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三娘娘個腿
虎子需要坐在滑車後麵,操縱減速裝置。
鐵滑車裏麵安了兩個長凳子,分為前後兩排,正好坐下四個人。
於奇正一馬當先,坐到了前排。
秦曉鸞當然不願意和他坐在一起,於是就坐到了後排。
李墨寧玩心大起,也沒想那麽多,一下子跳到前排於奇正身邊坐下。
李經最後上車,自然就坐到了秦曉鸞身邊。
“坐好了啊,我要開車了。”虎子開始倒計時:“三、二、一,走起……”
鐵滑車啟動,順著軌道朝山下滑去。
當下正值寒冬,紛紛揚揚的雪花從空中灑落,天地之間一片蒼茫。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這潔白的世界裏,令人覺得一切都變得如此美好而純粹。
或許上天覺得這還不夠完美,在不近不遠處零落著幾株梅樹。
枝頭那鮮紅的梅花迎著風雪,傲然而又熱烈地盡情吐蕊。
眼前這景象,令那淩冽的北風也變得溫柔而多情。
秦曉鸞也不禁陶醉在這景色裏。
她伸出秀美無雙的柔夷,一瓣六角形的雪花落在掌心中慢慢融化,那股清涼從掌心沁入身體,愜意至極。
她那黑色長發隨著紛飛的雪花飛舞了起來,飄到坐在身邊偷偷用眼角打量她的李經臉上。
李經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嗅到了那迷人的發際清香——盡管他知道自己不是一條狗,不太可能一兩根頭發就能聞到。
望著秦曉鸞側臉,小巧的鼻子,精致的下巴,還有那完美的麵部弧線,李經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瞎了眼。
生長於宮廷之中的李經,一直以為自己對“美女”這個東西處於一種免疫狀態。無它,實在是因為各式各樣的美女見得太多了。應該這麽說,在宮中見到醜女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他覺得自己終於明白什麽才叫美女了。
宮裏那些美女,都是每天有人修剪的苗圃,在各種規則的束縛之下,早已失去了叫做“靈氣”的東西。
而眼前這個女子,就像那不遠處的寒梅一樣,有著無比強大的生命力之美。
這是夢嗎?如果這是夢,李經願意不再醒來。
“啊!”“嗷!”兩聲尖叫驚醒了李經的夢,他不悅地睜開眼,望向前排這兩個討厭的搗亂者。
第一聲刺破蒼穹的“啊”,是李墨寧發出的。
不僅如此,她還有後續。
隻見李墨寧興奮的臉頰通紅,指著不遠處不斷叫著:“兔幾!快看快看,那有雞兔幾!”
而發出怪叫的於奇正,氣急敗壞地叫著:“兔子就兔子,你掐老子大腿幹嘛!嗷,還掐!”
李墨寧轉過臉,不好意思地賠禮:“對不起啊。我沒騙你,剛才有隻好可愛好可愛的小兔幾,就在那邊,一轉眼就跑不見了。哎呀你快看,它又跑出來了……”
“嗷!”於奇正又齜牙咧嘴叫了起來:“又掐!再掐,老子把你扔車下去和那該死的兔子作伴去!”
李墨寧急忙縮回手,對著於奇正吐了吐舌頭。
於奇正滿臉痛苦地揉著大腿罵道:“疼死老子了。我叉你三娘娘個青蛙腿!”
“啊,你說什麽?”李墨寧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你說髒話,你罵人!”
“罵你怎麽了?許你掐我,就不許我罵?”於奇正憤憤地說道。
“你再罵一句!”李墨寧怒道。
“我就罵了。我叉你三娘娘個青蛙腿,我叉你三娘娘個青蛙腿,我叉你三娘娘個青蛙腿。”於奇正毫不示弱。
“哇~~~”李墨寧一下子就哭了起來:“皇……哥,他欺負我!”
李經不得不出麵調解:“於經理,舍妹掐你是她不對。可你一個大男人,這麽計較未免也太沒風度了吧?”
