,芝蘭怯弱抬眸,撞上那兩道淡漠眼神,吸了吸氣,輕聲央道:“奴才深知……冒犯了宮規,求皇上恕罪。隻是……額娘定有苦衷,求皇上恩準奴才明日出宮一趟。”


  “嗬嗬……”一聲輕笑,眉宇間難掩的蔑視,玄燁嘲諷道,“荒謬!竟要朕送你回家量身定做嫁衣不成……”


  碎碎邁前一步,芝蘭脆脆跪下,雙眸蒙著輕霧,乞求地瞅著軟榻,嗓音些許輕顫,淒淒求道:“皇上,額娘一點不似平日,奴才實在放心不下。奴才求皇上了……”


  “求朕?”玄燁漠然凝著跪地的嫩粉,冷冷道,“不是打算求皇祖母的嗎?”


  一怔,芝蘭深吸一氣,定定望著軟榻,生生地咽了咽淚水,唯是眼角不堪潮潤。


  凝視半晌,一瞬眸光篤定,玄燁起身,俯腰攙起嫩粉,唇角似掠過一絲戾氣。


  弱弱抬眸,心生一絲希冀,未緩過神來,猛地一怵,自己竟被打橫抱起,芝蘭別目瞅了眼地麵,怯怯地望著那雙灼目,顫顫道:“皇上……這是做什麽?”


  冷冷一笑,玄燁把懷中嫩粉往龍榻上一撂,淡漠地瞟了一眼,揚手扯下帳幬。心底慌亂至極,芝蘭摸爬著便要拾路而逃,腳未著地,手臂已被緊緊鉗住。


  箍著玉臂,玄燁垂眸凝著娥眉黛玉……明黃帳幬籠著睡榻,瑩瑩微光映襯下星眸愈發熠熠……唇角輕揚,微微一笑,眸光傲慢,幽幽道:“你今晚走不了……”


  猛地一怵,慌亂惶恐,芝蘭抽了抽手臂,怯怯地迎上那兩道深藏眸底的欲求,木木搖頭,若晚蟬哀鳴般淒然之音:“皇上,奴才不配侍奉禦前……奴才有傷……”


  右手一攬摟著柳腰,左手緊握玉臂,玄燁一把推倒嫩粉倩影……


  明黃一晃……頭磕在枕上,劍眉皓宇貼在眼簾,胸口窒悶,竟被明黃生生壓住,芝蘭怯怯搖頭,抽了抽左臂,右手摁著睡榻想要坐起,唯是一切掙紮近乎徒勞……


  凝著星眸柳眉,眸光漸漸柔和,玄燁鬆開玉臂,抬手撫了撫凝白麵頰,薄唇幾近貼上兩瓣櫻顆,聲若幽穀暖風揚起的竹節輕敲,清幽怡靜:“要不要你,何時要你,你是女官……還是……答應、常在……你說的不算,朕說了算。”


  一滴晶瑩順著眼角滑落,浸入發鬢,芝蘭癡癡凝著那兩輪劍眉,心搐得生疼,慌得空洞,嗓際哽住不得一語,唯是木木搖頭。


  手順著臉頰滑落,頎長五指定定落在領口,玄燁湊近輕輕點了點兩瓣朱唇,眸光一瞬盡是柔情。


  一愣一怵,芝蘭顫顫抬手揪住領口,怯怯凝眸,癡癡搖頭。


  把領口的柔荑掌在手心,玄燁輕輕扯了扯,下顎湊近凝脂麵頰,耳語道:“聽話……”


  心如枯木,瞬息掏空的窒息,手僵了僵,芝蘭緩緩闔目,淚順著臉頰滑落,縱是心心念念的全是他,此情此境,他竟相逼至此,睡榻之上半點不關情,隻有主子的蠻橫霸道……而自己卻無可奈何,唯有啞忍……


  低眸解開領口,一層複一層,玄燁隱隱瞅見繃帶蒼白刺目,心一瞬刺痛,手不由僵住,抬眸但見輕抿微顫的朱唇、淒然滑落的清淚,心揪痛難耐。片刻,輕輕覆好領頭,玄燁揚指拂了拂兩道淚痕,眉宇間盡是愧意,順了順麵容,淡淡說道:“你有傷……朕不碰你……”


  愕然睜眸,芝蘭扯住領口,挪退著坐起,慌亂地係好衣扣,瞥了眼劍眉皓宇,摸爬著便要下榻。


  翻身平躺榻上,玄燁盯著帳頂,唇角揚起一絲傷痛,夾著些許鼻音,低沉說道:“今晚休要離開這龍榻……除非……明日你不想出宮。”


  渾身僵住,芝蘭扭頭凝住輕躺的明黃身影,滿目不解,夾著絲絲忿意。


  玄燁懶於理會,不曾朝粉影捎上一眼,漠然地解下衣袍,隨手朝榻外撂去。蜷在一角,低低瞥著他脫得唯剩褻衣,臉頰耳際燃炭般赤辣,芝蘭慌亂移眸。


  玄燁扯了扯錦衾,草草覆在身上,便安然躺下,緩緩閉目,冷冷道:“若想明日出宮……別傻坐著,更衣躺下……殿外還有人候著呢……”


