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醒過來。天已經亮了,看不見太陽的清晨,說不清是幾點。飯店的房間很暗,我正躺在沙發上,沒有列車,也沒有月台。我心裏暗暗一驚,猛坐起身,身上的被子滑落到地上。我看一眼那床,正空著。我走進浴室,浴室裏也是空的。我後背立刻生出冷汗來。我匆忙地檢查一遍重要的細軟,護照還在,錢包也在,箱子也在。還有什麽呢?我坐在床頭努力地想,目光在屋子裏四處搜尋,突然就看見牆角的帆布書包。我笑起來,知道自己多心了。我站起身,想要對著鏡子理一理頭發,才發現領帶竟然還歪歪斜斜地繞在脖子上,身上的西服襯衫也已經皺巴得不成樣子。我一把揪掉領帶,忍不住笑起來。真的不知多久沒有狼狽成這副模樣了。 我衝一個澡,換好衣服,門鈴響了。我打開門,誌豪站在門外,手裏捧著冒熱氣的油條和包子。 “早點!可惜沒有家夥,豆漿就拿不上來。”他說罷便咬住下唇微笑,雙眼閃亮著,長發也閃亮著,比昨夜精神了許多。我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覺得門口站的並非是昨夜才認識的小弟弟,而是一個和我有多年交情的老朋友。我看他略顯得意的笑容,實在不忍心告訴他,飯店提供免費的早餐。 “一起吃。”我接過油條和包子放在桌上。 “我吃過了,一早就餓醒了,嗬嗬。這些是你的。” “你病沒好怎麽就往外跑?還穿這麽少?”他身上還是那套灰藍色牛仔裝。我細看看他的臉色,仍是通紅。我伸手去模他的額頭,這一次他沒有躲閃。 “我就這些衣服。沒事兒的,病好了。我得趕快回學校,昨天晚上……太麻煩你了!” 何時把“您”改做“你”了?我不去細想,集中精力在他額頭的溫度上。摸過他的,再摸摸自己的。他的更燙,我立刻叫他坐下,把溫度計塞進他嘴裏,過五分鍾再取出來一看,好家夥,還有三十八度五!我問他今天有什麽重要科目,他答不出,我便不由分說,堅持帶他去醫院,一刻不能再拖。我從箱子裏取出羽絨服扔給他。他有些不情不願,看我板起麵孔,還是把羽絨服穿起來,乖乖跟著我走,一路小聲嘟囔著:“我真的比昨晚好受多了,真的。” 等電梯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客戶來。我急忙又跑回房裏打了個電話給客戶我要遲到兩個小時。好在隻剩下收尾的工作,最多用不了兩三個小時就結束了。我放下電話,抬眼瞥見桌上的油條。我隨手抓起一根,快步走出房間。誌豪站在電梯邊等我,眼神清澈而無辜,有點像被冤枉的孩子,在乖乖等著大人拿板子來打他屁股。我狠狠咬一大口油條,把嘴塞滿了。他對我扮個鬼臉,抿著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