“哎怎麽個沒風度了?”於奇正扭頭過來直接開懟:“我要是沒風度的話,就直接揍丫的了。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小人動手不動口。在這件事上,我是君子,你這個傻寶妹子就是小人!對了,我終於知道咋回事了。有你這樣護短的當哥的,才能有這種刁蠻任性的妹子。還有,像你這種不辨是非的,也好不到哪裏去。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個門啊。由此可見你們家的這個教養是真不咋地。人家是詩書傳家,我估計你祖上啊就是那種沒文化,一天到晚好勇鬥狠蠻不講理的,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仔兒會打洞……”
李經差點氣得暈了過去。
我不就說了句公道話嗎?這還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上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這話好像也沒錯。父皇是馬上征戰得天下的,還真不是什麽文化人。
可我爹是當皇帝的,要什麽文化啊?!差點被這個刁民給繞過去了,我叉你三娘娘個青蛙腿!
哎不對,我怎麽也跟著罵起人來了?父皇沒文化,我可是從小讀書的啊!
雖然是在心裏罵,這樣也不對!
不過別說,好像這麽罵一句之後,心裏舒暢了很多。我叉你三娘娘個青蛙腿,哈哈!
見李經臉上一會兒怒一會兒喜的,於奇正也懶得和他計較了,罵了一句“白癡”之後重又轉過頭去。
看到哥哥也敗下陣來,李墨寧心裏那個委屈啊,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噙著淚,眼巴巴地望著李經,希望他還能有什麽辦法。
“唷,停下來了?咋不說了呢?”秦曉鸞開了口:“咱還等著繼續聽呢。”
李墨寧又快哭出來了,本來一個癩蛤蟆就已經夠了,現在還來個幫他的。
李經急忙給妹妹使眼色,意思是說不是這樣的,咱們等著看。
果然,於奇正一聽這話,立即像一隻翻了毛的公雞扭過頭來:“哎呦,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秦班主秦都料啊。”
秦曉鸞點點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繼續。”
“那哪敢啊?”於奇正陰陽怪氣地說道:“咱們這落鳳鎮地兒小,哪裏惹得起能攀上縣城裏大人物的秦班主啊?萬一那城裏的什麽羊公子狗少爺的一生氣,把咱落鳳鎮都給滅了。我於某人不為自個著想也得為鄉親們著想不是?隻是啊,咱鄉親們心裏頭憋屈啊。咱這落鳳鎮想來民風淳樸,特別是女孩兒家的清白,那是要多看重有多就和男人勾勾搭搭的大姑娘呢?嘖嘖,想想就讓人難過啊,據說還在人家家裏過夜……”
李經兄妹兩臉都綠了,這於奇正說話也實在是太過分了。
哪家的姑娘被這麽說,不得和他拚命?
李經一咬下唇,正準備開口時,秦曉鸞按住了他:“怎麽?說完了?繼續啊,還沒講完吧。”
於奇正倒是臉上掛不住了:“你……不會真的在那姓楊的家裏睡了吧?”
秦曉鸞依舊無憂無喜:“關你於大少爺什麽事?咋地?想聽牆根?”
“什麽?!”於奇正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猛地一下站起身:“你真跟他睡了啊啊啊……”
本來滑車順順當當地下滑到這裏速度已經有點快了,不過虎子覺得還在自己的控製之手,就沒有把減速爪子放下去。誰能想到於奇正突然來個這麽大的動作?
