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古井不波
看著那人冰冷的屍體被工作人員推進去，簡逸辰轉身離開。
一把火點起，永遠的隔開了他們。這是事發後的第三天，也是簡卓應葬禮舉行的日子。法院匆匆下了判決書，作為當事人的家屬，簡逸辰不得不出席這個特殊的葬禮。
室外休息室被透明玻璃窗隔開，A事正處多雨的季節，外麵淅淅瀝瀝飄著雨。簡逸辰麵無表情掃了一眼，隨後上前一步和那人並肩站在一起，良久沒聽到對方的發問，簡逸辰才反客為主，輕聲道：“都結束了。”
同樣接近190的身高，可畢竟和簡逸辰差了3公分，對方稍顯遜色些。穿慣了休閑裝，冷不丁換上身純黑色西裝讓男人有些不適應，點燃一支煙，男人狠狠吸了一口，回答道：“是啊，都結束了。”
收到對方異樣的眼神男人兩指又捏出一支煙遞過去，簡逸辰沒接，冷著臉說道：“我不記得你有吸煙的習慣。”
“是沒有，這麽多年在外麵跑，難免需要一個放鬆的理由。”這習慣對於他的職業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可現在他管不了那麽多了。
“你恨我。”簡逸辰自以為是猜中了身邊人的心思，可沒想到對方輕輕道：“表哥。”
“你覺得我該恨你嗎？”一支煙燃盡的速度很快，不知道是不是抽的太急的緣故簡司焱咳了很久才平靜下來。
簡逸辰斜睨了他一眼，“你說謊的功力還是這麽容易被識破。”無論是他拿煙的姿勢，還是抽煙的動作無不在向簡逸辰表示他的生疏，什麽放鬆的理由，這種鬼話簡逸辰根本不會蠢到去相信。
“抱，抱歉，是我騙了你。”嗆得嘴唇有些發白，簡司焱抓起一旁的礦泉水猛灌下一大口，隔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簡逸辰見狀，安慰道：“沒關係。”
“學……曉曉她還好嗎？”
“不好。”
簡逸辰如實回答了簡司焱，即便這麽說會加重他心裏的負罪感，可為了舒曉，他別無選擇。
三天的時間不僅經曆了簡卓應的葬禮，更是舒曉轉出ICU的日子，雖然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可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沒能醒過來，單憑這點醫生也無法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所以現在他能做的，就隻剩下無盡的等待。
可能一周、也可能一個月，甚至一年、十年的時間，舒曉將會這麽一直睡下……
清早過來之前剛剛看著舒曉搬進私人病房，依舊是半個月之前才搬走的那間，可不同的是簡逸辰知道她不會眼巴巴的等著自己回去了。
短短兩個字足夠讓簡司焱再次於心不安，“我……”
“這與你無關。”曾在舒曉被綁架期間主動聯係過他一次，可沒想到再一見麵竟是在簡卓應的葬禮上，打量了一下/身邊的人，簡逸辰明白，這一切與他無關。所以不管簡卓應做了怎樣傷天害理的事，他都不應該遷怒於他。
“你信命嗎？”簡司焱張口突然扔出一個問題，讓簡逸辰有些措手不及，蹙眉問道：“什麽意思？”
比起命，他寧願相信事在人為。
“大概是事發前一晚，你找過我後我曾聯係過父親，給他講了很多道理，苦口婆心勸他回頭是岸，可沒想到……”當時打電話的時候，自己正在外地錄製一個音樂節目，得知後立刻訂了最快的機票趕回A市，可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他沒能見到父親的最後一麵。
隔了大半年的再次相見，簡司焱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麵對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如果可以，他寧願最開始就守在父親身邊，不讓他做這麽多無德之事。
“我說過，這不怪你。”簡逸辰相對平靜的多，盡管他知道簡司焱也是受害者，可一想到醫院裏死氣沉沉躺著的人兒，他的心就無比難受，“那天晚上原本想叫住你，可是看你焦急的樣子……”
“什麽時候？”簡逸辰疑惑，記憶裏似乎並沒有遇到過他。
那天晚上，在醫院負二層的電梯門口。聽他這麽一說簡逸辰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自己不小心撞到的那個人就是他。
“既然已經回來了為什麽不上去？”他應該知道舒曉當時就在樓上的手術室搶救，當時事情緊急，簡逸辰沒有多餘的心思聽他解釋，“我沒臉見你，不管怎麽樣，我是綁架犯的兒子。”舒曉能活下來對簡司焱來說是莫大的給予，可如果她醒不過來，他的下半生都將在自責會愧疚中度過。
