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姐弟相殘
正當朱由崧寧心靜氣、驅除雜念時,一道黑影從月亮門中躥了出來,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少年四仰八叉地趴到了院子裏。
這少年別致的出場方式嚇了朱由崧一跳,地上趴著的少年體型微胖,一襲錦衣,紋雲鑲金,十分考究。定睛細看,朱由崧認出這人正是自己的弟弟,排行老三的朱由渠。這種感覺真的很是奇妙,分明自己以前絕沒有見過他,但是偏偏又認識他,心中還油然而生出一種親近之意。
朱由渠屁股上麵印著一個嬌小的腳印,趴在地上齜牙咧嘴地“哎呦”了半天也沒爬起來。這時候月亮門裏才出現一個妙齡少女。這少女十五六歲,黛眉彎彎,瓊鼻挺秀,嘟著紅唇踢踏著繡鞋走了進來,來人卻是小郡主朱徽嬈。
這朱由渠從小就調皮搗蛋,朱徽嬈身為姐姐,自認為對他有著責無旁貸的教育義務,所以每次老三闖禍,都是她這個二姐代為教訓。沒辦法,老福王難得管事,除了請安,也難得能見上王妃幾麵,哪裏會有半點管束的?所以她這個王府二姐,除了自己這個世子大哥,別的弟妹都難逃她的“魔掌”。
這時候朱由渠終於爬了起來,捂著屁股偷偷瞥了朱徽嬈一眼,向朱由崧告狀:“大哥,二姐她踢我!”
朱徽嬈柳眉一豎,嬌哼道:“踢你怎麽了,剛那一腳是為小嬌兒踢的,還有一腳,是準備為了我的腳踢的!”說著蓮步輕移,就要抬腳再踢。
朱由渠連忙躲到朱由崧身後,“狐假虎威”道:“大哥,你看看,你看看!身為皇親郡主,絲毫不念姐弟親情,對其幼弟痛下毒手,如此潑辣之徒,將來能嫁的出去才怪!”
朱徽嬈聞言秀眉一瞪,小胸脯氣得急喘:“好你個朱由渠,看我今天不把你嘴給縫上!”
“大哥!”朱由渠驚呼一聲,繞著朱由崧來回躲閃,朱徽嬈卻緊追著不放,朱由崧卻像木頭一般戳在原地一動不動。
朱徽嬈終究年長幾歲,到底在朱由渠屁股又印上了一個腳印。朱由崧看出來朱徽嬈的那一腳踢得並不重,可是朱由渠卻是一撲老遠,不由得想起上午胖爹給自己的那一巴掌,他也是應聲而倒,反應激烈。難道這東西是家族血統麽?
“啊——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說了隻踢一腳的!”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古人誠不欺我,唯女子與——啊!”
“叫你再說!”
……
朱由崧看著朱徽嬈騎在朱由渠身上一頓亂捶,絲毫不顧及郡主儀態,有些頭疼道:“嬈嬈,老三又幹什麽了?”
朱徽嬈興許是打累了,最後又拿小腳丫在朱由渠屁股踢了一腳,才走到朱由崧麵前,攤開嫩白的手掌,掌心處躺著一塊嫩黃的橘子皮。
朱徽嬈小嘴一撇,伸出蔥蔥玉指指著朱由渠,向朱由崧告狀:“老三用這東西戲弄妹妹,惹得小嬌兒又哭鼻子了,奶娘怎麽哄都不成!”
朱由崧把橘子皮拿在手裏,用這玩意兒?難道騙嬌兒吃了麽?
這時候朱由渠也爬了起來,揉著屁股對朱由崧央求道:“大哥,你帶我出去一趟吧,咱倆去外麵躲躲,聽說今天父王從內宮出來了,他要知道了這事,罰我去宗廟跪著就來不及了!”
這朱由渠就是個烏鴉嘴,說來不及自然來不及了,話音剛落,月亮門裏又走出一個麵無白須,身材微胖的宦官。這宦官一身嶄新的太監服穿在身上看不見絲毫褶皺,這副儀態倒是比胡亂穿衣的朱由崧和屁股上滿是腳印的朱由渠要好的多了。
來人正是上午那位自稱偶染風寒的公公,不過那時朱由崧還不認得他,此時再見,知道了這太監是承奉司首腦之一,名叫做王成鳳。王成鳳是正七品的宦官,跟徐仁和二人是王府承奉司兩大首腦,侍奉老爹左右,管理著王府事物,權利極大。
朱由渠見了來人,連忙向朱由崧告辭:“大哥,小弟還有急事,這就告辭!王公公,你來我大哥這裏定是有要事相商,小王不便叨擾,待我走了你們再商談要事!”
那名叫做王成鳳的宦官,躬身向在場的三人行了一禮,自顧自地說道:“世子,王爺吩咐,著世子與穎衝王宗廟悔過,即刻動身。”說完便側過身子,看那架勢像是給兩個王子讓路,實際卻是催促他們即刻動身。
朱由渠聽到王成鳳的話吃驚地看了朱由崧一眼,心裏有些發苦:“也不知大哥犯了什麽事,居然也要被罰。天啊,大哥本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還來抱他大腿,這不是自投羅網麽?”
