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夜 枯戊申
我從記事起便在牢房似的環境裏生活,一張上下層的鐵管床,一個隻能從外部打開的金屬門、一個沒有鏡子的洗漱台以及一套蹲坑和抽水馬桶,便是我能夠看到的全部家私。
我沒有名字,沒有歸處,也沒有什麽悲慘的過往。有的隻是實驗室的白牆頂、在耳邊竊竊私語的眼鏡叔叔,身上數不清的針孔,以及一幫同病相連的小夥伴。
我曾經因身體的異變留下淚水,也曾為親手殺死同伴而懊惱悔恨,卻也因殺死了某個夜行者而受到褒獎與賞賜,這些便是我生活的全部。
我在這枯燥乏味的生活中迷失了,我不再思考那些與任務無關的事情,隻剩下殺戮與暴虐的本能,驅使著我毫無意義地活下去。
啊!又是這再熟悉不過的白牆。夠了,趕緊結束吧,這輪回一般沒有盡頭的人生!
抱歉了,淩遲。我累了,不能陪你們達成那個目標了。
咱們,來世再見吧!
半晌,翟炎步履蹣跚地走到枯戊戌身邊,看到了他那稚嫩臉龐上解脫似的笑。翟炎默默地幫他閉上空洞的雙眸,雙手合十為這個逝去的生命祈福。
………………
AM9時45分,寫字樓九樓,西雅特健身房。
徐天諾瞅了眼麵前的肌肉男,喚出了他的名字:“原來是枯戊申啊,當真是好久不見呢,據我們上一次交手貌似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吧!”
肌肉男搖晃了一會粗如擀麵杖的手指,憤然地說道:“不,已經有一年零三個月又十八天了,可把我等苦了呢,始祖喲!”
徐天諾用碎布條包裹起左手的腕關節,並用軀幹處的布條纏緊胸廓,緊接著用右手抽出腰際的黑鋼刀:“久等了,你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吧,我們趕緊開始吧!”
肌肉男將雙臂交錯並抬至臉頰兩翼,雙腿微分出約一個步長的距離,軀幹細微地擺動著,像極了某種拳擊的架勢。
四目而視,身交影錯,刀拳相接!
轟!
肌肉男的左臂青筋暴起,一圈圈肌肉如彈簧般在小臂上匝緊,隨著擊出的左拳將一台跑步機錘成廢鐵。
徐天諾清楚肌肉男的底細,在沒有鬼血瞳加持的情況下,與肌肉男硬剛無疑是下下策。所以他選擇側過身體,對著肌肉男的腰部揮出黑鋼刀,這本應是個明智的選擇,卻幾乎要了他的性命。
肌肉男憑借著強大的腰腹力量強行扭轉身體,不但避開了黑鋼刀,並且將蓄能完畢的右拳擊了出去。
鐺!
徐天諾的戰鬥經驗極其豐富,就算是麵對這種極端的情況,也依舊是處變不驚。他奮力地朝地麵劈下刀刃,借助刀刃為支點,翻身到了一架動感單車的龍頭上。
肌肉男淩厲的踢腿如影隨形,一架動感單車在咯吱聲中斷為兩截,失去了落腳點的徐天諾墜落到地麵,眸子裏映照著肌肉男凶狠的頭錘。
徐天諾沒有猶豫,將受傷的左臂擋在身前,巨大的衝擊力使得尺骨、橈骨和脛骨一同斷裂,整條左臂已經完全廢了。他蹙起眉頭強忍住這鑽心似的疼痛,拖著扭曲的左臂往健身房門口逃竄,肌肉男追擊的步子在其身後踏出數個淺坑,絲毫不給徐天諾任何喘息的機會。
咚隆!
咚隆!
徐天諾的速度遠不如肌肉男,沒過一會兒便被其追上,肌肉男再次蓄起彈簧似的肌肉,一招重拳向著徐天諾的背脊砸了下去。
徐天諾瞅了眼兩人連線之內的某地,一股子鎮靜的神情,攀爬上他的臉龐。
哢!
倏然間,地麵轟然坍塌,肌肉男的雙腿陷入地下,露出的部分被鋼爪牢牢夾住,一時間已然無法動彈。
小弟不知道用了什麽特殊的方法隱身,並且在地麵置放了一個巨大的捕獸夾,鋼爪刺入肌肉男的腳踝,挾製住他行動的步伐。
徐天諾在奔走的同時抽身回眸,拿出掛在左肩的電漿炮,毅然地扣下扳機。藍色電子在螺旋式的預熱管裏快速旋轉,直至整根管子充滿了電流,從槍膛裏擊發出去。
滋——
啾——
粗如手臂的光柱從槍膛內迸發,璀璨的光芒射得人睜不開眼睛,數個健身器材被能量光柱消去了軀體,碎成鐵屑的殘片在一陣陣吱呀聲中,無力地撒落在地麵。
肌肉男的身軀冒著青煙,並將一對手腕插入不遠處的承重柱,腳踝處的斷麵似淋浴噴頭般吐著血液,在鋪滿青色瓷磚的地麵留下毫無規律的血痕。肌肉男的額頭爆起青筋,強忍住撕心裂肺的呐喊,一股難以言表的痛覺襲上眉梢。
森森的白骨在斷麵處如樹苗般緩慢地增長,一顆顆塊狀的骨頭漸漸成形,長成了腳掌的骨架。
許天諾已經將廢掉的左臂固定在身上,他舉著電漿炮又衝到肌肉男麵前,將槍口對著他的腦袋:“再見了,老友,到地獄裏懺悔去吧!”
肌肉男的臉頰浸滿汗珠,他冷笑了一聲,鎮定地說道:“開槍吧,始祖,到時候看看到底是誰先下地獄!”
徐天諾自然是沒有理會肌肉男,電漿炮的螺旋管道再次開始充能,三秒之後光柱便從槍口處噴湧而出。
肌肉男發生了極劇的變化,全身被汗腺裏溢出的不知名液體包裹,散發著漆黑的金屬光澤。粗大的藍色光柱恍如侵入了鏡麵,被肌肉男的額頭彈開,在十樓的牆麵轟出了駭人的巨坑。
男人周身的肌肉再次膨脹,猶如一麵人型的鋼鐵之壁,漆黑的液體填滿了腳掌的骨架,怨恨的眸子注視著徐天諾:“這是我用這一年多的時間悟出來的能力,黑色液體是我的汗水,能將皮膚的硬度提升到鑽石的程度,不會懼怕任何的任何形式的槍械武器,就算是你的‘虛’和藍塵的‘武器庫’也是一樣。”
枯戊申解釋的同時,徐天諾早已沒了蹤影,枯戊申並沒有急著尋覓徐天諾的身影,而是不緊不慢地來回踱步:“出來,始祖,別躲著,你應該還留有餘力吧。曾經有無數的同伴死在你的‘虛’之下,你也曾在不能使用鬼血瞳的情況下手刃過我們,我們之間的戰鬥對於你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
我今年23歲了,再過一段時間便會被組織淘汰,作為你的老對手,讓我們最後來一場對決吧,這是你欠我的人情,是時候歸還了。”
徐天諾顫顫巍巍地走到了健身器材的空隙處,正視著眼前的男人:“好吧,老友,來一場讓你我沒有遺憾的決鬥吧!”
孤獨的道路沒有盡頭,有的隻是踟躕不前,繼續著苦海沉淪,亦或者是逆流而上,揚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