簡逸辰看著他，冰冷的眼神逐漸緩和了些，“他是他，你是你，你們不能相提並論。”他不否認是簡卓應給予了簡司焱生命，可他並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應有的責任，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隻可惜簡逸辰並不擅長安慰別人。
“那個人怎麽樣了？”知道他能這麽說已經是出於對自己的最大仁慈，可這次回來，他心裏同樣也有一個最放心不下的人。
聽說她現在被關在看守所裏，簡司焱卻沒有任何立場和勇氣去探望她。能做出如此傻事，簡司焱不知道是該責備她還是寬容她……
“我還沒騰出時間處理她。”
“你……”
“有什麽話直說，不必那麽小心翼翼。”知道他想問的是誰，簡逸辰自然也看穿他的心思，隻是不理解，這麽多年過去，難道他還對她念念不忘？
簡司焱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頹廢道：“算了，沒什麽。”既然已經說好不再去過問她的所有，那麽作為一個男人，他應該對自己所說過的話負責。
“你擔心她。”
“如果我說沒有，你會相信？”自嘲了一聲，簡司焱自知瞞不過他，也就不再逞強。
簡逸辰道：“別指望你能替她求情，你和她不一樣。”
“你誤會了，我沒想過替她求得你和曉曉的原諒，隻不過很意外，她會做出這樣的事。”簡司焱始終不相信，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想說什麽？”
看見他搖頭的動作，簡逸辰沒再和他繼續這個話題，說道：“如果你想見她，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簡司焱沒回答他的話，臨走之前，他該去見她一麵嗎？
挽起西裝袖口，打濕毛巾輕輕擦過那人臉頰，特意避開傷口的位置，簡逸辰惶恐因為自己的魯莽而傷了她，“一睡就是這麽多天，你真的忍心就這麽扔我一個人？”
自然沒有任何回應自己的聲音，簡逸辰放輕手裏的東西像是怕吵醒她似的，可心裏，卻恨不能她快點醒過來。
“你在懲罰我對嗎？”
大手輕輕蓋上她的額頭，簡逸辰坐在病床旁邊的沙發上仔細打量著舒曉，似乎自重新相遇以來他再也沒有這麽仔細打量過她，“沒有你的五年來我曾無數次的想起過你，無論是恨還是埋怨，所以你現在偏偏要用這樣的方法來向我示威對嗎？”
“曉曉，我輸了。”輕輕執起她沒受傷的那隻手，貼近自己的臉頰，讓她摸到下巴上的胡茬，簡逸辰想她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能沒有她。
他向來不是個擅長言語的人，可醫生叮囑家屬要多和她講講以前的事，也許會加快讓她醒過來的速度。
寧嘉琳站在門口已經很久，從簡逸辰坐下開始她就已經站在門外。雖然沒聽清他到底在自言自語些什麽，可她還是下意識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她不否認自己這愛哭的性格，可這樣如此深情的男人站在自己麵前無法不讓她覺得感動。曾經在舒曉離開A市的無數時間裏都在和她吐槽簡家種種的不作為，可現在看來，寧嘉琳才發覺自己當初的行為有多麽幼稚。
他們的感情，早已超乎所有，冥冥之中就已經簽訂餘生。
“我回到琴行拿了你的玩偶過來，這麽醜的東西不知道你為什麽還要留這麽多年。”
“還有那隻多餘的狗，在阿維那兒吃得好睡得好，可能單身對它來說是最大的煩惱。”
“還記得小時候？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你的樣子，該怎麽說？你不會是對我一見鍾情了吧……”簡逸辰勾起嘴角，很希望看到她氣得跳腳罵自己自作多情的樣子。
輕輕在她指尖啄了一口，簡逸辰輕聲道：“說了這麽多也沒有一句回答，就這麽不給麵子？”
“……”
無聲的回答一度讓簡逸辰崩潰，雙手狠狠捶了兩下太陽穴，近段時間他也緊繃了太久，總覺得如果她再不醒過來那根弦遲早會斷掉。
“嗬……”猛然間驚醒，簡逸辰大張著嘴直喘氣，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抬手帶掉身上的毯子，簡逸辰有些驚喜的看著病床上的人，“別看了，是我。”聲音在簡逸辰身後響起，寧嘉琳例行查房剛好走到這兒就猜到簡逸辰是誤會了。
“回去好好休息吧，總這樣熬不是辦法。”自舒曉昏睡這一周多的時間簡逸辰幾乎每晚都是這樣過來的，看著已經快被裝修成辦公室的病房，寧嘉琳實在不忍心看著他這麽折磨自己，“曉曉如果知道你這樣會自責的，你難道不站在她的立場上想想？”
“我沒事。”
清醒過來簡逸辰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起身簡單活動了一下/身子，繞到病房裏麵。原本放著沙發的地方被簡逸辰換成辦公桌，早在舒曉被轉到私人病房開始，簡逸辰也將辦公的地方轉移到這兒。
他要無時無刻的陪著舒曉，讓她一醒過來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