朱徽嬈也有些驚訝,見到朱由崧有些尷尬的麵色,狡黠地望了他們兄弟二人一眼,脆生生地道:“既然哥哥還有事,那妹妹便告退了。”
朱由崧尷尬地點了點頭,特權階級紙醉金迷、奢靡無度的生活還沒見識到,倒是先要見識一下特權階級的家規了。上午那事,還沒完了麽?
中國人對祖先是異常崇拜的,遭遇危難,說的最多也是“祖宗保佑”,而不是去求什麽滿天神佛。然而遭遇不公的時候,罵的最多的卻是“老天爺瞎了眼”,而不是“祖宗瞎了眼”……在這個祖先崇拜、階級盛行的年代,就連祭祖也是要劃一劃道道的。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庶人不準設廟。福王府的宗廟跟天子一樣設在門中左側,隻是規格降了一等。
朱由崧帶著自投羅網的朱由渠到了宗廟,望著一個個牌位上的名號,趕緊默背祖宗的名字,而朱由渠卻垂頭喪氣地坐在蒲團上,長籲短歎,大呼失算。
朱由崧看得有意思,手裏拿著朱徽嬈之前給自己的那塊橘子皮問道:“老三,你怎麽拿這東西戲弄嬌兒的?不會是騙她吃了吧?”
朱徽嬌今年剛滿四歲,長得粉雕玉琢的不說,嘴巴還甜,加上年齡尚幼,還未沾染上位者的習氣,對待下人也十分依戀,是以王府上下都挺喜歡這個小郡主。不過這小郡主就有一個不是毛病的毛病,愛吃零食,看見什麽東西都往嘴裏塞,嚐嚐能不能吃,好不好吃,所以朱由崧看見手裏的橘子皮,才有此一問。
朱由渠撇撇嘴道:“咱們兄妹當中就屬她年紀小,我怎麽會騙她吃這東西?”
朱由渠歎了口氣,把橘子皮從朱由崧手裏接過來,對著名為侍奉實為看守的小太監招了招手。小太監走了過來,朱由崧一瞧,還是個熟人,趙懷德。
趙懷德走到朱由渠跟前,朱由渠把手往人家鼻子下麵一探,說道:“給本王嗅嗅這塊橘皮。”
趙懷德不明所以,依命行事,剛把鼻子湊到朱由渠手邊,朱由渠虛晃一下,兩根手指用力一掐,橘皮便射出了一陣薄霧……橘皮的薄霧射進了趙懷德眼睛裏,這小太監慘呼一聲,緊閉地眼中淚流不止也顧不得去擦,一下跪倒在地上。
“噗”的一聲,朱由崧笑出聲來,看到這般情景,他也想起了前世小時候自己也這麽捉弄過自己同桌……原來有些把戲,真的是幾百年都沒變過啊。
朱由崧哈哈大笑道:“行了行了,起來吧,出去用清水洗洗眼睛就行了,不礙事的。”趙懷德聞言趕忙告退。
朱由崧回身對朱由渠正色道:“嬌兒還小,以後不要捉弄她,她眼睛稚嫩,要是留下什麽隱患就是追悔莫及了。”轉念又接了一句:“還有府中的宮人和侍衛,也不要戲弄過分了。”
朱由渠撇了撇嘴,說道:“那些宮人無趣的緊,我拿橘皮射他們眼睛,一個個嚇得跟剛才趙懷德一般,哪有跟二姐打鬧好玩?”
聽到這番話,朱由崧有些哭笑不得,你一個王爺想讓宮人跟你二姐一樣追著你打,人家不要命啦?怪不得這小子從小就調皮搗蛋的,原來是憋得……想起小時候小夥伴們拉幫結夥地爬樹掏鳥窩,下河摸泥鰍,生火烤紅薯……朱由崧忽然有些同情起來這些古代的貴族了。
朱由渠無聊地扯著橘子皮問道:“大哥,你又是因為什麽被罰了?”
朱由崧聞言一怔,開始心裏還有些疑惑,上午那事,父王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國學課也給上了,怎麽還是揪著不放呢?現在心裏有了幾分猜測,說不定是嬌兒這事鬧到了父王耳朵裏,老福王懲罰老三的時候,順便把他這個兄妹的榜樣給捎上了……
這才是無妄之災的好麽?
朱由渠見大哥不說話,知道他有什麽難言之隱,便垂著頭在地上畫圈圈,低聲嘟囔道:“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去,我跟小白商量好了今日要去看她的。”
“小白是誰?”
聽到朱由崧這麽問,朱由渠來了興趣:“小白就是迎笑樓那個歌姬啊,我不是給你說過麽?當時她梳攏的時候,我可是拿出了那塊隨身暖玉做了纏頭之資。嘖嘖,味道就是不一樣啊——”
朱由崧思索一番不由得滿頭黑線,想起來了,他記得那次還是自己帶著老三去逛青樓的……
誰知這朱由渠說起女人來沒完沒了,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地在那品評:“那真是臀如圓月,腕似皓雪,兩處玉峰,雙點嫣紅……嘖嘖,世間少有啊,大哥啊,下回……”
朱由崧看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坐在蒲團上對女人品頭論足,雖然有了前身的記憶,可是自己這個現代的靈魂還是有些接受不了:“難道古人都是這麽早熟麽?怪不得有人說,古人認為婚前性行為是不道德的,所以他們十二三歲就結婚了……”