滑車靠李墨寧那側一下子就騰空了,現在與地麵都快成四十五度了。
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的虎子急得頭上的汗一下子就淌了下來,立即伸手去拉放下減速爪的機關。
“不要!”李經大叫一聲,半個身子懸了出去,阻止了虎子扳下機關。
滑車的減速裝置,是依靠兩側的四個鐵爪子抓到地麵上來完成的。
但是現在滑車已經傾斜成這樣,如果放下爪子,也隻有其中一側著地,那就更加不平衡,滑車立即就會側翻。
這也就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李經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遇到變故還能冷靜下來,實在令人佩服。
於奇正和秦曉鸞兩人同時反應過來,朝著翹起來的一側撲去。
滑車不再繼續往這邊倒,而是懸空的那一側開始落下。
落到地麵後又振了幾振,這才重新朝下滑去。
不過結果這麽一折騰,滑車的速度大大提升,迅速向下滑去。
李墨寧尖叫一聲,緊緊地抱住了剛才撲過來壓住車的於奇正。
李經也想順勢去摟住秦曉鸞,但被對方禮貌的推開。
虎子終於控製住了滑車,幾人一路滑了下去。
車子到達山腳,秦曉鸞從車裏出來就要走,被虎子一把攔住:“曉鸞姐,你可真不能走啊。”
秦曉鸞拍拍虎子的頭:“姐真的有事,下次再上來哈。”
虎子死死拉住秦曉鸞:“曉鸞姐,你是不知道我爹啊。他說了那話就真做的到,你今兒個要不上去的話,我真的沒法回去了。”
秦曉鸞還準備推辭的時候,李經上前施了一禮:“秦班主,我姨她們也是再三囑咐,無論如何也要您一起聚一聚。你要真這樣的話,我姨她們回很失望難過的。”
李墨寧也湊過來挽住秦曉鸞的胳膊:“曉鸞姐,走嘛走嘛。”
見實在是推不脫,秦曉鸞笑著刮了刮李墨寧的鼻子:“好了好了,依了你了。”
虎子和李墨寧開心的跳了起來。
不過很快,李墨寧就摸著自己鼻子說道:“不行!你怎麽也和皇……哥哥一樣,要刮我鼻子?”
秦曉鸞笑道:“誰叫你長得這麽招人疼呢?特別是這小鼻子,看著就想刮一下。”
一邊說著一邊還作勢要去栽刮李墨寧的鼻子。
李墨寧趕緊跳開:“我才不呢!我都是大人了好不好?”
見幾人興高采烈的聊個不亦樂乎,於奇正神色一黯,也不吭聲,低著頭就走。
“於經理,”虎子怯怯地叫道:“你不去嗎?”
“你們去吧,我不去了。”於奇正灰溜溜地說道。
難得這貨說出一句正常口氣的話,倒是把李經等人給聽蒙了。
李墨寧一下子跳到他麵前,叉著腰說道:“不行。你必須得來,沒你不好玩。”
於奇正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讓開!”
李墨寧鼓著腮幫子:“我就不讓!”
於奇正:“我叉你三娘娘個青蛙腿!”
李墨寧:“我叉你二大爺的蛤蟆腿!”
於奇正:“……”
李墨寧:“哼!”
李經:“……”
於奇正:“行吧行吧,走吧。”
虎子咧開嘴一笑:“於經理,你們先上去。我順便把鐵滑車拉回去。”
畢竟不同於後世的列車,自身有動力想上就上想下就下,這個鐵滑車滑到山下之後的空車還是得用人力重新拉回山上的。
於奇正瞥了李經兄妹一眼之後說道:“虎子放下,讓他們拉。”
“什麽?!”李經兄妹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怎麽?”於奇正斜著眼說道:“你們到這裏來做工,難道不應該做事嗎?不然要你們來幹啥?”
李經兄妹二人翻了白天白眼,還真找不出反駁他的話。
李墨寧銀牙咬了一下下唇,說道:“拉就拉,虎子你讓開。”
說完一把搶過虎子準備套到身上的繩索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李經也二話不說,上前拿起另外一條繩索係在身上:“你們先上去吧,我們馬上就上來了。”
秦曉鸞想了一想,這兄妹兩既然流落到這裏,雖然虎子娘收留,但終究是要靠自己的雙手生活下去,於是也就不再多說,拉著虎子朝山上走去。
相反倒是於奇正這貨一刻都沒閑著,跟在李經兄妹後麵不斷從左跳到右,從右跳到左,嘴裏還不斷發出怪聲:“加油!用力!哎呀呀哎呀呀,我給你們唱首歌吧。”
“驚雷,這兩傻逼吃飽了撐著跑到這裏拖車拖不動哦紫金錘;
紫電,於奇正看著傻鳥幹傻活幹又幹不動哼哧哼哧驚天變。
嘿,嘿,大傻在前麵臉色發青拖又拖不動煙雨頓,
嘿,嘿,二傻在後麵推來推去也是白推彎月刃。
……”
誰曾想到,在這個即將過年的日子裏,堂堂當朝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在這麽一個鄉下地方,一人肩膀上套著一根繩索,像是纖夫一樣,咬著牙一步步的往山上爬。
最可恨的是,那個該死的於奇正像個監工一樣,在後麵還不斷地“驚雷”、“驚雷”,我驚你三娘娘個青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