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田園畫中人
秦曉鸞饒有興趣地看著於奇正，很想知道他自己能想出什麽招。
於奇正一臉自信地答道：“雖然你們做的是技術活，但也需要接單。我專門來做這事怎麽樣？”
秦曉鸞覺得很無語。
今天接到的那筆單，純粹是瞎貓抓到死老鼠。像楊公子那種被於奇正幾句話忽悠就上當的，恐怕除了他們那夥人傻錢多的富二代，再找不到其他人了。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也沒指望他什麽，他想折騰就由得他去折騰。過幾天灰頭土臉了，也就安靜了。
被任命為業務經理的於奇正，屁顛屁顛地去找陳大娘要衣服去了。
當天夜裏，秦曉鸞整整想了一個晚上，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解決磚廠的問題。
當前能夠想到的思路也隻有一條，那就是將段飛他們現在這種作坊式的生產模式，升級為現代供應業流水線的方式，這樣一定能提高產能。至於能提高多少，現在就無法確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曉鸞就和段飛兩人到了磚窯的地點了。
段飛又仔細地轉了一圈，用手指指著幾處地點說道：“這幾個點都可以開窯。”
秦曉鸞聽了這話，立即問道：“你是說有幾處都是可以開窯的？”
段飛點點頭：“對，隨便選一處都可以的。”
秦曉鸞想了想，掏出銀袋子左手拿了一塊碎銀子，右手拿了一文錢，問道：“你選哪個？答對了就給你。”
段飛手伸向銀子笑道：“當然是選銀子了。”
秦曉鸞飛速地合上手縮了回來：“答錯！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我全都要！”
段飛哈哈大笑起來：“對對對，我是答錯了……等等！你的意思是說……”
秦曉鸞麵帶微笑地點著頭。
段飛轉而望向小丘陵，時而閉上一隻眼瞄著伸到最遠的大拇指，時而兩隻手在虛空中丈量著。
接著折了一段小樹枝，在地下比比劃劃好久，最後叫了起來：“能行！”
單個窯洞的深度不到丘陵直徑的四分之一，因此完全可以從丘陵多個方向分別開窯。
這樣的話，同時有幾個窯開工，產量自然就提上去了。
秦曉鸞想了想之後說：“能不能做成一隻烏龜？”
“烏龜？”段飛笑著說道：“當然能，隻要泥土能捏出來的形狀，就能燒出來啊。”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秦曉鸞認真地解釋起來。
這樣挖幾個窯洞雖然提高了產量，但也有一個弊端。
要想幾個窯洞同時開工，就必須有相應的人手，不然光靠段飛父子能做多少？
請到的那些臨時工，在段飛父子的指導下做點力氣活還行，若是指望他們去做有一點技術含量的事，基本上不可能。
也就是說，段飛父子除了關鍵性需要保密的工序自己動手操作之外，其他的時間應該用在指揮工人做事上。
這麽一來，他們就需要不斷的在各個窯洞之間巡查。
按現在的這種做法，就要從一個窯裏出來，然後繞到另外一個窯去。
不僅辛苦和浪費時間不說，如果遇到比較急的事情，還有可能耽誤。
還有就是，丘陵的另外一邊出來的成品磚，需要用人挑著繞過整個丘陵，才能運到這邊上車，然後到大路上去。
秦曉鸞的想法是，把整個丘陵挖成烏龜狀。
四隻腳和尾巴就是五個窯洞，頭部這一條作為進出的通道。
烏龜的腹部則是總控製室，這樣的話段飛父子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到達其中任何一個窯洞，而且解決了運輸的問題。
段飛聽後拍著手說：“秦班主你真的是個天才！這個方法完全可行。”
說完就補充了起來。
這個小丘陵是個土堆而不是石山，秦曉鸞的這個想法也費不了特別大的工夫。除了秦曉鸞自己提到的那些好處之外，還有其他好處。
比如，原本是要在每個窯洞前麵都要設立地點，用於和泥製胚等工序。但按照這種方法，就可以集中管理，又會大大提高效率。
秦曉鸞說道：“對了，你提到效率，我昨晚想了一些方案。你看會不會有用？”
對於匠人來說，專和精二字缺一不可。
不管是剛剛入行的新手，還是做了一輩子的老師傅，在技術方麵都是越專越好、越精越好。
因此可以把製磚的工序環節細分，每個環節都是一幫固定的工人一直做那個。
如果再盡可能地標準化、規範化操作，產量和質量都會有很大的提升。
比如製胚環節，可以劃定一個製造胚區。常用規格的磚，就在一個大方框裏設置出相應規格的小格子，工人隻需搗實即可。
接著，秦曉鸞將從挖土一直到成磚，包括每個環節的質檢，各個環節廢料和次品的處理等等說了出來。