  瞥了眼帳幬,一瞬恍然……他是鐵了心要攪黃這樁婚事……芝蘭木木解開旗裙……


  怯怯蜷進錦衾,芝蘭瑟瑟發抖,盡力遠離那襲明黃,頭朝裏木木地盯著床角。一個翻身,玄燁隨手搭在藕粉褻衣上,眸光清澄,凝著圓領處的柳葉雲肩,竟似一朵初綻白菊……唇角一嚅,微漾一絲笑意,右手揚指拂了拂菊蕊,左手一掰,玄燁順勢摟住嬌羞,朝懷裏攏了攏。


  頭跌進明黃,臉頰似貼上怦然心跳的胸膛,芝蘭弱弱抬眸,正巧撞上迎麵的灼熱眸光,心底慌亂,腦際都似混混噩噩,鼻息膠著,臉頰耳際額頭都似火烤般炙熱……


  緊了緊臂彎,唇角揚起一渦笑,笑染眉梢,劍眉一瞬舒展,玄燁湊了湊下顎,輕輕吻了吻瑩白額頭。


  不由一搐,額際燃炭般難耐,窘迫不堪,芝蘭深深埋頭,渾身都似僵住,複又抬眸時,他已闔目,似已入睡,唯是嘴角似輕抿一絲笑意。


  隱隱聽見外室稍間西洋鍾的滴答聲,時間似停滯般,芝蘭攏在明黃裏,木木數著滴答聲,不知過了多久,聽得殿外傳來一記輕敲。芝蘭掙著要坐起,腰際卻被摁了摁……


  又過了一炷香光景,殿外的輕敲聲驟急,傳來太監細聲輕稟,“皇上,時辰到了……”


  凝脂麵頰唰地羞紅,宮中規矩,侍寢妃嬪不得在乾清宮過夜,侍寢皆有時辰,一請提醒二請警示三請……太監可持祖法,破門入屋抬人……芝蘭著力掙了掙,仍被摁下,情急之下,顫顫央道:“皇上……放奴才走吧……”


  劍眉一蹙,玄燁緊了緊臂彎,霸道地摁下雲鬟霧鬢,緊緊攏了攏錦衾。雖然掙紮亦是徒勞,芝蘭唯恐太監闖了進來,不住掙脫,唯是愈掙愈緊。


  殿外掌事的太監,眉頭擰作一團,遲疑一瞬,不顧梁九功低低擺手,揚手著力敲了敲,請道:“皇上,奴才要進殿請人了,請皇上恕罪。”


  一哆嗦,芝蘭嚇得周身直顫,若是今夜被強行抬出殿,媚惑聖主的罵名逃也逃不脫,念及此,不禁拚力掙紮。


  “別動……”低聲一喝,玄燁摁了摁,扭頭朝外,揚了揚嗓子,厲聲斥道:“入殿者死!”


  頃刻,殿外一片死寂,玄燁鬆了鬆臂彎,垂眸瞟了一眼,聲音稍許柔和,道:“睡吧……”


  長夜漫漫,攏在明黃臂彎裏,芝蘭如芒在背,無法入寐,幾次怯怯抬眸……他酣然熟睡竟似孩童。


  翌日清晨,玄燁醒來,瞅見懷裏星眸眯縫的一縷迷離之光,彎起一弧笑,輕輕吻了吻發鬢,便抽手坐起。劍眉一蹙,玄燁旋了旋右手腕,右臂麻木得毫無知覺,不由抬起左手輕輕捶了捶右臂,扭頭瞟了眼怯怯坐起的倩影,掠過一絲解嘲笑意,道:“真想不到你竟這麽重……”說罷,彎唇一笑,輕然落榻。


  芝蘭木木扯開帳幬,伸手去撿榻下的旗裙……卻被拽住……


  低眸瞅了一眼,玄燁扯過嫩粉旗裙,淡然捎了一眼,順著領口揚手便撕……茲茲幾記悶聲,頃刻,嫩粉旗裙撕得四分五裂……隨手便往地上一撂。玄燁披上衣袍,踱至案幾前。


  案幾上,禦呈盤裏喜帕煞白刺目,芝蘭木木挽鞋,咽了咽,慌亂地瞅著案幾。


  淡淡掃了一眼,玄燁揚起食指,重重一咬,指尖頃刻湧溢殷紅……滴答滴答悄然浸落喜帕,竟似當日芝蘭堤上的點點梅紅……


  合手一擰,芝蘭癡癡凝眸案幾,心下盡是惶恐難安。瞥了眼那襲藕粉,玄燁朝殿外揚聲喚道:“小梁子……”


  雷擊般,芝蘭慌亂地掃望四下,竟找不到衣裳遮擋,情急之際……玄青衣袍迎麵扔將過來……芝蘭急急裹了裹,怯怯地退至一角,赤霞燃遍雙頰。


  梁九功碎步行禮,複又弓腰候旨。


  指了指禦呈盤,玄燁淡淡令道:“你……親自送去慈寧宮,該說什麽,你懂。傳容若……朕今日出宮私訪,趕緊準備。”


  “嗻……”梁九功顫顫地捧起呈盤,弱弱退下。


  “愣著幹嘛……伺候朕更衣。”玄燁瞥了眼角落,伸開雙臂,漫然說道。暗舒一氣,顧不得前路如何,早些見到額娘方是最重,芝蘭應聲踱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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