聽完秦曉鸞的話，段飛一下子猛地跪到地上，把秦曉鸞嚇了一大跳。
“秦都料神乎其技，有如祖師爺再世，請受小人一拜！”段飛說道。
秦曉鸞急忙將段飛拉了起來：“使不得使不得。”
段飛歎息道：“段某自幼便跟隨家父，學這製磚之術。一直聶聶暗喜，自以為得窺門徑。今日得遇都料，方知自己不過井底之蛙而已。”
秦曉鸞連忙說道：“段兄過謙了。”
段飛苦笑道：“慚愧啊！之前還妄以小人之心，提防自己那點微末之術被窺，實在是可笑啊。”
秦曉鸞勸了幾句“術業有專攻”之類的，突然心裏“咯噔”一下，意識到另外一個難題。
於家新府的地基和附屬設施基本上都已經完成了，馬上就要做樓房的主體部分。
之前編製的《施工組織設計》，是一個很粗糙的方案。其中最欠缺的部分，就是各種具體工種的操作規範和檢驗標準。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一來由於自己前世的實際工作經驗不足，沒能背下幾條規範。二來畢竟古代和現代的設備、機械、工藝都不同，自然不能采用相同的標準。
於是秦曉鸞就讓黃鐵柱和蘇逍二人把他們的經驗寫下來，然後歸納整理，作為目前的施工規範，以後再慢慢增補。
盡管二人表麵說沒說什麽，但實際上一直到現在一個字都沒寫。
現在秦曉鸞終於知道了一個之前自己沒有意識到的問題。
不僅僅是他們二人，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會這麽做。
在這個年代，凡是技藝類的，“藝不外傳”都是一個共識。
通常來說，都是父子師徒之間口耳相傳的模式。
現在讓他們編製相關的操作規程，不就等於把自己的手藝公開了嗎？
這個問題一定要想辦法解決，如果還是采取純粹靠經驗的方式，很難保證保質保量的完成項目。
段飛繼續留在原地，做進一步的測量考察。
秦曉鸞在這邊也沒什麽事，於是趕回於府新宅去。
剛剛一到現場，就見到於奇正迎麵朝自己走了過來。
秦曉鸞不由得眉頭微微一皺，這怎麽還陰魂不散了呢？本姑娘哪有這麽多閑工夫陪你這大少爺玩遊戲？
不過這次她還真誤會了。
於奇正這次還真是有正經事。
楊公子派人來通知，他回家後已經和家人說好了，這兩天秦家班就可以去和他們把正式契約簽下來，並且會支付一部分預付款。
這可是個好消息，秦曉鸞高興地說：“那行，我明天就去一趟。”
於奇正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可能是擔心秦曉鸞拒絕，他就補充說道：“班主我跟你說啊，他們那些生意人都鬼得很。那契約得好生仔細看清楚，不然就被下套了。”
秦曉鸞望著一本正經的於奇正心想：說得好像你是一隻白烏鴉似的，就你這德性，居然還好意思說別人鬼？
不過想想也是，簽合同這事這也可以說和業務部門有關。有他跟著確實這方麵有好處，當即同意了他的要求。
得到秦曉鸞應允之後，於奇正咧開嘴笑了：“行，我這就去把車馬準備好。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坐上於家的馬車，前往天門縣城。
這是秦曉鸞來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出遠門。
她拉開馬車的窗簾，心不在焉地看著外麵不斷倒退的景色。
天門縣地處江漢平原，東接江夏，南臨漢江。
落鳳鎮在天門縣境西北角，大洪山即在此終止。
因此，越往縣城方向走，地勢越是平坦。
此處是有名的魚米之鄉，沿路都是稻田和棉花田。
當前正值初冬，稻穀和棉花都早已收割，不少田野都被火燒過。
在工業文明之前，華夏民族就是以這種刀耕火種的方式，收獲他們生存和繁衍的食物。
在她眼裏，這一切就如同一副古老的田園畫。
直到現在，從心理上她都沒能完全融入到這個世界。現在的生活，總是給她一種活在夢中的感覺。
她不知道的是，在和她一起並排坐著的於奇正眼裏，她就是一幅畫。
盡管他隻能看到眼前這個女子的側麵，但已美不勝收。
她那青春而懵懂的一雙靈珠，泛著珠玉般的光滑，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絲世間的塵垢。
粉嫩的嘴唇泛著晶瑩的顏色，輕彎出很好看的弧度。
如玉的耳垂上帶著淡藍的纓絡墜，纓絡輕盈，隨著一點風都能慢慢舞動。
於奇正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慌亂，不敢繼續直視，於是垂下了目光。
這時就能看到她那纖長白皙的一雙柔荑，袖口繡著的淡雅蘭花更是襯出如削蔥的十指，肆意地撥動著他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